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陈王夜入梦,稚子盗灵丹(上)
吕安这边固然承诺的利落,但是内心却并没有底。他一边走一边策画着如何从下人丁中套出五石散的藏处,又提示本身千万不能让哥哥吕巽晓得。刚要走出嵇府大门,却瞥见一个身影一晃来到本身面前。
吕安听罢把头一点,满口答允道:“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给你盗来!”说完回身举头阔步而去,一副懦夫一去不复还的架式,逗得老友哈哈大笑。
嵇康侧耳聆听,一字一句紧紧地记取,待到回过神时二仙早已无影无踪。
吕安涨红了一张小脸,想了半天俄然一拍脑袋:“有了!我家中藏有灵丹灵药,传闻服食以后或可成仙,我去帮你盗来!”
嵇康站起家来:“甚么?曹子建薨了!那么我昨夜梦中的,莫非是……”他嘴里念叨着在屋中走来走去,“本来真的是他!他与那甄皇后……哈哈哈,妙,妙啊!”
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闻声喊声,即将消逝身影的曹植顿住身形,微微回顾对着身后之人似是一笑,几句诗随风飘来: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躇于山隅……
吕安知他故作端庄,嘻嘻一笑,随即又皱起眉头:“我今早听到一件大事,不得不从速来奉告你!”
“你说的但是五石散?”
乾坤瞬息变,孰能识明净。
嵇康从床上坐起家走到桌边坐下,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式问道:“你先别问我,我来问你,这么一大早你不在家中读书,如何跑到我这来了?也不怕你爹打你?”
巍峨铜雀台,琴刀此中埋。
PS:前人弱冠时才取表字,本小说为了确保人物形象的同一性,以及便利大师影象,在人物出场时就称呼其名与字,特此申明~~
大梦终须醒,漂渺入蓬莱。
嵇康把笔仍在桌上,抓着头烦恼道:“最后一句记不得了,仿佛是一句谶语。”他愣了愣神,又举起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终究还是甚么也没想到,侧过甚瞥见身边的吕安,立即气不打一出来:“都怪你,焦急把我唤醒,我本来记得清清楚楚,还念叨了好几遍,现下都被你摇没了!”
“我哪晓得你在做如许要紧的梦。对了,我记得你当时嘴里念叨着甚么‘大梦’甚么‘蓬莱’的,你再想想看?”
嵇康此时却已放下此事不再追悔,瞥见吕安懊丧的模样,知他生性朴素率真,便想逗他一逗,两手一摊道:“哎!是啊,阿都,你阻了我的成仙之路,筹算拿甚么来赔给我?”
“康哥,念叨甚么呢,醒醒,快醒醒!”吕安坐在床前用力摇着嵇康的肩膀。
公元232年,陈王曹植在一个清冷的冬夜飘然仙逝。作为从三国纷争到曹魏鼎盛期间的亲历者,他的离世仿佛带走了曹氏最后一缕帝王气。曹魏开端走向式微,三国即将进入序幕。
嵇康面前的少年八九岁年纪,一身鹅黄的衣衫,端倪俊朗,神采之间透着一股稚气与灵气。此人是嵇康父亲生前老友镇北将军吕昭庶出次子,名唤吕安,表字仲悌,比嵇康略小一岁。吕安奶名阿都,近些年大了也无人再唤,只要嵇康仍以此名唤之。可见两人乃总角之交,豪情甚笃。现在他从床边站起家来,一脸嬉笑地望着本身的老友:“难怪我闻声你甚么‘大梦’,甚么‘蓬莱’的,本来是梦见神仙了。神仙都跟你说甚么了?”
吕放心中充满惭愧,听嵇康如此一说便决计赔偿,一拍胸膛道:“你说吧,想要我如何赔你都行!”
嵇康见他如此更觉风趣,故作凄声道:“哎,这人间另有甚么比得了成仙啊!”
吕安拿起桌上的茶壶,本身倒了一杯茶饮完:“陈王曹子建昨夜薨了。今早接到的动静,我爹已经赶去记念了,传闻会葬在鱼山。”
嵇康甩开吕安的手快步走到书桌前,放开纸张提笔疾书起来。吕安来到他身后边看边念:“巍峨铜雀台,琴刀此中埋。苏山偶得遇,豪杰暂抒怀。乾坤瞬息变,孰能识明净……康哥,上面的呢?”
嵇康听了眼睛一亮,抓起笔刚要写,手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还是记不逼真,只怕现在要写也是我本身混编的了。罢,罢,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说罢甩开笔,将写好的诗句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我岂能让你独闯‘虎穴’?”嵇康冲吕安奸刁地挤了下眼。
吕安望着比本身略高一头的老友心中顿时有了底,上前拉住他的手:“走,我们兄弟俩一起去!”
半晌间空中梵音环绕,纷纶翕响,神鸟闻之齐飞,神龙感乐共舞,翩然腾转,长吟盘桓。一名紫冠玉带的男人从云烟深处款款走来,边走边吟:
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康哥,你笑甚么啊,昨夜到底梦到了甚么?”见嵇康不睬会本身,吕安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快奉告我,你梦到了哪位神仙?”
是夜,远在曹植府邸三百千米外,曹魏陪都谯郡的嵇府内,十岁的嵇康正做着一个古怪的梦。
这嵇府乃是已故曹魏官员嵇昭的府邸。嵇昭,字子远,官至督军粮治书侍御史,在嵇康幼年时便已病逝。现在嵇府由嵇康的母亲孙氏,与年长他十岁的二哥嵇喜打理,依托嵇昭生前留下的家业,尚能安稳度日。作为家中最幼之子,嵇康从小便极受母兄宠嬖。他聪慧过人,学不师授,博洽多闻,五岁能作诗,六岁学骑射,七岁熟操琴,八岁便已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才子。说来也怪,自汉朝免除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世人多是崇尚儒学,不知为何嵇康自小就对儒家典范不感兴趣,小小年纪却爱读些老子、庄子之说,对神仙传说更是非常沉迷。就在曹植仙逝这一夜,他也做了一个“神仙梦”。
梦中漂渺迷离,模糊现出绵绵的山脊,水波粼粼的洛川若隐若现。在那长满杜衡草的岸边,一名身姿曼妙,身形如仙的女子盈盈而立,回眸招手,似在驱逐正前来相会的恋人。
对于五石散,嵇康也曾听闻过一些。此药现在流行一时,很多世家后辈都曾服用过。是不是仙药他不晓得,但是吃了能够让人神思飘忽,飘然如仙倒是真的。不过,他二哥嵇喜不但从不感染此物,也曾明令制止过他不成服食。嵇喜对嵇康管束颇严,两兄弟虽脾气本性分歧但是豪情很好,嵇康也非常尊敬嵇喜。但是,他此时不过是个十岁不足的少年,猎奇心正盛,加上吕安一番描述,他也想尝尝这五石散究竟是何滋味,说不定真能令他回想起昨夜之诗。只要偷偷尝一尝,不让兄长晓得便好。嵇康这边盘算主张,便对吕安忍住笑意,假装正色道:“既然你要送给我,我岂有不受之理。趁你父亲不在家中,快快与我取来!”
苏山偶得遇,豪杰暂抒怀。
嵇康看着面前怯生生的吕安,肝火也消了一半,想起曹植死讯与梦中之景象,一边为这位申明赫赫的才子离世而哀思,一边又为他与甄皇后的这段才子仙缘而感到欣喜。沉默了半饷,他拉过吕安的手在桌边坐下:“你别自责了,也不能怪你。奉告你,我昨晚恍忽梦见了曹子建,他与那洛水之神一起成仙去了。”
吕安自知理亏,看着老友颓唐的模样,谨慎翼翼地将纸团拾起,揣在怀中道:“是我不好,让你忘了如此首要的警句。这诗中句句玄机,我帮你收好,说不定今后你还能记起。”
“恰是此物!我见爹爹服食过,吃完以后神思飘忽,身形轻巧,脚步轻健,飘然如仙。我去帮你盗来,就算不能成仙,说不定也能帮你记起梦中的诗句。”
“真有如此美事?那这诗,定是那归仙的曹植留给你的了!哎呀呀!我真混,竟在阿谁时候打断你,若我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定他还会奉告你成仙之道呢!”吕安越想越悔怨,站起家来边顿脚边用手捶着头。
“康哥,你?”
“甚么大事?”
那神女闻声此言害羞带笑,粉面如桃,脚步轻迈,一眨眼间便来到男人面前。男人上前携过神女之手,两人相视半晌,脉脉含情,向洛水深处走去。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嵇康看得呆了,面前的气象与耳边的《洛神赋》奉告他,那一对风韵绰约的仙侣恰是洛神甄姬与陈王曹植。眼看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吟诗之声也垂垂淡去,他忍不住喊道:“神仙莫走,本日既有缘相见,何不留下只言片语?”
“神仙别走,神仙别走!别摇,别摇了……”嵇康终究被吕安摇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嗔道,“都怪你,把我摇醒了,我正梦着神仙呢!”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
“大梦终须醒,漂渺入蓬莱。大梦终须醒,漂渺入蓬莱……”
“阿都,我随你一起去。”吕安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身材高挑,姿势矗立,一身白衣,面庞清秀超脱,长眉入鬓,凤眼星眸,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现在正面露笑意地看着本身,虽是少年模样,但已很有风韵。此人不是嵇康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