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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千古江山万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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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还是阿谁白衣素颜的女子,一颦一笑,是他平生难明的谜。他碰到了她,错失了她,却又在这一刻,真真正正具有了她。

只见殿上玉帘轻摇,天后起家步下鸾座。凤衣飘展,放开华丽高贵,环佩清越,绰约风韵高洁,她沿着流光溢彩的玉阶前行,目光与湛王交会于半空。

天涯满月,洒照寰宇,千里同辉。

湛王面色淡淡,嘲笑一声,傲然道:“本王上拜六合君父,下可拜君子豪杰,此时这太极殿中无君无父,宵小之徒妄居高位,凤相想让本王参拜何人?”说着广袖一甩,径直往席前走去。

本日中午,率军安定东海的湛王奉旨归京,三十万雄师驻留琅州,独一五百轻骑相随。宫中降旨,当晚在太极殿设席以庆湛王得胜而归。

似是呼应这声脆响,大殿四周的暗影中,毫无征象地呈现了数百名御林侍卫,敏捷将宴台包抄此中。跟着剑甲撞击的轻响,橐橐落地的靴声,太极殿高大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轰然一声震响,将夜色六合隔断于外,全部大殿顿时变成了一个金碧光辉的樊笼。

内侍高亮悠长的声音传来,如浪破水,刹时突破面前僵局。众臣尽皆回身,便见湛王一身云龙常服,缓带轻衫,纤尘不染,踏玉阶,登天阙,携月色清辉翩但是来,笑若南风,步若闲庭,明湛俊眸惊鸿一瞥带过殿前,绝然风神连凤衍都看得一呆。

夜色无尽,万盏次第光辉的灯火勾画出大正宫殿宇起伏宏伟的表面,琼阶御道流光似水,天涯满月如金。

“王爷辛苦。”玉帘以后淡淡飘出一句话,如珠玉轻击,泠泠传出世人耳中。

不但如此,那麒麟案前置的是鎏金盘、紫玉盏,这已是逾制的器物,凤衍此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众臣惊哗,湛王忍无可忍,出声痛斥:“开口!”忽闻殿上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凤衍,你可敢将此话当着朕的面再说一遍?”

不过半晌,太极殿中灰尘落定,统统猖獗与贪念,统统野心与挣扎,都在光辉的光影中消逝无声,淹没于皇皇钟鼓声中。

韶乐复兴,群臣正襟叩拜。隔着金辉玉阶,夜天凌对卿尘伸脱手,薄唇微挑,含笑凝睇。

韩渤顿了顿,俯身叩首,再道:“臣职责地点,还望娘娘恕罪。”

韩渤和别的两名侍御史闻言,上前一步:“臣在!”

大殿当中,百官云集,一场昌大的华宴即将停止。

殿中本来已有些混乱的局面静了一静,这时忽听内里长长一声通报:“湛王殿下到!”

天翻地覆的行动竟没有一丝动静传回天都,天下在其掌心,四海为之颠覆。凤衍直勾勾地看着太极殿上阿谁冷峻迫人的身影,泰山压顶的惊骇毫不包涵地将人打入深渊。他浑身一软,喃喃说出四个字:“凤家完了。”面前只觉一片暗中,先前的放肆傲慢被那冰冷谛视摧毁殆尽。那般雷霆手腕,断交而无情的打扫,让人就连一丝抵挡的动机都没法鼓起。昊帝安然无恙,皇后临阵背叛,湛王兵逼面前,他自知死路在前,死期已到。

百官俯身恭迎天后入坐,雅乐毕,殿前内侍宣礼声中,一众臣子却难堪立于殿中,大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凤衍目视湛王,眼中精光暴现,四周模糊仍闻钟磬清和,笙乐飘飘,殿前却已是剑拔弩张。众臣提心吊胆肃声而立时,忽见凤衍拂案而起,手中盘螭玉盏咣的一声铮然落地,美玉碎,美酒溅。

湛王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他这时步上金阶,沉声道:“殿中侍御史安在?”

湛王点头,一回身,声音冷酷:“凤相可听清楚了?”

这时殿中俄然传来湛王清脆的击掌声,他仿佛方才看过一场出色的好戏,忍不住击节而赞,风雅淡笑,俶傥无俦,直对四周刀剑林立视若无睹。

事出俄然,凤衍不由色变,既惊且怒,挣扎喝道:“我所犯何罪?你等竟敢无礼!”

湛王却毫无施礼之意,负手立于阶前,目光扫过韩渤等大臣,往殿上看去,灼灼眸光正对上凤衍骄横的眼神,眼梢一挑,竟似有几分挑衅意味。

凤衍俄然直觉有些非常,扭头往鸾座看去。水晶光影洒下片片晶莹,轻微一晃,似冰丝细刃,若秋水剑痕。天后一双苗条冷媚的凤眸穿过玉光剔透劈面看来,复往湛王那边一转。电光石火之间,两道目光交于顷刻。

卿尘淡淡垂眸,一丝悲悯浮掠而过,与眸底沉着的光芒瓜代,化作一片幽深。“带下去吧。”她将云袖挥落,玄甲侍卫齐声报命。

本是三跪九叩朝见天子的大礼,此时昊帝抱病,由天后代为回礼便也罢了,凤衍却与天后一样并坐殿上,这一拜下去,是拜天子,拜皇族,还是拜他凤家?

君子开阔,知己相逢。这平生总有些人,值得用生命去信赖。

凤衍心火渐盛,他此时有恃无恐,竟不把湛王放在眼中,当廷呵叱道:“大胆!天后在此,你竟视若无睹,意欲何为?”

韩渤昂首往凤衍看去,愤然道:“臣子失礼逾制,乃是僭越之罪,为大不敬,轻可削职为民,重可诛族!”

他最为顾忌的、本已病笃的人,俄然呈现在面前,凤衍僵立殿中,手指火线,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模糊听到御前侍卫统领卫长征、骠骑将军南宫竞、抚军大将军唐初等一一上前叩禀:“殿中当场羁押凤氏逆党共一百一十七人。华岳坊凤府重兵封禁,无一人得出。司州凤氏宗族尽遭抄没。汉中布政使凤卢、广安布政使凤誉撤职待罪,都已奥妙入狱……”最后,凤衍听到湛王安稳明朗的声音:“东海布政使凤柯纠兵顽抗,已被臣弟斩于剑下,文、现、琅、纪四州由漓王亲身坐镇,中书侍郎斯惟云、东海水军都督逄远率兵镇抚,军民安宁。”

尘凡万丈皆自惹,情深不悔是娑婆。

再一次握了卿尘的手,夜天凌将她悄悄一带,与她共同立在大正宫最高处,四海百姓,蒲伏脚下。

凤衍亦不起家,沉声道:“敢问王爷为何怠慢圣旨,用心来迟?入殿不拜,又是何意?”

夜天凌看向凤衍,冷声问道:“凤家九族的确不成小觑,但朕明天便是要断送他们,你又能如何?”

凤衍闻声如遭雷殛,猛地昂首看去。龙阶之上,金帷以后,竟是昊帝徐行而出。大殿四周华灯错落,金辉明耀,映得他一身衮龙玄袍峻肃孤傲,高高在上,傲视众生,一抬眸,惊电般的目光穿透民气。

国宴庆典他竟姗姗来迟,凤衍暗中冷哼,单凭此点便可治他君前失礼。殿中群臣有惊有喜有忧,很多人亦为湛王捏了把盗汗。

他返来了,踏一起惊涛骇浪,来赴她存亡之约,携一身风华傲然,托起这如画江山。

大殿之上龙椅寂静,鎏金夺目,却并不见昊帝列席,空设在此。其下一阶,左置凤座鸾案,右置麒麟金案。一边轻垂玉帘,天后盛装华服端坐厥后,一边竟鲜明是太师凤衍,就连湛王的席位也在其下。

处心积虑目睹手到功成,凤衍此时离那意味九五之尊的宝座如此之近,却不料最后一步毁在一个女人手中。贰心中恨极,戟指怒骂:“妖女!皇上早已沉痾不治,你与湛王表里勾搭,谋夺皇位,难不成也想先奉兄长,再嫁其弟,悖礼乱伦?”

玉帘以后,天前面色淡冷,垂袖静坐,闻言缓缓道:“礼法为尊,固不成废,则如你所言,我是不是也不该坐在这里了?”

再往下数阶,乃是公侯亲贵及三品以上重臣之席,此时放眼看去,十有八九尽是凤氏亲党,大家面露对劲之色,趾高气扬。

惊天变故将殿中群臣震在当场,凤衍脸上暴露不成一世的傲慢,胸中野心急剧收缩,几近就要放声大笑,手指殿下,大声道:“湛王结党谋逆,摆布侍卫,速速将其拿下!”

卿尘渐渐行至凤衍面前,淡淡一垂眸,清冽的光彩直迫凤衍眼底,她浅笑,轻声低语,一字一句只令凤衍听得清楚:“你错了,我谁都不是,我只是夜天凌的老婆。”她将声音一扬,拂袖回身,“我只是天朝的皇后,民贼可杀,逆臣当诛,便是凤家也一样!”

钟鼓钦钦,琴瑟和鸣,笙磬婉转,韶乐泱泱。天都六品以上官员皆从宴饮,如此空前范围的庆典尽显天朝国力昌隆,但赴宴的群臣却多数面无忧色,行事沉默。

待湛王入殿,御前内侍遵循礼节,再次大声宣道:“跪――叩――”

天朝众臣志气虽短,风骨犹存,多数立在那边不肯施礼。殿中侍御史韩渤当即越众而出,举头奏道:“臣启奏娘娘,自古以来,君臣高低非礼不定,我朝为国以礼,礼废则国危。本日殿堂之上尊卑混合,仪制相悖,实与礼法不符。还望娘娘明鉴。”

湛王问道:“臣子殿中逾制,该当何罪?”

他乌黑的眸底如同浮华掉队的深夜,如同风雨历尽的秋湖,沉淀着太多的东西,都在安静背后化作淡淡清雅的浅笑。

浩大江山,无尽光阴,众臣高呼之声震彻四方,直入云霄。

卿尘心底怒意陡生,眸光一锐,但看到近旁别的空着的那张麒麟金案,却生生压下了肝火。凤衍的跋扈与猖獗,令众臣大家惊怒。殿下韩渤挣开上前推押的侍卫,俄然对着御座顿首痛呼:“陛下!奸臣当道,国将不国,臣本日宁肯一死以报圣恩,也毫不能坏了我朝君臣法纪!”他重重叩首,抬开端来,满面已是鲜血。殿中大臣,特别是那些御史被激起心中血性,立即便稀有人上前跪谏。

“凤氏逆党教唆太医令黄文尚暗害圣上,构陷湛王。送有孕之女入内侍寝,企图冒充皇统,谋宫篡位。戮杀重臣,乱政误国,罪无可恕,当诛九族……”平平而清楚的声音如一道冷冽溪流淌过本来慌乱纷繁的殿堂,所过之处似薄冰伸展,人声落尽,话语寂然。

卿尘一步步行至殿阶正中,那温馨的行动,含笑的面庞,却让凤衍俄然如坠冰窟。

每一小我都肃立在原地看着大殿之上的天后,是震骇,是惊奇,是质疑,是佩服……但是有一人脸上却只见深深的疼惜。

高高在上的帝宫天阙,在万丈光影交叉中俯瞰人间百姓,千百年事月,岿然不动。每一次乱世光辉,每一次乱世风雨,都在龙阶玉壁上刻下无声的陈迹,铸就这座宫殿的绚丽与繁华。

面对这夙来以刚朴重言著称的侍御史,卿尘微微蹙了下眉头,但还未等说话,便听凤衍冷哼一声:“无知臣子,在此一派胡言,娘娘何必与他多费口舌?逐出殿去便是,来人!”他当着天后和众臣传召侍卫,一指韩渤,“将他带出去!”

“凤相妙手腕!”伴着他一声声萧洒地击掌,殿前御林禁卫回声而动。两队侍卫刀剑出鞘,快步踏上龙阶,却超出湛王身边,直奔凤衍席前。其他诸人亦行动利落,敏捷包抄了统统凤家亲党。刀光剑影之下,四周响起一片惊呼怒骂,乱成一团。凤家诸人猝逢变故,不及抵挡,半晌便被御林禁卫尽数押下。

群臣乍见昊帝,喜出望外,韩渤等人骇怪之余竟哭跪在地,跟着他们,殿前顿时乌压压跪了一片大臣,大家冲动难言,唯有凤家翅膀个个面如死灰。

凤衍身着紫锦蟒袍,峨冠金缨,白眉长髯,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半合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大殿四周层层深进的华帷龙柱以后,唇角带出对劲的嘲笑。宫中统统已尽在把握,凤氏一门三十年繁华风景,今晚以后,就连全部天朝都将是凤家的天下,再也无人与之争锋。想至此处,凤衍骄狂之态尽现于面,斜眸睨视阶下文武朝臣。

他傲岸的笑容停驻在卿尘眼底,盛起绝美的光彩。联袂此生,存亡不离,笑看江山,天下为家。她对他粲然扬眸,安闲举步,将手交到他的掌心。

巍巍太极殿,嵯峨入云霄。

湛王闻言一笑,悠然回身,目光在玉帘之前一停,便对天后拱手长揖:“臣,拜见娘娘。”这一拜倒是家礼。

万千灯火耀出夺目明光,相映月华金辉,缔造这壮阔帝宫、人间天阙,气势恢宏,俯瞰众生运气悲欢。

凤衍面色一沉,方要发作,卿尘搭在凤座之旁的手霍然一紧,喝道:“御前鼓噪,都成何体统?”

俄然,被禁卫押下的凤衍收回一阵大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举头向上喝问:“凤家罪无可恕,当诛九族!哈哈……莫非你不是凤家的人,不是老夫之女,不在凤家九族以内!你觉得就凭这几句话,凤家便会断送在你手中吗?”

鹄立在殿阶旁的湛王,抬眸凝睇。宫灯灿烂,华服美裳凤霞流金,她站在万人中心,光彩耀目,却仿佛向来就未曾在此逗留。

《天朝史・帝都》,卷九十三。

帝曜七年春,东海大捷。蒲月甲辰,湛王班师,后设席太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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