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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中国哲学的精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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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以为,措置平常的人伦世务,不是贤人分外的事。措置世务,恰是他的品德完整生长的本色地点。他不但作为社会的百姓,并且作为“宇宙的百姓”,即孟子所说的“天民”,来履行这个任务。他必然要自发他是宇宙的百姓,不然他的行动就不会有超品德的代价。他若当真有机遇为王,他也会乐于为群众办事,既作为社会的百姓,又作为宇宙的百姓,实施职责。

《老子》、《论语》现在已经有多种译本。每个译者都感觉别人的翻译不能令人对劲。但是不管译很多好,译本也必然比本来窘蹙。需求把统统译本,包含已经译出的和其他尚未译出的,都连络起来,才气把《老子》、《论语》本来的丰富内容显现出来。

因此名言隽语、比方例证就不敷了了。它们了了不敷而表示不足,前者从后者获得赔偿。当然,了了与表示是不成得兼的。一种表达,越是了了,就越少表示;正如一种表达,越是散文明,就越少诗意。正因为中国哲学家的谈吐、文章不很了了,以是它们所表示的几近是无穷的。

举例来讲,名家以沉湎于“白马非马”之辩而闻名,仿佛与政治没有甚么联络。但是名家魁首公孙龙“欲推是辩以正名实而化天下焉”(《公孙龙子・迹府》)。我们常常看到,明天天下上每个政治家都说他的国度如何但愿战役,但是实际上,他媾战役的时候常常就在筹办战役。在这里,也就存在驰名实干系不正的题目。公孙龙觉得,这类不正干系必须改正。这确切是“化天下”的第一步。

[1]Dominant Ideas in the Formation of Chinese Culture,载《美国东方学会杂志》62卷4号,293―294页。支出H.F.Mac Nair编《中国》,18―28页,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1946年版。

初学中国哲学的西方门生常常碰到两个困难:一个当然是说话停滞;另一个是中国哲学家表达他们的思惟的特别体例。我先讲后一个困难。

因为哲学讲的是“内圣外王”之道,以是哲学必然与政治思惟不能分开。固然中国哲学各家分歧,各家哲学无不应时提出了它的政治思惟。这不是说,各家哲学中没无形上学,没有伦理学,没有逻辑学。这只是说,统统这些哲学都以这类或那种体例与政治思惟联络着,就像柏拉图的《抱负国》既代表他的全部哲学,同时又是他的政治思惟。

人们开端读中国哲学著作时,第一个印象或许是,这些谈吐和文章都很简短,没有联络。翻开《论语》,你会看到每章只要寥寥数语。并且高低章几近没有任何联络。翻开《老子》,你会看到全书只约有五千字,不善于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但是从中却能见到老子哲学的全部。风俗于紧密推理和详细论证的门生,要体味这些中国哲学到底在说甚么,的确感到茫然。他会偏向于以为,这些思惟本身就是没有内部联络吧。如果当真如此,那另有甚么中国哲学。因为没有联络的思惟是不值得名为哲学的。

公元3世纪、4世纪,中国最有影响的哲学是“新道家”,史称玄学。当时候有部书名叫《世说新语》,记录汉晋以来名流们的嘉话和佳话。说的话多数很简短,有的只要几个字。这部书《文学》篇说,有位大官向一个哲学家(这位大官本人也是哲学家)问老庄与孔子的异同。哲学家答复说:“将无同?”意义是:莫不是同吗?大官非常喜好这个答复,顿时任命这个哲学家为他的秘书,当时称为“掾”,因为这个答复只要三个字,世称“三语掾”。他不能说老、庄与孔子毫不不异,也不能说他们统统不异。以是他以问为答,的确是很妙的答复。

因为哲学的主题是“内圣外王”之道,以是学哲学不但是要获得这类知识,并且是要养成这类品德。哲学不但是要晓得它,并且是要体验它。它不但是一种智力游戏,而是比这严厉很多的东西。正如我的同事金岳霖传授在一篇未刊的手稿中指出的:“中国哲学家都是分歧程度的苏格拉底。其以是如此,因为品德、政治、深思的思惟、知识都同一于一个哲学家之身;知识和德行在他身上同一而不成分。他的哲学需求他糊口于此中;他本身以身载道。遵循他的哲学信心而糊口,这是他的哲学构成部分。他要做的事就是涵养本身,持续地、一贯地保持忘我无我的纯粹经历,使他能够与宇宙合一。明显这个涵养过程不能间断,因为一间断就意味着自我复萌,丧失他的宇宙。是以在熟谙上他永久摸索着,在实际上他永久行动着,或尝试着行动。这些都不能分开,以是在他身上存在着哲学家的合命题,这恰是‘合命题’一词的本义。他像苏格拉底,他的哲学不是用于打官腔的。他更不是尘封的陈腐的哲学家,关在书房里,坐在靠椅中,处于人生以外。对于他,哲学向来就不但是为人类熟谙安排的看法形式,而是内涵于他的行动的规语体系;在极度的环境下,他的哲学的确能够说是他的传记。”

以上所说能够解释为甚么有些哲学家的谈吐、文章没有联络,还不能解释它们为甚么简短。有些哲学著作,像孟子的和荀子的,还是有体系的推理和论证。但是与西方哲学著作比拟,它们还是不敷了了。这是因为中国哲学家惯于用名言隽语、比方例证的情势表达本身的思惟。《老子》全书都是名言隽语,《庄子》各篇多数充满比方例证。这是很较着的。但是,乃至在上面提到的孟子、荀子著作,与西方哲学著作比拟,还是有过量的名言隽语、比方例证。名言隽语必然很简短;比方例证必然无联络。

中国艺术的抱负,不是没有它的哲学背景的。《庄子》的《外物》篇说:“筌者以是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以是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以是在乎,对劲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与忘言之人言,是不言之言。《庄子》中谈到两位贤人相见而不言,因为“目睹而道存矣”(《田子方》)。照道家说,道不成道,只可表示。言流露道,是靠言的表示,不是靠言的牢固的内涵和内涵。言一旦达到了目标,就该忘记。既然再不需求了,何必用言来自寻烦恼呢?诗的笔墨和音韵是如此,画的线条和色彩也是如此。

中国哲学觉得,一小我不但在实际上并且在行动上完成这个同一,就是贤人。他是既出世而又出世的。中国贤人的精力成绩,相称于佛教的佛、西方宗教的圣者的精力成绩。但是中国的贤人不是不问世务的人。他的品德是所谓“内圣外王”的品德。“内圣”,是就其涵养的成绩说;“外王”,是就其在社会上的服从说。贤人不必然有机遇成为实际政治的魁首。就实际的政治说,他大抵必然是没有机遇的。所谓“内圣外王”,只是说,有最高的精力成绩的人,按事理说可觉得王,并且最宜于为王。至于实际上他有机遇为王与否,那是别的一回事,亦是无关弘旨的。

《论语》、《老子》中简短的谈吐,都不纯真是一些结论,而推出这些结论的前提都给丢掉了。它们都是富于表示的名言隽语。表示才耐人寻味。你能够把你从《老子》中发明的思惟全数汇集起来,写成一部五万字乃至五十万字的新书。不管写很多么好,它也不过是一部新书。它能够与《老子》原书对比着读,也能够对人们了解原书大有帮忙,但是它永久不能代替原书。

一小我若不能读哲学著作原文,要想对它们完整了解、充分赏识,是很困难的,对于统统哲学著作来讲都是如此。这是因为说话的停滞。加以中国哲学著作富于表示的特性,使说话停滞更加令人望而生畏了。中国哲学家的谈吐、著作富于表示之处,的确是没法翻译的。只读译文的人,就丢掉了它的表示;这就意味着丢掉了很多。

说话停滞

能够这么说:中国哲学家的谈吐、文章没有大要上的联络,是因为这些谈吐、文章都不是正式的哲学著作。照中国的传统,研讨哲学不是一种职业。每小我都要学哲学,正像西方人都要进教堂。学哲学的目标,是令人作为人能够成为人,而不是成为某种人。其他的学习(不是学哲学)是令人能够成为某种人,即有必然职业的人。以是畴昔没有职业哲学家;非职业哲学家也就不必有正式的哲学著作。在中国,没有正式的哲学著作的哲学家,比有正式的哲学著作的哲学家多很多。若想研讨这些人的哲学,只要看他们的语录或写给门生、朋友的信。这些信写于他平生的各个期间,语录也不但是一人所记。以是它们不相联络,乃至相互冲突,这是能够预感的。

公元5世纪的鸠摩罗什,是把佛经译为汉文的最大翻译家之一,他说,翻译事情恰如嚼饭喂人。一小我若不能本身嚼饭,就只好吃别人嚼过的饭。不过颠末这么一嚼,饭的滋味、香味必定比本来有趣多了。

这个说法很像柏拉图所说的“哲学家――王”。照柏拉图所说,在抱负国中,哲学家该当为王,或者王该当是哲学家;一小我为了成为哲学家,必须颠末耐久的哲学练习,使他的心灵能够由窜改的事物天下“转”入永久的理天下。柏拉图说的,和中国哲学家说的,都是以为哲学的任务是令人有“内圣外王”的品德。但是照柏拉图所说,哲学家一旦为王,这是违背他的意志的。换言之,这是被迫的,他为此做出了严峻捐躯。当代道家的人也是如许说的。传闻有个贤人,被某国人要求为王,他逃到一个山洞里躲起来。某国人找到这个洞,用烟把他薰出来,逼迫他担负这个苦差事。(见《吕氏春秋・贵生》)这是柏拉图和当代道家的人类似的一点,也显现出道家哲学的出世风致。到了公元3世纪,新道家郭象,遵守中国哲学的首要传统,修改了这一点。

照中国的传统,贤人的品德既是“内圣外王”的品德,那么哲学的任务,就是令人有这类品德。以是哲学所讲的就是中国哲学家所谓“内圣外王”之道。

出世与出世是对峙的,正如实际主义与抱负主义也是对峙的一样。中国哲学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反命题同一成一个合命题。这并不是说,这些反命题都被打消了。它们还在那边,但是已经被同一起来,成为一个合命题的团体。如何同一起来?这是中国哲学所求处理的题目。求处理这个题目,是中国哲学的精力。

一种翻译,毕竟不过是一种解释。比方说,有人翻译一句《老子》,他就是对此句的意义做出本身的解释。但是这句译文只能传达一个意义,而在实际上,除了译者传达的这个意义,原文还能够含有很多别的意义。原文是富于表示的,而译文则不是,也不成能是。以是译文把原文固有的丰富内容丢掉了很多。

富于表示,而不是了了得一览无遗,是统统中国艺术的抱负,诗歌、绘画以及其他无不如此。拿诗来讲,墨客想要传达的常常不是诗中直接说了的,而是诗中没有说的。照中国的传统,好诗“言有尽而意无穷”。以是聪明的读者能读出诗的言外之意,能读出版的行间之意。中国艺术如许的抱负,也反应在中国哲学家表达本身思惟的体例里。

中国哲学家表达本身思惟的体例

我已经提到过郭象,他是《庄子》的大注释家之一。他的注,本身就是道家文献的典范。他把《庄子》的比方、隐喻变成推理和论证,把《庄子》诗的说话翻成他本身的散文说话。他的文章比庄子的文章了了多了。但是,庄子原文的表示,郭象注的了了,二者当中,哪个好些?人们仍然会如许问。厥后有一名禅宗和尚说:“曾见郭象注庄子,识者云:倒是庄子注郭象。”(《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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