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从天国到地狱（二）
听着伊呀呀呀的歌声，如果闭上眼睛，还误觉得面前是个美少年，谁知却戴着狰狞的鬼面具！
中山代表同窗们摆开一张古琴，焚香弹奏古曲《阳关三叠》，孩子们童声合唱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端交。”
“哈哈哈……能通过这道测验的学童可没几个呢！快下去，大师伙儿正在给你庆贺呢。”
这首古诗，鬼面具唱了两遍，当第二遍的“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响起，秦北洋转头望向高山之巅的茫茫云海。
孟婆嘴角嫣然一笑，仿佛不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而是十八岁的大女人。
“我叫老爹，恭喜你毕业了！”
“记取，你此生，必与古墓为伴！”
“可我不想忘记呢？”
不过，他们学习的乐器与乐律，恐怕也是为了“地宫道”中禁止镇墓兽的需求吧。
而昭龙叮叮咚地弹起暹罗木琴给他伴奏。秦北洋心想这伙孩子如果胜利地学会了“地宫道”，绝对能构成一支东西合璧的乐队，如果去上海租界的大饭店里演出，那还不得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一弹再三叹，慷慨不足哀。
欢迎才刚开端，马科斯弹奏了古典吉他，竟是弗朗西斯科·泰雷加的《阿罕布拉宫的回想》，同时唱出西班牙语的歌谣，盖因菲律宾曾是西班牙殖民地的原因。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北洋，快逃！”
幸亏，西王母的侍女们不是鬼，而是人造人。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鬼面具拉着秦北洋，回到大爷海深潭旁，烟云环绕的苍穹下。
他俩异口同声道：“恭喜你！北洋，你冲破了最后一道魔障！”
实在，他光荣的是保住了本身的孺子身。
十八岁少年，纵身向后翻滚，如同跳海他杀的鱼，跳崖他杀的鸟……
接下来，轮到芳子的送别了，她没无益用乐器，而是为秦北洋清唱了一首歌——
上有弦歌声，声响一何悲。
“这才是孟婆汤吧？”
秦北洋一转头，只见富丽的宫殿变得破败不堪，窗户上结着厚厚的蜘蛛网，天花板和房梁坠落，地板和墙壁满是洞穴，爬满甲由和老鼠，蝙蝠重新顶飞过。至于刚才吃下的奇珍奇果，竟然是发馊的饭团和荆布。胃里翻江倒海，蹲下大口呕吐，几近把胃液都吐出来了。
与此同时，孟婆、鬼面具、右脸刀疤的阿海、刺客老爹，各自手执兵刃围困住了他。
天国惨案……
孟婆又在他的耳边关照一句，秦北洋辄然点头：“这是我的宿命！”
“喝下去！北洋，你会健忘宿世的统统。”
再看那四小我，个个都是绝顶妙手，就算抽出背后的唐刀，恐怕也不是他们的敌手啊。
芳子尖叫一声。秦北洋一回身，脚下是万丈绝壁，底子无处可逃。
公然还是《聊斋》里的故事，墨客夜遇美少女，被引入山中豪华别墅，有仆人、婢女，钟鸣鼎食，竟然乐不思蜀，过了一年清闲日子。乃至还生了个儿子。俄然间，只因为墨客的一句讲错或戏言，整座别墅人去楼空，变成荒凉的废墟或宅兆，本来这一家子都是鬼！
最后，胡蝶们齐齐扎入冰冷的大爷海，不晓得是同归于尽，还是化蝶重生？而这首不着名的歌，逗留在秦北洋心中，久久缭绕不散……
这一击，其疾如风，势同“彗星袭月”，眼看就要洞穿老刺客。但对方早有筹办，轻巧地发挥轻功后退，躲过了秦北洋的攻击。
九年前，天津徳租界，就是这两张面孔，杀死了秦北洋的养父母。
秦北洋不由感受受宠若惊，短短数十天的同窗交谊，尽在现在！
遭到学童们的传染，鬼面具发挥轻功，掠过大爷海如镜的水面，扯开嗓子，以两汉音韵高歌一曲——
谁能为此曲, 无乃杞梁妻。
秦北洋发誓要亲手杀了他俩复仇。
秦北洋收起唐刀，踉跄地冲出宫殿，劈面却见着鬼面具与孟婆。
莫非，这里就是中国之西北？浮云之上的昆仑山？
各式滋味，难以尽述！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偶然尽，血亦偶然灭，一缕烟痕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胡蝶。”
老刺客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乌黑的象牙柄，镶嵌“彗星袭月”的螺钿图案。他反手握着刀尖，将刀柄送到秦北洋的手中。
而那剩下的六位仙女，俱已变成老太婆般的黑臭僵尸。秦北洋大胆地剥开美女人皮，只见到钢铁骨架。
别无挑选，秦北洋端起这碗汤，一饮而尽，几近把喉管都烫破了，强撑着吞到胃里。
“魔障？”秦北洋仰天长叹，“你们可差点把我给害死了！”
老爹并未发怒，放低声音：“我们从没想过杀你，请听我解释……”
十二个孩子穿上素净的衣衫，遵循当代文籍的记录，又像大学里的博士服。每小我都向秦北洋献上鲜花，又奉上一首合辙压韵的诗词。
“你会记着你想记着的，忘记你想忘记的。”
不吝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成果象牙刀柄的刹时，秦北洋胸口的玉坠子发烫，浑身的血脉贲张，顺势向刺客“老爹”的胸口刺去。
跟着十二岁少女的歌声，春季百花盛开的山顶上，飞来数不清的胡蝶，都是两两成双，缠缠绵绵。它们并不沉沦花香，而是环绕秦北洋飞舞，仿佛他浑身飘满异香。
云海如草原万马奔腾而来，将秦北洋紧紧踩入大地，从天国坠入天国。
俄然，他看到十二个学童背后，又呈现了两个成年人。先是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右脸上有一道蜈蚣般的刀疤；再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唇上留着浓黑的胡子。
刀疤脸自我先容：“我叫阿海。”
苍茫天国之上，风里吹来神仙的气味，秦北洋闭上双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不是《古诗十九首》里的《西北有高楼》？
一曲歌罢，孟婆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披发浓烈呛鼻的气味，放到秦北洋面前。
秦北洋却想到一件事儿——孟婆管鬼面具叫“楼儿”，想必他的真名实姓，就跟这句“西北有高楼”有关。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盘桓。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