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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比翼连枝当日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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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凌负手立在窗前,道:“若我所料不错,过不久诸侯便会有自行请撤的折子来。届时若措置不当,他们必反,现在业州、定州、燕州、景州、肃州这几处尚都在北晏侯节制中,此时髦兵怕是事倍功半。”

高傲婚以后,告祭太庙、入宫谢恩、相府回门,另有很多礼节要做。夜天凌分寸不差地陪着卿尘,到处滴水不漏,只是两人于世人面前却显得疏离,当真应了那相敬如宾之语。

陆迁道:“此时若削藩,的确胜负难料,弄不好前功尽弃。”

夜天凌道:“军饷不得严整,今后的硬仗就更难打,恰好借此机会一并办了。”

旁有掣肘,胸有良策而不知可否得行,窗外明丽的春光在夜天凌脸上投下清楚浅影,却有淡淡凌厉的精芒自他眼中透出:“他耐不住了?本王也没耐烦再和他耗下去了。数次与突厥之战都因他从中作梗而难尽全功,他倒晓得一旦没了外族之患,诸侯国便形如鸡肋,削藩势在必行。此次便倒置过来,先靖内后攘外。”他徐行站到案前,在那摊开的舆图上一点,苗条手指沿北直上,“削藩的仗是必打的,早来便有早来的打法。安了内境直接指兵漠北,毕其功于一役,我要让东西突厥一并再无翻身之日。”

夜天凌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抄了几颗棋子把玩。玉色棋子跳动在他苗条的指间,清脆作响:“如何,莫非盼着我忙?”

苗条手指一动,手中书卷虚握,温馨地回望畴昔,朝夕相对,此生静好,竟似永也不见厌倦。

笑声模糊,穿窗而去,连走过内里的晏奚都传染了几分,不由咧开嘴,只觉暮春醺然,人生如此,竟是非常的夸姣。

南宫竞错愕,随即便恍然,慎重道:“我等定不负殿下所托。”

“嗯。”卿尘点头,“大家自顾不暇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那便参军饷查。”卿尘将手中东西放下,淡淡道,“查军饷,一查一个准,既面上已在兵部放开手,便恰好由兵部来,借刑部的手清算兵部,从而往户部查。”

做工邃密,栩栩如生,卿尘心想若要她绣上这么一幅,怕是还不知要几年。想本身老是将线丝绢布并手指弄到惨不忍睹,她只好挑挑眉梢作罢,归正这又不是甚么要紧的东西。

陆迁从图中抬开端来:“便是全胜,以后疗摄生息也大费年代。”

卿尘本来嘲弄别人的神情毫无抵当力地转成羞怯,往他臂弯里躲去。夜天凌环着她,嘴角挂着丝调侃的浅笑。卿尘嗔他一眼,靠在他怀中:“四哥,过些时候我送你样东西,或者也能弥补一二,只是要费些光阴。”

三言两语笑着便畴昔了,汐王妃在旁谨慎地觑了卿尘一眼,宫府里百花齐放见很多了,却从未见过如许行事的。方才若说没恼,竟直接将眼神驰汐王那边问罪,一句言语都分歧郑夫人实际,再看却恰好又不似着恼,水波不兴地平静笑着,一径地淡然,叫人不疑有他。

夜天凌对左原孙道:“这些还得劳烦左先生。”

夜天凌见她当真了,薄唇微扬,不疾不徐隧道:“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莫非调兵遣将还非用那一道虎符?莫要藐视了你的夫君。”

数人无语,都凝神在那图上打量,南宫竞看了半晌,道:“燕州,易守难攻,怕是最难的一处,不过在这图上还看不出究竟。”

说话间南宫竞、夏步锋等几员大将求见。夏步锋进门几近连礼数都忘了,急仓促问道:“殿下何故竟放了军权?兵部内里群情纷繁,说是殿下再不管这摊子事了,今后我们仗还如何打?”

夜天凌低头问:“甚么东西?”

“嗯?”夜天凌剑眉轻扬,继而淡淡冷哼,“他每次看你,便如当年看你姐姐纤舞,我岂会不知?”

卿尘手顿在半空,昂首看他。兵权,那是多少人想而不得的东西,又有多少人对夜天凌手中的兵权深感忌讳,他竟这么潇萧洒洒的一句话,交了?

卿尘眉梢微挑,一抹淡笑便悄悄在唇边轻漾,虽不悦有人出言无状,却也是酒后,便笑着挽了郑夫人的手道:“方才阿谁绣描的体例,我还没明白呢,还要请mm再说给我听。”

左原孙闭目一笑,卿尘刹时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悔恨,那样散逸萧洒的人身上暴露的令民气悸的冷厉,那一刻冰寒,竟是杀气。但是左原孙的语气还是安静的:“殿下可有想过,如果朝廷硬要在此时削藩,该当如何?四方诸侯,特别是那北晏侯,怕是早也耐不住了。”

夜天凌偶然昂首,正落入那湾盈盈的谛视中,一径的和顺带得民气头微暖,如同暗香浮动的傍晚,透着柔嫩入骨的桃影缤纷,落了满襟。

“此次能走得远些。”卿尘凤眸微挑,“事情必然要从神策军虎帐里起,闹大了到皇上那处,现在皇上正盯着兵权,必然会顺水推舟。”她点了点案上的纸页,“起码这些,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而此事的关头在于能够动他。”

“便从这些人身上。”夜天凌指着案上,冷冷道。

“本日朝上,我将神御军的兵权交回了父皇。”夜天凌反复了一遍。

吵嘴双子散落经纬,那黑子本来守势凌厉,咄咄逼人,但此子入局,一大片黑子顿时成了死棋。黑子长驱直入的锋芒受阻,再兼火线空虚,顿时有些难觉得继,白子先前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格式刹时反占了上风。

夏步锋兵戈是可贵的虎将,但天生性急坦白,为此也没少遭夜天凌斥责,当下没敢再出声。

杜君述道:“军饷也不是没查过,但因根还是在户部。别说上面官官相护,就是皇上那处似是也没那么大的决计去动,之前也整过几次,都只是点到为止。”

夜天凌道:“那要看他是不是聪明。”

目光沿着他的手腕渐渐落到他坚固的胸膛、稳持的双肩、削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和那双沉淀了幽深的眼睛上,卿尘一转便忘了为甚么扭头,干脆只托了腮看他。

夜天凌闻言,嘴角微微一掠,便往汐王处举了举杯。席间秦国公、长定侯等忙笑着圆场,汐王妃也跟着对卿尘说:“郑mm精于刺绣,四嫂如有喜好的模样便叫人拿来,让她绣给你。”

因大婚的原因,夜天凌这几日放下政务并连早朝都免了,这常日办事不误分毫的人竟心安理得,闲散得出奇。除却内里那些虚礼,他每日只陪着卿尘,青衫淡淡,浑身透着股叫人别致的散逸,仿佛之前如影随形的清冷只是种错觉,眉间眼底地一带,常常被那意气风发的萧洒冲淡了去。

卿尘俄然笑道:“你晓得他在看我,那岂不是你也在看着我?”她丹唇微抿,眸中灵动,很有些奸刁的意味。

“他?王妃是指……”陆迁看过来问。

卿尘不平昂首:“你不要,总有人要!”

卿尘浅笑道:“先不奉告你!”

“为不惹人谛视,殿下还是不出面的好。”杜君述道,“也最好不要从户部查起,不然恐怕千难万难。”

夜天凌眉峰微锁,世人不说,却都清楚晓得,握权,也是势在必行的了。各自心中细细考虑,火线火线,都得有最坏的筹算,亦要非常稳妥才行。养精蓄锐,志图高远,等了好久的一刻,现在箭已在弦上。

夜天凌不甚在乎隧道:“也算是吧。”

郑夫人之话方落,夜天凌微锐的目光往汐王处一掠。如同偶合,卿尘也抬眸似有似无地看定汐王。

大婚时太后犒赏的血小巧,便是水晶灵石中的石榴石。碧玺灵石、冰蓝晶、月华石、紫晶石、血小巧,这已经是她寻到的第五条小巧水晶了,金凤石在殷皇背工中,卿尘不由自主回身往夜天凌那边看去,另有一条黑曜石在他那。

杜君述亦道:“虽说不是不能打,但只苦了将士百姓们,实乃下策。”

却有一日,五皇子设席汐王府,贵爵公卿多在其间。汐王侧妃郑夫人颇受宠嬖,一同陪侍在席。

“那殿下以后筹算从那边脱手?”左原孙问道。

夜天凌倒也不诘问,只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道:“能换得你在身边,莫说甚么兵权,即便倾尽天下又如何?”

夜天凌臂弯一紧,缓缓道:“他敢。”

酒过三巡,许是带了几分薄醉,郑夫人同卿尘话了几句家常,忽而瞥了夜天凌一眼,半酸半笑道:“传闻湛王殿下自怀滦返来在府中闭门思过,克日微染风寒。都晓得四嫂精于医道,怎也不畴昔看看,说不定便药到病除了呢?”

夜天凌之清冷,卿尘之沉寂,落于人眼不免便有些如有若无的生分。一时候,天都中流言流言明起暗传,当初凌王拒婚,现在湛王伤情,都如同亲见普通说得有板有眼,倒成了段天家风骚秘事,绘声绘色惹人遐思。

陆迁他们已看过了,道:“殿下,户部不整国将危矣!我等虽知门阀腐朽有官必贪,却谁也不想竟到了如此境地。”

窗外花轻,阳光半洒席前,卿尘靠在窗前正对着棋谱解一个古局,见他返来了,有些奇特地问道:“这么多日没上朝,竟没甚么事缠身?”

还好没计算下去,汐王妃暗中舒了口气,早传闻是个柔中带锐的女子,跟在天帝身边时朝堂上也安闲不畏,这倒真和凌王登对,若让湛王娶了归去,怕还吃不消。

她细想了会儿,便大抵明白了此中启事。在湛王和溟王都请旨赐婚时,天帝偏出人料想地将她这个凤家的女儿指婚给凌王,看来是想以凌王制衡湛王,同时分化外戚权势。夜天凌手握重兵,过分忌讳,此时只要主动退步,才气使得天帝放心。

“是因我们的婚事?”她问道。

夜天凌看着他道:“柯南绪此人和你并称双绝,看来很快便可一见高低了。”

卿尘伸手拿来,见都是些官员欺民霸市贪赃枉法的罪证,有些当真出人料想的可爱,也难怪夜天凌起火。

这时候,夜天溟若交兵权,则失了手中一枚相称首要的棋子,在军中他断没有夜天凌这般影响力;若不交兵权,那么除非起兵夺位,不然天帝也容不了他几时了。显而易见,天帝现在也是有了一步步上出兵权的筹算。卿尘含笑挑起了几颗黑棋,却俄然一愣,夜天溟那些非分的行动她并没有对夜天凌提过,探听地看去:“你安晓得他对我……嗯……”

席间陡静,来去无人答话,郑夫人惊觉讲错,怔在那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汐王面色一沉,不豫地喝道:“还不下去!”

左原孙考虑道:“若能拖到来岁,业州等便无大碍,只是燕州……殿下,那柯南绪恕我无能为力。”

天机府是夜天凌每日必到之处,本日同卿尘一并前去,正巧冥执自外返来,带了他前几日要的东西来,问道:“殿下看看这些可够齐备?”

卿尘见他霸道,却高兴不已,扬声清笑,夜天凌也抑不住,笑了起来。

夜天凌将手中剩下的几颗棋子随便丢下,一局棋顿时乱了套。他似笑非笑中有些不明含义的含混,低头在她耳边:“嗯,我一向看着你。”

“聪明,只可惜偶然候聪明过分。”卿尘一向不喜好夜天溟,“我赌他不交。”

夜天凌扫了他一眼:“嚷甚么嚷?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还是一副暴躁性子!”

卿尘也不咄咄逼人,便道:“我对这些甚是内行,他日有空还要向你就教。”

左原孙点头道:“烽火方平,国本空虚,大江沿岸今春又有洪灾,仿佛不是机会啊。”

夜天凌接过来翻了翻,往案上一掷,面上竟带了几分薄怒:“混账东西,竟至如此没法无天!”

卿尘笑着点头,看向夜天凌:“还是那句话,我赌他不交。”

夜天凌掸掸衣袖,闲闲地靠在结案上,看向那棋盘,淡淡道:“我将虎符交了。”

“倘若他本身将兵权交出来呢?”陆迁道。

四周人事竟都成了虚设,这景象也不是一天一日才有了,因而碧瑶、晏奚甚或白夫人,常常低头抿嘴悄悄退了出去。凌王府那严厉中垂垂透出些小巧和美来,翠荫微浓,微风清畅,阳光下便一日日暖和了这暮春如画。

卿尘笑道:“也不是,只是猎奇,前些时候忙得甚么似的,如何明天却能闲下来?”

杜君述问道:“殿下毕竟是将兵权交了?”

卿尘将几粒棋子缓缓收握在掌心,不由便蹙起了眉梢:“没了兵权,即是落空半边天下,我这个老婆竟让你落空了如此首要的东西。”

夜天凌眼中一波,转而笑说:“如许的女人也只要我敢娶,别人谁要?”

淡淡一句话,直撞入心湖,颠覆了神魂。卿尘内心涌起前所未有的痛快的感受,眉一扬,如他般傲然道:“我可为你深闺添香,便能同你披荆斩棘,你娶了我,定也不负天下。”

郑夫人自知肇事,为莫非:“四嫂……四嫂固然画了模样给我,我绣好了给四嫂送去。”言下尽是赔罪的意义。

隔了两日,卿尘都将这事忘了,郑夫人却特地差人送了幅并蒂花开的绣屏来。

夏步锋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那北疆的事要比及甚么时候?本想痛痛快快打一仗,这么一来岂不要变哑炮?”

左原孙浅笑着看了卿尘一眼,道:“殿下另有……”卿尘忙悄悄点头,左原孙话锋一转:“另有光阴,殿下便放心。”

雪战趴在卿尘身边似是晓得她的心机般,眯眼瞅了瞅她,尾巴扫扫,挡住鼻子持续埋头假寐。卿尘不料捉到这小兽一丝目光,丢下刺绣别有用心肠伸手揉它脑袋。雪战惨被践踏,无法抬爪拨弄她的手,卿尘袖口一滑,暴露条深红色晶莹的串珠。

“他交还是不交,都无关大碍。”夜天凌语气略有些锋峻,“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谗谄大皇兄,更不该对你有不轨之心。”说话间他将一颗白子啪地丢入局中。

闲散的日子没过几天便规复了昔日的节拍,朝中诸事繁多,夜天凌本来每日都要到早晨才气回府,明天却格外早些。

卿尘凝睇他半晌,面前他通俗的眸中一点星光微绽,极轻,却慑人夺目般傲然。她心间豁然开畅,眼波轻漾,转出一笑,将手中棋子缓缓放在棋盘之上,一子落下,盘中胶葛不明的局势隐有变动:“如此的话,溟王神策军那边不是也得交了?”

夜天凌淡淡道:“听你们的。”

按天朝向来祖训,皇子领命在外不得御诏严禁擅自回京。夜天湛怀滦的差事虽办得超卓,却因卿尘大婚那日私回天都为天帝所斥责,不但没有嘉赏反令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一月不准外出。为此殷皇后对卿尘甚是着恼,卿尘非常无法,但心中因着对夜天湛一份挥之不去的惭愧,也只能到处遁藏着。

夜天凌目光微利:“我此次将兵权暂放,便是要腾脱手来拿这个毒瘤开刀。”

卿尘闻言愣住:“甚么?”

南宫竞这些事上比夏步锋要稳妥,但也存着疑问:“殿下,您就这么交了兵权,神御军将士们听谁的?”

卿尘偶有听闻也只付诸一笑,云鬓广袖宫装矜持,与夜天凌同进同出,风韵高华中总带着抹清澈却又模糊的潜静。也赶上那宫闱士族挑衅口舌,却不是慑于夜天凌峻冷凝睇,便是惑于卿尘淡定含笑,常常消遣的话语到了嘴边竟生生咽回,反成了落远轩中不时打趣的话题。

夜天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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