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历难终结发,险遇观虎人(下)
说话的恰是那位紫衣少年,他并未走远,一向听着曹爽与嵇康之间的对话。“先生方才之言,真是痛快淋漓!”
本日王戎本不肯前来观虎,却被一了解的太门生拉了来,没想到竟险遇老虎脱栏,幸亏他眼明手快化险为夷。与他同来的太门生早在一旁吓得晕死畴昔,被世人扶起搀走。王戎深怀济世之心,目睹曹爽擅权果断将朝政弄得混乱不堪,心中非常不齿。是以方才曹爽问及姓名,他杜口不答反而出言相谏。而曹爽心高气傲听不进忠告,也在他的料想当中。
曹爽非常不悦,哼道:“公然甚么徒弟带甚么门徒。你们这帮陈腐文人懂甚么国度大事!”他横眉打量着嵇康,俄然感觉仿佛在哪见过:“我仿佛,起初在哪见过你。”
丁谧无认识地扫过台下世人,俄然瞥见人群中的嵇康,想起了当初洛阳城中的恨事,眉间一挑,对曹爽道:“大将军,我见过阿谁少年,是个太门生。喏,他的先生就在那边。”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嵇康。
少年昂首看了曹爽一眼,笑道:“鄙人微名不敷道,只想劝说大将军一句。猛虎虽失虎伥,雄风犹在。困兽之斗其势更甚,岂能就此作壁上观?”说完对曹爽施了一礼独自走开。
嵇康目送他台端分开,回身对王弼苦笑一下。二人正筹算拜别,却听人道:“二位先生留步。”
嵇康笑道:“本日在太学,我见你对斗虎一事嗤之以鼻,如何却来了?”
嵇康听了只是淡笑,并不答话。
嵇康略一拱手:“鄙人嵇康。”
王戎早已包扎好左臂,低头朝地上看去,只见钟会方才站立之处有些红色粉末。本欲伸指相蘸,转念一想又收回击,将头上的银质发簪取下,向那粉末探去。一探之下,他不由瞪大眼睛,银簪触及粉末之处竟垂垂变成了玄色。他见世人都在阁房,无人发觉,赶快将银簪藏在袖中,对里间道:“我已经清算安妥,我们能够走了!”
嵇康心寒至极,回视着他的瞋目,半饷无语。王弼虽不明以是,但见他二人反目相向对峙不下,只好打圆场道:“罢了罢了,士季,你夫人还等着用药,莫耽搁了病情,快些归去吧!”
此时,在一旁一向未发话的何晏,走上前道:“大将军,陛下还在宫中等着,我们……”
嵇康自见到钟会便一向侧身而立,不与他相视。听了方才一番话不由眯起凤眸,声音冷道:“那日之事,公然是你所为?”
“你二人不要打哑谜。”王弼撇嘴,“哎,本日大将军的戏码,算是演砸了。”
嵇康与王弼从阁房撩帘而出,王戎仓猝暗使眼色让他们随本身分开。三人不动声色自医馆出来,走到街角之处站定。王戎抖动手将银簪亮出,举在他二人面前低声道:“你们看。”
他所说的是沛王府大宴来宾之日,本身被人下了五石散乃至中毒之事。那日之事非常蹊跷,他过后也曾细心想过,题目应当就出在临出门的那碗姜茶上。至因而何人所为,他虽不肯信赖但几近统统线索皆指向钟会。他本不肯再提起,就连曹璺厥后问及也没有说破。谁知钟会不但不愧,反而当着世人言语相讥,想必他已不在乎事情败露,决意要与本身撕破脸皮。
却说曹爽斗虎之事,嵇康方才从太门生口中已经听闻,感觉他此举不过是哗众取宠,彰显威慑,本不想去凑热烈。但此时见王弼如此有兴趣,只好随他一起去看看。两人一同来到宣武场,只见一个用栅栏围住的圆形场子里,一只花斑猛虎被困在当中,两个满身盔甲的军人一左一右,正拿着刺刀与虎相搏。说是斗虎,但这老虎早已被砍掉了爪子和獠牙,入场时就已伤痕累累,面对军人的尖刀只要抵挡之功没有反击之力,犹自绝望地嘶吼着。旁观的人将场子围得水泄不通,他二人只能远远看着。
嵇康微微一笑:“大将军日理万机,岂会记得旧事。鄙人之志犹未改,只可惜大将军早已失了当年的表情。”
“尚好。”王弼说着看向嵇康,“我与叔夜皆是陪人而来。”
“你!”丁谧被噎了一下,也不焦急,将话锋一转,“本日大将军斗虎为戏,可谓有惊无险,化险为夷,足见大将军贤明神武,威慑众生。凭你是人还是牲口,都要拜倒在大将军脚下。”
“士季如何在此,但是病了?”王弼号召道。
“先生一贯不喜凑热烈,如何也会在此?”紫衣少年滑头一笑。
“没……我来为内人拿药。”钟会将药揣好,声色如常,“辅嗣迩来可好?”
曹爽本欲发作,但看世人皆瞻仰着他,只得一挥手道:“本日就到这里,散了吧!”言毕与何晏、丁谧二人便要分开。
钟会瞥了一眼嵇康,哼笑一声,对王弼道:“我记恰当日在何府,你曾因食多了散一时口拙败与别人,如何此时倒成了厚交?那日有人曾劝你‘良药虽好,却不成多食。’不知这五石散是否真能令人神思混乱,难以矜持?”
他小时曾因一件轶事闻名于世,被誉为神童。那年王戎才6、七岁,与火伴们一起在路边玩耍。路旁的李树上面接满果实,将枝条都压弯了。火伴瞥见李子皆争相采摘,只要王戎站在一旁不为所动。别人问他为何不摘,他答复:“此树长在道边却仍留着很多果实,必是苦的。”火伴本来不信其言,一尝之下公然味磨难食,皆惊服。
嵇康抓起王弼的袖子,与他一同往人少之处撤离。正在此时,又一阵尖叫响起,二人转头看去,只见那老虎垂垂疲累,脚步越来越慢,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赛过在中间之人身上。老虎近旁的人皆吓得瘫软在地。唯独一个紫衣少年神采平静,闪身跃到老虎一侧,趁它摇摇摆晃之际拔出腰间佩刀,一刀插上老虎咽喉。老虎已是强弩之末,受此重创建时倒地,爪子却将少年扫翻在地,随后终究支撑不住,趴在地上垂垂没了生息。
他初进洛阳城时,在司马门外曾帮曹爽言激司马昭,解了一时之围。当时的曹爽还是城门校尉,对世事另有畏敬,也怀着一颗拳拳报国之心。若他还是当时的曹爽,嵇康又岂能不肯披肝沥胆,为其献谋献智?只可惜,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早已忘了明帝托孤之重,更忘了本身最后的志向,堕入名利的无间天国。
曹爽见老虎已死,整整衣冠,挥退亲兵,命人将紫衣少年带到面前,问道:“老虎施威,世人皆惧,你为何不躲?”
曹爽坐在高台之上,满面得色地看着场中的斗争,一会儿对身边站着的两人低语几句,一会儿对着场上指指戳戳,一副指导江山的架式。嵇康细心一瞧,曹爽左边之人是何晏,而右边的则是那强霸民女的丁谧。三人皆是一副志对劲满,不成一世之态。
话说这紫衣少年姓王名戎,字濬冲,年方十四,出身当世高门琅琊王氏,是嵇康所传授的太门生。王戎自幼聪慧,很有胆识,风韵秀彻,双目如电,神采奕奕,在浩繁太门生中可谓出类拔萃,最受嵇康谛视。
嵇康皱起眉,忽听场上一片惊呼之声,围观的世人跌跌撞撞,边叫边往两旁逃散。举目望向场中,那只花斑猛虎困兽犹斗,搏命一搏,已将一个军人踏死在地,尾巴朝另一军人疾扫一下,卯足了力量朝栅栏撞去。被扎得死死的栅栏就如许生生被老虎撞出一条血路,围观之人吓得魂飞魄散,四周奔逃。幸存的军人躲过一袭,举着刺刀追上前去,在虎背上连扎两刀。老虎虽痛但却毫不放过生的机遇,猛地一跃从栅栏中翻出,一起踩踏着人群朝曹爽的高台扑来。
“鄙人的观点与他一样。大将军觉得斩断了虎爪便可胜券在握,岂知虎威一抖其势难料,若不加防备,只怕祸事就在朝夕。”嵇康直言不讳。
丁谧持续煽风燃烧:“这些酸腐文人,岂知大将军的大志壮志?不如早点抓起来,落个耳根清净。”他步步紧逼,想趁热打铁将嵇康办了,好解心头之恨。
“是与不是,你本身内心清楚,又何必问我?”钟会直视着嵇康的双眼,眸中暗潮澎湃。
却说三人一同来到医馆,请大夫为王戎清算伤口,正在等待却见一人从医馆阁房仓促而出,瞥见他们忙将手中明黄色小药包揣进怀中,神采略显镇静。
钟会听了王弼之言,好似想起了甚么要紧事,朝他拱了拱手,边出门边道:“本日先告别了,来日再叙。”
“哈哈,看来你我是相互相互了。”嵇康瞥了王弼一眼。
嵇康难以置信,声音已落空温度:“是砒霜。”
“大胆嵇康,竟敢对大将军不敬!”丁谧寻到机遇,当即发难,“大将军,此人目中无人,言辞猖獗,应当当即拿下问罪!”
“好,年纪悄悄勇气可嘉,报上名来本将军重重有赏!”
曹爽顿觉找回几分颜面,内心非常受用,向前踱了几步:“嵇中散,你那门生说‘猛虎虽失虎伥,雄风犹在’,不知是在长谁家志气。你倒说说看,本日之事当作何讲?”
“你教的门生不错嘛,胆量够大。”丁谧在一旁吹起冷风。
曹爽不想拂了何晏的面子,也晓得嵇康乃沛王曹林之婿,不好将他如何,只得不耐烦道:“罢了罢了,好好的兴趣都被尔等粉碎了,真是绝望之至!”一甩袖,率着世人浩大而去。
曹爽听了丁谧之言,正欲发作,却见何晏上来岔开话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义。虽说何晏因当初之事,对嵇康颇存嫉恨,但他是曹操养子,与曹林不但有兄弟之份,且他娶的便是曹林的亲mm金乡公主,论辈分嵇康该当唤他一声“姑父”,有这层干系在,他也不能袖手旁观,以是才出言得救。
嵇康见他揣着药快步而去,感觉此中定有隐情,若只是为夫人取药也不必这般奥秘兮兮。二人来到阁房探听情由,大夫只是杜口不答,说不能随便流露病人隐疾。嵇康越想越感觉不对劲,犹自蹙眉不语。
再看曹爽,早没了方才的气势,由何晏、丁谧护着战战兢兢地躲在一群亲兵以后。亲兵严阵以待,筹办将老虎击毙。
“躲之不过,只能一搏。”少年朗声道。
“哦?”曹爽向嵇康看去,晓得他是长乐亭主的夫婿,新拜的中散大夫,虎目一眯道,“这不是新任的中散大夫嘛,你叫甚么来着?”
“那里,对着牲口他算有些胆量,但如果对着国法,他的胆量却比不过大人。”嵇康回敬道。
“哼,丁谧奸滑,何晏夸大,有这两人撺掇必将引来祸事……”说到这少年忽得神采一变,抚上左臂。方才没重视,老虎的爪子固然已被砍掉,但仍将少年的胳膊划出了伤痕,现在已经殷出血来。嵇康忙将衣角撕下帮他缠住伤口,道:“先别说了,从速去医馆。”三人一起朝医馆而去。
曹爽深思着嵇康的话,恍惚记起多年前司马门之事,哼笑一声,调侃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有人做事不留名,一副无欲无求的狷介姿势,现下不也攀龙附凤,顶着大夫的头衔招摇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