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沙场点兵震宵小(五)
“谢高相解惑!” 拱手称谢的李亨用阴鸷的目光扫视高力士、安禄山和王霨。
作老衲入定状的陈。希烈偷眼暗窥争论不下的两位皇子和默不出声的贤人,如有所思。而诏旨制敕返来的李仁之则站在大殿角落里,冷冷盯着王霨深思半晌,然后从盛王身边擦肩而过。
“回殿下,兵部下设兵部司、职方司、驾部司和库部司,掌天下军卫武官选授之政令,凡智囊卒戍之籍、山川关键之图、厩牧甲仗之数,皆由兵部掌管。然国初因循前朝旧制设置兵部时,天下并无节镇,挞伐不臣皆靠府兵。今兵制已变,单凭兵部难以掌控四方军镇,故某奏请在中书门下设置衙署,供陛下咨询军略。各地节镇凡是用兵,均需此衙首肯火线可报陛下讯断;多镇出征、跨镇调兵,亦由此曹调和。”高仙芝出言释疑:“至于何人掌管此衙署,自当由陛下圣裁。以某之鄙意,此衙在朝军秘密务,不知兵事者难以胜任。”
“面黑腹更黑的李亨公然一下子就猜出此发起是我和高力士建议的,也大抵摸清我们的打击目标。但此事对其无益有害,以他的心性,应当在揣摩如何趁霸术取更大好处。”王霨坦开阔荡,视李亨的猜忌若无物。
正惊奇间,王霨忽听跪坐在劈面的李仁之低声谩骂:“竖子可爱,竟敢抄袭祖父所思所虑!”
早有筹办的王霨笔走龙蛇,弹指间将草诏拟好,呈给高力士。中书舍人李仁之则趋步向前,接过李隆基核阅后的草诏,出殿诏旨制敕。
“太子殿下、盛王殿下,陛下还未裁定何人就任枢密使,你们如何就争起来了?”急不成耐的杨国忠插话道:“陛下,微臣感觉范阳军负担皋牢契丹、奚、室韦等部重担,离不得东平郡王,枢密使一职应另选贤达。”
“文绉绉的话某不懂,但听陛下起的名字,如闻仙乐,顿觉耳朵都腐败很多。”安禄山仿佛不知设立枢密院剑指何方,仍旧插科讥笑奉迎天子。
“陛下,微臣觉得高相说得在理。”杨国忠急不成耐接话道:“某接任右相以来,总感觉空落落的,使不上劲,却不知启事安在。本日听高相国一席话,方知根子在于政事堂下无衙署和吏员。依微臣肤见,中书门下不但要增设执掌兵事的部曹,还应对比六部九寺五监广设官衙、征调能吏。如此,政事堂才气为陛下分忧。”
王霨通盘打算的发端点,就是沿着轨制变迁的必定途径顺势而为,以充分中书门下为幌子,进而有所作为。但他未曾推测,鼠目寸光的杨国忠忽而竟有如此远见高见。
“父皇,儿臣觉得杨相国与高相国皆老成谋国之言,政事堂分曹设衙势在必行。”李亨考虑道:“正如高相国所言,当务之急是设曹掌兵,然儿臣痴顽,不知中书门下之衙署与六部之权如何切割?不知何人掌兵方可服众?”
“王正见?”李隆基睨视高力士,叩榻不语。
“某听闻陇右山风苦寒,既然哥舒翰有腿疾,何不进京养病,恰好兼任枢密使。”安禄山与哥舒翰反目多年,天然乐得落井下石。
“启禀陛下,自停折冲府高低鱼书后,府兵遂废,镇守边陲者皆汉家健儿与连合藩兵。今天下有十一节镇,率领雄兵四十余万、各族兵马不成胜数。节帅中位高权重者不乏王爵在身。然朝堂中枢唯有兵部一衙掌管兵事,虽有陈相兼领兵部尚书,然诸节镇事件庞大,陈相难以一一亲力亲为。至于兵部侍郎,官阶不过正四品下,威不敷号令四方节镇、力不堪统领天下兵马,导致各地边镇各行其是、互不照顾,胶葛蜂起。故微臣大胆奏请陛下改易更革,在中书门下设立衙署帮手陛下统御天下节镇。”高仙芝起家侃侃而谈。
“哦?”李隆基玩味笑道:“除了安卿,更有何人堪任此职?杨卿觉得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如何?”
参与廷议的朝堂重臣纷繁打起精力,因为他们都清楚,惨烈的争斗才方才开端。
“陛下圣明!”高仙芝、张均、吉温、李仁之和王霨见圣心已定,怀着各自分歧的表情齐声拜贺。
“陛下,何人接任河东、范阳二镇,微臣不敢置喙。然以微臣之鄙意,论军功、论声望,东平郡王均是枢密使之不二人选。”高仙芝趁热打铁,咬住安禄山不放。
“陛下之才,非微臣能及。”杨国忠拍马屁道。
秦汉期间的丞相,在春秋战国时实在是诸侯的家臣;代替丞相的尚书,本和尚衣、尚食划一属于内侍;明朝显赫一时的内阁,发源实在就是陪侍拟诏的翰林学士;有清一代,南书房和军机处前后掌权,始终还是内朝代替外朝的那些套路。而在唐朝中晚期,介于表里朝之间的中书门下内设机构越来越多、权力日趋收缩的本源仍然还是帝王为强化权力,挑选亲内远外。
“霨郎君上前拟诏,朕意已决,在中书门下设枢密院,统领天下节镇。枢密院设枢密使一人,枢密副使二人。枢密使入政事堂,品阶与诸相国同。枢密院与兵部各司其职,并无高低之分。”
“哥舒翰……”杨国忠吓了一跳:“陛下,哥舒翰腿疾复发,正在鄯州疗养,如何来京?”
“父皇圣明!”李亨神情冷峻。
“儿臣觉得,东平郡王赤胆忠心、勇猛善战,封王也最早,就任枢密使必可号令天下节镇。”李亨神情庞大地扫了眼高力士、高仙芝和王霨。他方才已猜出设枢密使的肇因。但他也当即认识到,安禄山与杨国忠干系卑劣,逼迫安禄山入朝将会激化两人争斗,为本身打击盛王争夺时候,可谓无益有害。是以,明知被王霨等悄悄操纵,李亨也不得不挑选同意安禄山就任枢密使。
“亨儿、琦儿,你们如何看?”对高仙芝发起不置可否的李隆基成心考校两位皇子。
“父皇召吾等廷议,乃筹划国之大政。进诤言、谋良策乃大孝,某据实而言,有何悖逆人伦之处?”盛王据理力图,毫不相让。
“岂有为弟者非议兄长面貌之理?”李亨起家痛斥道:“孝悌之道何存?”
“儿臣附议高相之见!”盛王李琦转头望了望,发明李仁之出殿尚未返来,他恐坐失良机,遂趁机进言:“但儿臣不敢附和太子殿下之言。永王虽小有功业,然其容丑陋陋、生性暴躁,德不敷统领将士、威不敷镇服狄戎。儿臣觉得,平卢节度副使、知留后事史思明起于行伍、熟知边情,由其接任河东或范阳,方是陛下之福、社稷之福。”
大半年来,盛王李琦在李仁之和罗希奭的扶助下收拢李林甫遗留的大部分翅膀,又许以从龙之功皋牢住平卢节度副使、知留后事史思明,加上右相杨国忠或多或少的襄助,他渐而涤清庄园被焚、赈灾无果的颓势,规复与东宫一较凹凸的势头。
宫阙如疆场,言语藏杀机。
“公然如此,又是吉温搞的鬼。”王霨顿悟关窍地点。
在李琦眼里,高仙芝算是虽非嫡派翅膀,但其跟随李林甫多年,从未投奔过东宫,所奏所议想来不会无益于太子,故他筹算先静观其变。
“若安卿入朝,亨儿觉得范阳、河东二镇当由何人统领?”李隆基举手表示杨国忠和安禄山稍安勿躁,淡淡发问。
“永王?”李隆基抚颚深思。侍立一旁的高力士凝眉不语。
“枢者,天下当中间也;密者,隐而不示人也。仅凭此二字,便可窥陛下烁古今之文采!”陈。希烈引经据典,死力吹嘘。
“启奏父皇,高相所奏益国利民,儿臣深觉得然。只是不知掌管兵事的衙署该定何名?”李琦趁李亨与高仙芝问答之际,扭头瞟了几眼李仁之。见李仁之也在皱眉苦思,摸不清其间深浅的他决定谨言慎行。
“咦?杨国忠甚么时候变得如此深谋远虑。”王霨暗自骇怪。体味当代政治轨制生长头绪的他清楚,因皇权日趋集合的原因,中国汗青上几次上演内朝机构权力收缩代替外廷机构,然后又被新的内朝机构压抑的戏码。
“启禀父皇,前年冬至大朝会时,东平郡王辞去平卢节度使之职,由盛王遥领。儿臣觉得,永王年纪也不小了,之前梭巡荆扬、清理漕运很有功劳,不管才德,都可遥领一镇。”李亨之前对元载言奏请永王遥领北庭虽非真相,但他的确早有借势李璘压抑盛王的筹算。
“中书门下其他各部曹,待政事堂商制定后再缓缓议之。”李隆基兴趣甚佳:“诸位爱卿可先保举枢密令人选。”
“父皇,北平郡王王正见数次西征、军功显赫,又早有入朝任职之心,甚是适合。”盛王李琦朗声为杨国忠得救。
“琦儿与朕想到一块了!”李隆基抚须大笑:“兵者诡道也,不成不密。‘枢密院’此名如何?”
“军机枢密,再妥当不过了!父皇圣明!”李琦抢在太子之前,大声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