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父亲的故事
“一个月前，你去海上达摩山的欧阳家盗窃的古玩，就是从那座墓里挖出来的吧？”
停靠在黄浦江船埠上的南美轮船。
“那次盗窃几近胜利，可惜被欧阳家的一个工匠禁止，有个成语叫甚么来着……”
“对不起。”阿海看了一眼舷窗外上海的凌晨，拍拍小木的肩膀，“我说本身太多了，还是说说你吧，我的朋友。”
“嗯，说到哪儿了？对，我爹被我表哥杀死在古墓里。我一小我逃出来，恰好碰上白朗之乱，差点没了命，碰到路过的北洋军，我被强征到步队里。我们一起杀到陕西，军队在关中也挖过几座唐墓，最后一座墓在白鹿原。”
“甚么？”
“功亏一篑。”
“姓氏呢？说说你的畴昔吧。我不是巡捕房，也不是来鞠问你的，只是猎奇。”
“阿海？”
“我也熟谙这张脸。”
“朋友，是谁伤了你的脸？”
“早上好，小木！”
“对，就是这个意义。”小木闭上眼睛，踌躇再三，决定说出这个奥妙，“但，最首要的是，海上达摩山里的阿谁工匠，十六七岁的后生，他的脸……”
“如何了？”
“我能本身出去吗？”
“父亲身后不久，有人代替我复仇了――这一仇，复得畅快淋漓，他们杀死阿谁主谋的女人，又把她烧成灰烬，乃至还灭亡了一个国度。但是父亲的死，让我明白这个天下有多么残暴无情，民气又有多么不成瞻望。二十三年前，父亲在上海被刺杀今后，他的尸身在虹口巡捕房停放了七天。”
“如果你情愿的话。”
轮到阿海发问了：“小木，你晓得这副棺椁的下落吗？”
“他的脸……他的脸……的确跟小皇子一模一样。我看到棺椁里躺着的小皇子，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但他如果再多活几年，必是那工匠现在的模样。”
“本来你比我还惨！”小木劈面前的刺客有了一丁点儿怜悯：“朋友，你有没有报仇呢？”
微微摇摆的船舱内，阿海摸着本身右脸，抽出一把象牙柄匕首，插在照片中少年的右脸上。
暗影中第三小我的声声响起，听来也很年青。小木弯下脑袋，仍然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好，先生。”
那张陌生面孔从黑暗中浮出，倒是一张鬼脸――张着血盆大口，獠牙扣住面孔，仿佛古墓里常见的镇墓俑。小木被惊得今后一缩，才明白对方戴着面具，刻画成鬼怪的模样。
小木报告了溃败的军阀在白鹿原盗墓的全部过程，挖出两件宝贝：小皇子棺椁、会喷火的小镇墓兽。军队被毁灭后，两件宝贝也被俘虏，分装在两个大车，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小木挑选南下，一向跟踪小镇墓兽到上海。至于，北上的小皇子棺椁，下落不明。
“不晓得，但发明了玉哀册，我只记得开首几个字――大周故终南郡王”。
“他没有烂。”
“四不相。”
小木吃光牛排和面包，喝了一大口凉水，吧唧着嘴：“感谢这顿饭菜，也感谢这身新衣服。但我有一个要求，请不要再把女人送到我的房间里来了！我不喜好。”
小木低声答复，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个小男孩，在八年前，天津。”
“嗯，我也经常驰念我的父亲。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是我们国度的栋梁之才。二十三年前，就是甲午年，他在上海被一个刺客暗害。那天父亲住在旅店，刺客是他的本家人，是以并无防备。刺客的第一颗枪弹，穿透他的左边脸颊，同时突破右腮，鲜血直流。第二颗枪弹打入左胸。父亲夺路而逃，在走廊中了第三枪，当场身亡。父亲的尸身被送到上海大众租界虹口捕房。他的死，一度在上海变成轩然大波，很多人都要获得他的尸身。最后，父亲被运回故里，等候尸体的倒是残暴的凌迟之刑，身材被支解成八块，人头被砍下示众。那一年，我才四岁。至今，我的影象里，还残留着父亲出门临别前，把我抱起来，亲我的脸颊。”他转过脸来，有着刀疤的右脸，“这是我和他的永诀。”
小木没读过书，但出身于土夫子世家，必须识字，特别要认得各种当代字体，不然都不知该如何摸墓道的门。但是脱开盗墓这一行，他等因而半文盲。
“你还想你父亲吗？”
劈面那张鬼脸又退回到暗影中。
小木睡到午后天然醒。舱门翻开，出去个穿西装的年青男人，清算得整整齐齐，特别斯文，颀长眼睛小而有神，若不是右边脸颊的刀疤，小木或许会喜好上他。谁能想到，几个钟头前，他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
“或许在北方。”
“你跑题太远了。”
他说话也是和颜悦色，再无刺客的杀气。他还带来一个托盘，从法国饭店预订的西餐，揭开圆盖是七分熟的牛排和蒜香面包。
“是，但明天凌晨的行动，与他无关。”烟头长得快掉下来了，阿海弹了弹烟头，转头望向暗影中的人，“四岁开端，我变成了孤儿，寄养在别人家里长大。最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想起来了，你在虹口巡捕房杀完人，还跪下来叩首，就是为了祭奠你的父亲？”
“墓仆人完整没有腐臭，就跟睡着了一样。起码，我在棺椁里看到的小皇子是如许的。不晓得挖出地宫今后会不会腐臭？”
小木从没吃过西餐，流着馋口水却不会利用刀叉。阿海耐烦地手把手教他，又让他不要拘束，固然吃饱就是了。小木怯生生的还不敢吃，问：“要不要一起享用？”
问话的不是阿海，而是背后暗影里的年青男人，小木掐灭烟头：“是啊，那是一个镇墓兽。”
“这是你的午餐，牛排将近凉了，吃吧。”
阿海点头，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另有股化学药水的味道，新冲刷出来的：“这是明天早上刚拍的照片，你能认出这小我吗？”
“武则天的孙子……李隆麒”对方的声音仿佛连同船身一同摇摆，“你们翻开墓仆人的棺椁了吗？”
船舱里沉寂无声，阿海低声道：“以是，你在一个月前，去盗窃那尊小镇墓兽。”
小木吐出一团美国烟雾，嘴唇微微颤抖：“我家姓黄，世代盗墓为业。十四岁起，我就跟着我爹与我表哥一起盗墓，在河南洛阳、开封一带挖过很多墓。三年前，我们在南阳挖了一座东汉古墓，表哥为了分赃，跟我爹在墓里产生火并，成果杀了我爹。幸亏我逃得快，还封死了墓道。我想，表哥必定是在古墓里饿死了吧。”
这是一段掏心窝子的话，阿海猛吸了几口烟，他有一点点口音，不晓得是那里人氏？
小木想想还是算了，他是被刺客从巡捕房里劫狱出来的，为他死了那么多巡捕，上海的两个租界加上华界，必定到处张贴通缉令，被抓住的话必死无疑。
“能够描述一下吗？”
“嗯，我钻入了棺材，看到了小皇子的脸。”
“等一等，你说看到了他的脸？”
“想啊，固然是他把我带进了土夫子这一行，但那也是世代相传的谋生，我们底子没得挑选。我妈死得早，我爹一小我把我养大。河南人丁麋集，几近每年都要闹灾荒，如果他不冒着生命伤害去挖墓，恐怕我也早就饿死了。我爹奉告了我很多古墓里的奥妙，他独一不敢动的墓，就是有镇墓兽的古墓。碰到有镇墓兽的迹象，他会当即逃出来，并封上盗洞再也不敢返来。三年来，我一向在想着我爹，想着他倒在地宫里，被他外甥的斧头砍下的脑袋，掉到地上还喊了一声：‘小木，快跑！’”
“那就是幼麒麟。”声音持续从暗影中传来，“你们晓得墓仆人是谁吗？”
屋顶上的四小我，唯独这张面孔正对镜头，拍得分外逼真，连芳华痘都拍出来了，也是此人的第一张照片。
船舱里另有第三小我，躲在门后的暗影中，完整看不清那张脸。但从身形来看，绝非第二个细弱的刺客。
“抽烟吗？”对方取出一包美国卷烟，先给本身点上一支。小木在北洋军里学过抽烟，便也抽出一支，阿海用打火机给他点上，“你几岁了？”
小木大喝一声：“就是他！”
照片从半空俯拍，对准虹口巡捕房的屋顶――站着四个男人，此中一个是穿初级警官礼服的洋人，另有一个长袍马褂的中年人。别的两个都很年青，一个穿长衫戴弁冕少大哥成；另一个穿戴土旧的短打，像个上门的木工或石工，身形虽高大，面庞却稚气未脱，恰好回身望向镜头方向。
“好吧，我觉得你会喜好。”阿海微微一笑，将有刀疤的右脸藏入暗影，单单看光滑的左脸，便让人感受很舒畅，“恭喜你，获得自在了！”
话说到这里，小木的眼眶红了，不晓得是因为一宿未眠，还是说到了悲伤处。
“好吧，我至心肠感谢你，朋友。”
“虚岁二十，戊戌年生的。”
“你能够叫我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