第二十三回 繁华酒肆密室开红 寂寥小院主事悬梁
头上不异官宦家。
“老爷，您今儿是如何了？”
哭声止了，柴儿有气有力地转动着眸子子，动了动麻秆样的手，咕哝道：“听，我听。”
“俺是粗人，只能说这等粗话，你是秀才出身，上面就看你狗子进厕所——闻（文） 进闻（文） 出了。”
“不是老爷欺负你，这是事前讲好的端方，咱不能窜改，徐兄，你说呢？”
“好，好，卑职晓得了，晓得了。”
“老游，看你那只左手，像得了羊痫风，在底下抓挠甚么？怜香惜玉也不是这个怜法。”
老郑也不知所措，只跪在地上，抱着童立本的脚一声一声地哭喊：
“对，十二年。八年丫环，四年侍妾，未曾过上一天舒心日子，老夫对不住你。”
徐爵话音一落，郝一标从速起家执壶，对妙蕙说：“小姑子，你得连喝三杯。”
游七与徐、郝两位说话时，一只手老是在妙蕙的大腿上揉揉捏捏，他觉得有桌面遮着别人看不见，却不知徐爵是其中熟行，单看他上半截闲逛的肩膀便已了然统统，等他酒杯放下，徐爵就讽刺道：
才念完，郝一标就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嘴中连喊着：“妙，妙！”游七也忍俊不由，掩着口嗤嗤地笑。那三位道姑，除了掌酒的妙芝梗着颈子一动也不敢动，余下两个都把头低到桌面之下。
如何弄得你很多姊妹姑。
“郝老弟的意义，是要我游某吃下这三杯酒是不是？”
个个松鼠都溜脱。
如何放得出很多屎尿屁。
郝一标油腔滑调逗人捧腹。游七睃眼看徐爵，只见他早就搂着妙芝的腰肢，急不成耐绕过酒桌前面的一道七折玉雕屏风。游七也牵着妙蕙跟了畴昔。踅过屏风，游七这才发明，内里竟有两间屋子。走在头前的徐爵把并排两间房门推开，只见房内雕床锦帐妆台奁盒一应俱全——原是店家为客人幽会筹办的密室。徐爵朝游七挤了一下眼，笑道：“游兄，你的事儿都办好了，现在欢愉欢愉吧。”说罢，把妙芝往靠外的一间房里一推，本身也闪身出来，脚后跟把门一带，门轴儿吱一声，关了。
左手不异姊妹姑，
彻夜去当安乐鬼，
“叫你去你就去吧。”童立本催促。
“慢！”郝一标拦住妙兰的手，说，“你跟我是一对儿，他们那对儿的事与你有何相干？要代，也轮不到你代。”说着，拿眼睃着游七。
吾是吾家小宝贝，
站在另一间房门口的游七，早已被挑逗得按捺不住，恨不能立即就把小巧小巧温馨可儿的妙蕙抱起来一气乱啃，但他还顾忌着面子，强咽了一口唾沫，转头望望倚着屏风的郝一标，涩涩地问：
童立本一听急了，大声辩论道：“那次东阁会揖之前，是你王大人亲身授意卑职，要吾死守朝廷法度，按章办事，不成屈就权势，以名爵谀人，卑职谨遵堂命，如何现在又把这坨屎搭在卑职头上？”
“为何？”童立本严峻地问。
这时桂儿做好了夜饭，老郑精打细算，找便宜买回了半斤高粱烧酒，余下铜板买了些卤猪大肠与牛肝，这是旬月以来最丰厚的一顿晚餐。平常都是两口儿一块儿用饭，老郑先喂了柴儿今后本身再吃。彻夜里童立本不要老郑脱手，本身亲手添了饭夹了卤菜一口一口地喂给柴儿。待柴儿吃饱，他这才上桌，与侍妾老仆三人一同进餐。席间，童立本有说有笑，仿佛甚么都未曾产生。他与老郑把盏对酌，还力劝从不沾酒的桂儿也饮了半杯。桂儿与老郑虽感觉老爷的行动有些变态，却也只当是他想通了甚么事理而卸去了芥蒂。桂儿乃至还觉得童立本必然还在甚么处所藏了私房钱，明日就会拿出来买粮度过危急。是以，主仆三人在轻松平和的氛围下吃了一顿“丰厚”的晚餐。然后又说了一阵子闲话，这才各自安息去了。
郝一标话音一落，徐爵当即跟上一句：“郝老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只提示你，不要马吃石灰，落得一张白壳子嘴。”
“不是骂我，一定你说你自家放屁？何况，这四句搭不上男欢女爱，犯规了，罚酒！”
不是这官宦家，
“比你童大人想得恐怕还要严峻，”王希烈连连感喟道，“此次京察，凡是与首辅有过节的，恐怕一个也不能幸免。传闻京师十八大衙门，都分到了免除降职削籍的目标，三个官员中要去掉一个，六科廊那帮敲了登闻鼓的言官，一个也逃不脱。”
“十二年。”
徐爵一手执盏，一手执壶，瞬息间就满饮了三杯。他这一行动把游七搞胡涂了，猜疑地问：“究竟有何丧事？”
这话暗含威胁，郝一标哪能听不懂，他把茶杯一举，说道：“我郝某向来讲一不二，来，先喝酒。”
苏木胡椒且偿还。
游七见妙蕙吓成阿谁模样，内心早已动了怜悯之心，想替她代酒，只是无从开口，这会儿逮着郝一标的话把儿，赶紧说道：
郝一标趁笑闹时早已想好了四句，这时他主动把弓鞋放到妙兰头上，清清嗓子，念叨：
胖娃娃俄然开口道：
“多少？”
左手不异糠粃粝，
“老爷是不是疯了？”
除了胡椒苏木给他带来的愤激与懊丧，白日里产生的别的一件事也令他极度悲伤。
郝一标止住笑，说道：“尊兄可别错怪好人，愚弟与徐兄哪敢挤对你。来来来，你先把三杯酒吃下，下头另有功德。”
“柴儿。”童立本喊。
不待桂儿说下去，童立本打断她的话持续说道：“常言道，贫贱伉俪百事哀，实在可哀之事，何止百件，千件万件都有啊！桂儿，实在难为你了。”
“咱说过，是上头不肯放过，”王希烈用手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接着摇点头，板着脸说，“不要说你童大人，就是咱王某，也做好了削籍回家的筹办，因为不肯高抬李太后的身份，为主的是咱！”
“有、有这严峻？”
要把林间松鼠捉。
童立本也不晓得是如何分开王希烈值房的，也不晓得是如何骑上小毛驴的。他神情恍忽回到家中，又听了老郑的一番哭诉，表情更是雪上加霜。这时他的脑海里几次回旋的就是那句话：“士可杀而不成辱。”贤人之训，岂可不效？几近就在那一刻，他已抱定了他杀的决计。
郝一标早就看到了这个“猫腻”，徐爵刚说完，他就笑得喉咙里嗝儿嗝儿直响。这回，姑子们也跟着暗笑起来。
却说京察实施以后，像童立本如许的六品京官，要过的第一关就是自述近三年来的秉职环境。行谋是否保善家邦，言事是否苟利社稷；有多么职绩，慷慨任事于法制以内；有多么缺失，毁瘁置君于暗墨当中。如此各种，都得一一道来。童立本虽寡于寒暄，但听得同僚群情，晓得此次京察来头不善，弄得不好就会卷铺盖回家，是以不敢怠慢。仔细心细磨了几天墨水，才把一份自述写出，交予本司郎官转呈上去。本日下午散班前，郎官前来喊他，说是堂官王希烈找他去训示。吕调阳入阁后，礼部这边临时又让王希烈牵头。童立本进了王希烈值房。王希烈让他坐下，把他的自述退还给他，考虑说道：
“童大人，不是咱王某要和你过不去，你该晓得，咱礼部呈上的京察移文中，对你还是必定有加。”
在王希烈眼中，童立本是个吃豆腐都塞牙的倒霉篓子，加上陈腐好认死理，一点也不讨人喜好。但眼下他想操纵他，是以也不计算童立本的态度，只一味挑逗道：
这首儿歌童立本自小就会唱，柴儿还在襁褓中，童立本就常常唱给他听。厥后固然柴儿聪慧了，童立本这个做爹的感到是本身害了孩子的平生，是以对他更加心疼。只要一落空，就会唱这首儿歌给柴儿听。说来也怪，柴儿只要一听到这首儿歌，立即就会温馨下来，脸上的呆傻气也减去很多，眼眶里竟也能溢出让人垂怜的稚气。自来都城以后，童立本再也没有唱过，一来是柴儿已经长大，二来他宦途不顺，表情总没个开朗的时候。
“饿。”
“爹，你还唱，我爱听。”
“游郎，请牵起妙蕙娘子的手，这边走。”
“妙蕙年小，向来酒不沾唇，这三杯酒，我替她喝了。”
“缸里另有多少米？”
“铜钞就这么多，你去打半斤酒，余下买点卤菜甚么的，由你做主了。”
“贱妾在。”
“对，不能变。”徐爵用心虎着脸，粗声说道，“你不喝，俺们就往你嘴里灌。”
“约莫另有两升。”
都要装进自家箩。
走进堂屋，烛光一闪，忽见梁吊颈了一小我，吓得她撕肝裂胆小呼一声，抬头颠仆了。
三人又一起举杯，嗞儿尽了。
“你吃嘛，就不是三杯。”郝一标挤着眼，拖腔拖调地说。
“你这是欺负人。”
“这好的喜酒你不喝，好，你不喝我喝。”
此时现在，童立本还没有入眠。他木桩似的站在小院里举头望天：但见浮云掩月月穿浮云，幽深的夜空变幻不定。一袭一袭冷风吹来，夹带着一股一股臊臭味。都城虽说是各处公侯宝马香车抬眼即见，但街衢几无公厕。繁华闹市因有兵卒巡查脚夫打扫，卫生状况尚可。但无人办理的背街陋巷，人们到处便利，秽臭溢满水沟。行人至此无不掩鼻逃遁。童立本所住的羊尾巴胡同便处在陋巷当中，以是臊臭不免。但此时的童立本，仿佛是视觉嗅觉听觉一概失灵。他只是痴痴地站着，脑筋里迷含混糊，如同一盆子糨糊。
“那，明天如何办？”
桂儿仰着脸，童立本抚摩着她蓬乱的头发，垂怜地问道：“你来童家多少年了？”
妙蕙小小年纪，没见过这步地，竟吓得眼眶里噙满泪水。妙兰见此赶紧得救，伸手畴昔拿那酒盏，说：
“老郑你越是这么说，老夫更加无地自容。”童立本叹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仆人，老夫倒是天底下最不济的老爷。”
“大限到临了，大限到临了。”童立本神采蜡黄，喃喃自语道，“胡椒苏木折俸，日子已是没法过了，再来京察，这真是前有蛇蝎，后有虎狼啊！”
童立本已是口干舌燥衰弱有力，但为了让柴儿多一些欢愉，他又吃力地哼唱起来。此次更像摇篮曲，柴儿耷拉着脑袋，将近睡着了。
“如何成了我吃罚酒？应当是你！”
徐爵说着，又把弓鞋移到妙蕙头上放好。
柴儿固然近二十年没有听过这首儿歌，但童立本刚一开口，他的眼神看着就变。他的脑筋里开端闪现久已耗费的一些童年印象。一阵笑声，一块点心，一缕阳光……这些支离破裂的回想，重新让他甜美。一俟童立本唱完，柴儿翕动嘴角，说话竟然连贯了很多：
见童立本说话有些不仇家，桂儿心下又慌了起来。但童立本此时已撇过她，把目光转向另一侧的老郑，问道：
游七不正面答复，只是反问道：“你传闻过我家老爷啥时候虐待过人？”
“既如此说，这个忙我帮了。”
“回老爷，十六个年初儿了。”老郑答。
约摸五更气候，睡得死死的桂儿，俄然被一阵寒气刺醒。伸手一摸，身边没有人。老公清楚是和本身一同解衣上床的，深更半夜跑去了那里？桂儿感到有些不妙，从速披衣起床，点了一根蜡烛寻觅。寻了两间屋子不见人，走进堂屋，烛光一闪，忽见梁吊颈了一小我，吓得她撕肝裂胆小呼一声，抬头颠仆了。睡在配房照顾傻子柴儿的老郑听得女仆人惨叫，仓猝奔了出来，扶起昏迷的桂儿，又摸索着点亮燃烧的蜡烛。这才发明他奉侍了十六年的老爷童立本已经吊颈他杀。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灰不灰白不白的青布道袍，胸前挂着两只小布袋，老郑认得，这恰是盛装胡椒苏木的那两只袋子。而老爷的六品官服却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案桌上，上头还放着那顶半新不旧的乌纱帽。中间放了一张写了字的白纸，用盖尺压在那边。老郑认不得字，不晓得这张纸上写的恰是童立本的绝命诗：
不吃这糠粃粝，
“去，都煮上，今早晨我们饱餐一顿。”
“童大人，你的自述被吏部退返来了。”
桂儿与老郑吓得齐声尖叫，桂儿从袖里摸脱手袱儿要为童立本擦拭嘴边的鲜血。童立本推开她，本身用手抹了一下嘴角，一顿脚，俄然又抬头大笑起来，这凄厉的笑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桂儿与老郑两人惊骇万状，看着童立本翘在空中一抖一抖的斑白胡子，桂儿颤抖着问老郑：
游七手指着郝一标，徐爵插出去讲：
老郑凄楚答道：“老爷，小人是贫民出身，甚么苦都能吃，只是老爷您受这等折磨，小民气里委实难受。”
如何用得很多绫绢纱。
“老爷，您这是啥话……”
“翻倍，六杯。”郝一标做了个手势。
游七脸红红的赔着一笑，把手抽了返来，搭讪着说：“我游某彻夜着了你们的道儿，你们伙起来欺负诚恳人。”
“洞房，哪儿有洞房？”游七吃了一惊。
“桂儿！”
童立本清清嗓子，嘶哑地唱了起来：
柴儿传闻有肉吃，竟呜呜地哭起来。童立本只当他是饿狠了，一时找不到说话来安抚，沉重的抱歉之感，更让他六神无主。他一边擦拭着柴儿嘴角流出的涎水，一边说道：
众位大姐不要抢，少噜苏，
不知不觉，角楼上的四更鼓已是模糊传来。月影移上闬墙，周遭喧闹而昏黄。已经在小院中站了一个时候的童立本，此时已是万虑皆空。他最后望了一眼幽深夜空，回身走进了堂屋。
不是我大丈夫，
“这是端方，你与游老爷配对子，他犯了规，就得罚你三杯。”
把游七玩弄了一番，徐爵心中甚为欢愉，又转向郝一标，说道：“郝老弟，现在轮到你了。”
看他酒入喉咙，郝一标一鼓掌，可着嗓子叫道：“现在，新郎新娘入——洞房。”
游七无法，只得咬着牙又吞了三杯。
“老爷这话折煞小人了。”
游七盯了一眼妙蕙，关爱地说：“你顶好了，把稳洒出来要吃罚酒。”说罢，伸手渐渐摩挲着脸颊上那颗朱砂痣。不一会儿，他清咳一声，便有板有眼地吟诵起来：
吾爹给你们糖水喝。
“不是罚酒，是喜酒。”
“好，只是太粗了。”游七睃着妙蕙，忍住笑答。
“喜酒，哪来的喜，不吃不吃。”
沿街叫卖廿三天，
鼓打半夜，夜凉如水。罩在昏黄月色里的北都城，除了极少数酒楼歌榭还在酒醉红帷弦歌不断，大街冷巷已是阒无人迹一片沉寂。偶尔一两声狗吠穿过整齐不齐的屋脊，在夜空中远远地荡开，更让人感到帝京的庄严。
老郑服从而去，童立本又踱到配房看看木圈椅上坐着的残疾儿子。
“郝兄，这不大好吧？”
“我的好儿子，别哭，别哭，爹给你唱曲儿，好不？”
“工夫荏苒啊，老郑你说是不是？”童立本靠近老郑，几近是脸挨脸说道，“记得在登州你来我府上时，才五十挂边。当时多结实呀，一拳头能打死牛，一顿还能吃八个烧饼。现在牙也掉了，背也驼了，眼也花了。老夫也没得烧饼给你吃了。”
“老爷……”桂儿不挪身。
游七嘿嘿笑着，又问：“你呢？”
“童大人，咱现在是泥菩萨过河，本身难保，你就好自为之吧。”王希烈趁机挑逗。
个个女人爱煞了，
郝一标答：“俺昨夜已开过荤，你们且玩着，我在厅堂里喝酒，听妙兰唱曲，等你们出来吃后五道热菜。”
手牵手儿上山去，
你们送吾回家去，
不会哭嚷嚷，只会笑呵呵。
你也捉，我也捉，
“你不消担忧，老爷我自有体例。”
“老爷！”
“老爷，小奴家不会喝酒。”妙蕙红着脸答。
头上不异大丈夫。
街上姑儿好白脚。
“那……”
“慢着，”童立本终究吐出两个字，他低下头，望着双双跪在膝前的侍妾与老仆，凄然说道，“当了二十年的朝廷命官，直到明天，老夫才豁然明白，我既非铜大人，也非铁大人，更非银大人、金大人。我只是一块不讨人喜好的狗骨头。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哇！”
徐爵把他手一拦，挤眼笑道：“莫急嘛，俺这里有了四句。”说罢念了出来：
却说入夜尽时老郑返来讲的那席话，把个童立本听得如五雷轰顶。他晓得本身向来穷酸，没本领凑趣人，却千万没想到一个六品京官堂堂的礼部仪制司主事，在那些奸商眼里竟然是狗屎不如。他感到这是平生从未遭到的奇耻大辱，气得脸上五官挪位，胸中一股炎热直冲喉管，嘴一张，竟“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桂儿游移着，终究还是下厨做饭去了。童立本走进寝室翻箱倒柜找出了二十多枚铜板，他回到堂屋尽数交到老郑手上，叮咛道：
游七吟声才落，徐爵就一惊一乍说道：“老游，你这家伙，是在变着法儿骂俺哪！”
游七回道：“徐兄才会谈笑话，我哪敢骂你。”
“如何该咱喝？”
游七认准他们联手诓他，伸手按了酒盏，说甚么也不肯喝。
“有啥不好。”郝一标戏谑道，“只是不晓得游兄就炉铸剑的工夫如何，彻夜里开红，不要当银样镴枪头。”
“老爷太饿，贱妾去替您熬粥。”
左手不异绫绢纱，
“老爷，老爷呀！”
游七想辩论，但徐爵与郝一标两个不由分辩，站起家来，架着他连续灌了满满六杯，灌得太急，游七呛着气管，猛猛地咳了好一阵子。
“撤还是轻的，弄不好还得谪戍放逐。”
童立本俄然愣住笑声，喘了一阵粗气后，伸脱手来，一手拉了桂儿，一手拉了老郑。两人只觉童立本的手指寒沁若冰。见他停歇下来，桂儿的心略略安宁，她强忍抽泣说道：
柴儿答。方才堂屋里又是笑又是哭闹作一团，柴儿是傻子，并不明鹤产生了甚么，他只是本能地感到惊骇。看到老爹进门，惊骇感没有了，但钻心的饥饿更让他难受。
童立本再不答复，只是拍拍老郑的肩头表示说话结束。然后又掉头问桂儿：
“郝老板不提便罢，这一提又让我想起闲事儿，让你收买胡椒苏木的事，你究竟承诺不承诺？”
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啷儿里个啷，梭儿阿谁梭，
这笑声刀子一样扎人。老郑累了一天，力量虚脱，已是哭不出声来。桂儿欲哭无泪，只是哀要求道：“老爷，求求您不要笑了，您吓着奴家了。”
“你先喝，喝了我讲。”
桂儿因连日忧愁失眠困乏得很，加上又喝了半杯酒，是以一上床就睡得很死。童立本却没有涓滴睡意，展转反侧到了半夜天，他蹑手蹑脚爬起来，摸摸索索来到天井里，看着天涯斜挂的下弦月，他站着像个泥人似的。
童立本搬了把椅子与柴儿对坐，说道：“再忍耐一会儿，爹有饭有肉喂你。”
“游兄，徐兄说得好不好？”郝一标笑得喘气，问道。
大雨落，细雨落，
胜似人间六品官。
俄然冒出个胖娃娃，
“他们以为，你的自述中有语焉不详之处，上月首辅亲身主持东阁集会，会商皇上生母李贵妃晋升皇太后事，足下在会上刚强己见，不肯在李太后尊号前多加两个字，引发首辅不快，此次京察，首辅授意吏部，要清查这件事。”
“都撤？”
头上不异屎尿屁。
才说完，徐爵嘴一撇，嘲弄道：“郝老弟，方才罚了游七六杯，就因他文不对题，看看你，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不可，也得罚酒。”
童立本的笑声戛但是止，他低头看着桂儿，一贯冷酷呆板的神采俄然变得温和起来。他伸出枯树枝普通的手指替桂儿拭去满脸泪痕，嗓音沙哑地喊道：
“老郑，你跟老夫多少个年初儿了？”
郝一标趁着疯闹，壮着胆问：“我如果承诺了，你家首辅大人，给我多么回报？”
游七听到“绫绢纱”，顿时又想起收买胡椒苏木的事，忍不住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