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笛啼思神女,玉破碎凡心(下)
钟会晓得这玉佩是嵇康赠与曹璺的定情之物,暗中咬紧银牙,美目微眯,缓缓道:“你还不知么?叔夜已快至弱冠,他家中前些日子为他定了一门婚事。传闻那女子与他青梅竹马,很有才情,是个绝色才子。”
紫妍从他手中拿过丝帕,轻声嗔道:“子期尚在这里,你莫要如此。”忽又想起途中所遇,“方才我在路上遇见两个少女,她们问了我半天嵇府如何走,又要了我的手帕来看。最奇的是,临走时还要我好好待它,你说奇不奇特?”
叔夜启:
紫衣少妇见她这般行动,非常不解,本想问上一两句,却见她二人回身就走。她本不是多事之人,便拎着酒坛回到嵇府,见吕安正与向秀坐在柳园中说话,笑道:“夫君,你们的酒来了。”
曹璺也不避讳:“是。”说着解下腰间的一对玉佩,玉手寸寸抚上,脸上闪现出一片温婉柔情。
待钟会走了,红荍走上前来扶住曹璺,见她神采发白,浑身轻颤,便觉非常不当。再摸上她的玉手,只觉冰冷彻骨,还将来得及扣问,曹璺便双目一闭,倒在红荍怀里。她这一病,足足在床上养了三个月才垂垂好转。沛王曹林见女儿如此,觉得她是因为钟会,便暗自策画等女儿及笄,就给她与钟会定下婚事,免得夜长梦多,再闹出甚么灾病来。他却不知,本身的女儿心中另有筹算。
钟会晤她双颊肥胖,美目无光,便体贴道:“你瘦了很多,但是病了?”
曹璺接过丝帕,悄悄展开,只见上面用紫色丝线绣着一首诗:
曹璺强自平静,将丝帕塞到紫衣少妇手中,本想回身就走,终还是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你好好待他。”说完扯起红荍的手头也不回而去。
却说曹璺自那日与沛王从宫中宴饮归家,连续几日都充公到嵇康的动静,命红荍到毌丘俭府上一探听,才晓得他家中有事,已经敏捷归家,随后将会移居山阳。曹璺不知钟会暗中毁信之事,觉得嵇康不辞而别,心中有些不悦。但想到嵇康与她已经定情,回家以后定会寄来手札,便安下心等了两月不足,还是毫无音信,心中不免忧愁起来。一是担忧嵇康家中之事是否不当,二则是疑虑家中已为他订婚,他不敢方命。曹璺想至此处,心中惴惴不安,又等了半月因思虑过分,日渐肥胖下来。
粉衣少女见她晓得,欢乐道:“太好啦,你快带我去……”她还未说完,身后走来一名白衣少女,面遮轻纱,伸手扯了她一下,朝她摇点头。本来,这二人便是曹璺与红荍。
鸳鸯于飞,啸侣命俦。朝游高原,夕宿中洲。
曹璺摇了点头,柔声道:“你也蕉萃了很多。常日里不要只顾读书,也要重视本身的身子。”
她看到这首诗,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只是以诗与嵇康赠送她的那首,不管行文还是韵脚,比兴还是寄意,皆是如出一辙,相互符合。她的那首是:
曹璺对他略笑了笑,唤了声“士季哥哥”。
“有啊,我便是要去那边,你要找甚么人啊?”
这日,山阳的乡道上走着一名紫衣少妇,她右手拎着一坛子酒,左手时而用一块丝帕悄悄拭汗,显是被垂垂回暖的小阳春季气弄得有些炎热。她兀自走着,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位嫂嫂,请等一等!”
曹璺心中本就有所疑虑,现在听钟会言之凿凿,便信了六七分。现在又见这一对玉佩落地而破,心中更涌上一阵不祥之感,盯着玉佩痴痴地落下泪来。
嵇康与吕安,向秀在山阳同住,本欲帮吕安安设好了就去洛阳,却收到一封钟会的来信。他只道钟会终究放下心结,肯与本身通信,便欢乐地展开信,谁知一读之下,顿时俊颜失容,信纸也滑落在脚边。
紫妍莞尔一笑:“我晓得了,叔夜几时返来?”
吕安也笑道:“本来如此,叔夜确切有这份魅力。”又对紫妍道,“你也莫说与他听,免得他被臊个大红脸。他的内心除了那位亭主,容不下别人。”
曹璺一惊,手中的一对玉佩滑落在地,两块玉磕碰在一起,“啪”得一声,皆碎掉了一块。她闻声低头看去,只见本身的那块玉佩本已破坏,此时碎得更甚。而嵇康那块本来完美无瑕,现在也与曹璺的玉佩普通,破坏了一块。
向秀与吕安从内里返来,见他如此便拾起信纸,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几行字:
吕安见她进门起家迎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酒坛,柔声道:“妍儿,我不是命下人去买了么,你如何本身去了?路上那么远,累坏了如何办?”说着从她手中拿过丝帕,细心帮她擦着额头的香汗。
沛王与家兄前日为我定下婚事,来岁长乐亭主及笄后便为我二人结婚。特手札奉告,恭请叔夜、仲悌到时前来观礼。
曹璺对红荍使完眼色,又朝那紫衣少妇脸上看去,见她粉面桃腮,杏眼薄唇,非常娇俏妍丽。再往头上看去,见她乌发已挽起,乌黑疏松,流露着一股动听的风韵,想是一名方才出嫁的少妇。也就是因为如此,方才红荍才唤她作“嫂嫂”。曹璺身为王爷之女,在洛阳见过很多仙颜女子,却皆没有面前这位明艳夺目,风情万种。她轻启朱唇:“这位嫂嫂,不知你是去嵇府看望何人?”
那紫衣少妇边用丝帕扇着风,边笑道:“我不是看望人,是住在那边。”
——钟会亲笔
曹璺并未伸手去接。她一贯不爱金银之物,也不喜豪华明艳的饰品,独一爱好的便是玉器,以是当日嵇康以玉佩回赠,正合了她的情意。而本日钟会所赠的金簪,固然豪华但却并非曹璺所爱,何况她已与嵇康定情,便不想再与别人有任何干系,更不能随便接管其他男人所赠之物。曹璺伸出玉手将金簪推回:“多谢士季哥哥一番情意,不过我尚未及笄,也用不上此物。”
曹璺听了此言,内心顿时一凉,目光扫到少妇的丝帕上,见那上面像是绣着字,便不露声色道:“你这帕子绣得甚美,可否让我看看?”
曹璺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中,垂垂止住眼泪:“你先归去吧,我有些累了。”说着站起家来,背对着钟会而立。钟会晤她如此也不活力,暗自嘲笑一声,拂袖而去。
看来,钟会所言并非诳语。嵇康家中确切另有恋人,且已与人结婚,面前的这位仙颜少妇便是他的老婆。曹璺本来不肯信赖,只道是钟会用心扯谎,又或者嵇康家中确为他订婚,但他定会恪守信誉,方命不娶。因而她病一刚好,便强撑着身材,借说与其他公侯之女一同郊游,和红荍偷偷跑到山阳来找嵇康。谁知,方才达到山阳,便让她遇见了这紫衣少妇,将嵇康之事弄了个“一清二楚”。
紫衣少妇见她嘉奖丝帕都雅,也未几想便将它递给曹璺。
“他出去购置些东西,早晨便回。你与我出来光阴不短,还是早早回家去吧。我在此地安设好便归去陪你。”本来,此次吕安前来不但仅为与嵇康小聚,还筹算在山阳嵇府旁盖座房屋,以便今后能常常与嵇康、向秀聚在一起。
吕安听了也摸不着脑筋,却听向秀道:“仲悌,你有所不知,自从叔夜搬到此地今后,常常在这里操琴锻铁。很多年青女子听闻他俊美萧洒,便不时有人到此游逛,想借机一见。我猜,方才那两位又是慕名而来!”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钟会晤她话虽委宛,但情意却果断,方才燃起的一点但愿随即烟消云散,冷道:“如何,你还在想着他?”
曹璺本是诚恳相劝,可这话听在钟会耳中却非常密切,内心真比喝了蜜还甜。他双目一闪,唇角浮起笑意:“我晓得。”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金簪,做工精美,华丽非常。他将金簪递给曹璺:“璺儿,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这支金簪是我专门命报酬你所制,看看喜好么?”
这日,她与红荍正在屋中懒懒惰散地写字,却见钟会走了出去。三月不见,钟会也蕉萃了很多,他悄悄地立在门边望了曹璺好一会儿,见她看向本身,便展颜一笑:“璺儿,好久不见。”
她回身一看,见一个粉衣少女从中间的林中朝她走来。“女人,是唤我吗?”紫衣少妇含笑而问。粉衣少女点点头:“嫂嫂,你可知这四周是否有个嵇府?”
鸳鸯于飞,肃肃其羽。朝游高原,夕宿兰渚。
邕邕和鸣,顾眄俦侣。俛仰慷慨,优游容与。
交颈振翼,容与清流。咀嚼兰蕙,俛仰优游。
钟会晤玉佩破裂,曹璺神情悲凄,心中悄悄对劲,看来她对本身所编造之事已信了几分。他不露声色,蹲下身来将一对玉佩拾起,偷偷拿了一块藏在手里,将另一块放到曹璺手中:“我觉得,你已晓得此事……璺儿,你与叔夜毕竟只要几面之缘,怎比得过他与那青梅竹马朝朝暮暮,日久情深?”他见曹璺还是垂泪不语,便抚上她的双手,柔声道:“你我自小了解,在我心中向来便只要你一人。这人间,恐怕再无那个能如我这般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