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长河冰封胡满川(九)
“此必是田承嗣奸计,节帅交战碛西数十载,岂会看不破。”王霨急道:“某还特地派标兵给武牢关送信,望节帅勿忧东都战事。”
“多谢霨郎君!”卫伯玉收回刀剑,深深施了一礼。
“如何才气突围呢?”王霨瞥了眼逃出世天后苍茫不堪的武牢关守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契丹士卒身后,一千名并无战马的范阳轻骑手持骑弓,缘坡而下。凡是有契丹军人畏战不前,范阳轻骑当即毫不踌躇将其射杀。
“霨郎君,汝为平叛不遗余力,是否想过本身处境呢?”卢杞忽而问道。
卢杞话未说完,火线遥遥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旋有标兵急报:“火线有大队马队,凭声猜测,人数过万。”
“好说!”封常清从卫伯玉身后走出,扶着王霨双臂道:“寇可往、吾亦可往。叛军能凭木马过大河,吾军亦能借之渡洛水,只是不知霨郎君照顾多少木马。”
“鄙人思虑不周,只带了数十具,且用木马过河没法运送马匹。”王霨之前并未推测会在半路上遭受叛军伏击。
封常清的语气甚是诚心,然王霨从其纤细的脸部神采看出,他的话不尽不实,只是大敌当前,与封常清闹崩有害有利,以是王霨顺势道:“鄙人未能禁止田承嗣部过河,罪孽深重,战后自会上表请罪。眼下唯求能为节帅效鞍马之劳。”
卫伯玉既不敢进、也不便退,只好曲折双臂,将刀剑向怀里收了收。
“诺!”南霁云恨恨瞥了眼封常清,领命而去,未几时,几个滑雪板被扔到安西牙兵面前。
“看破又如何?吾帐下只要五百安西牙兵、两千飞龙禁军见地过大场面,三千龙武军勉强可用,新募数万洛阳义从未经烽火磨砺,一听东都城破,不辨真伪就丢盔弃甲,四散而逃。某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收拢近两万兵马。”封常贫寒笑道:“且洛阳火起时,安贼雄师闻风即动、倾巢而出,汝见事不成为,不得不退避三舍。”
“莫非是田承嗣?”南霁云驱马而来:“霨军使,我们列圆阵防备?”
“雪地里埋有铁蒺藜!?”南霁云顿觉危急四伏。
“某已派人奉告封节帅,素叶军会竭尽所能停歇东都动乱,为何他还要亲身回援。”王霨蹙眉不解。
“不,某那日看得逼真,其备用战马亦为青色。”柳萧菲语气笃定。
“不但那匹红马根骨平平,东都城中曳落河马队的战力与怀州时比,也模糊差上几分。”思虑至此,王霨俄然发明,本身遗漏了一件极其首要的事:“既然凭木马过河,又何需真马……”
“幽并一带战马充沛,田乾真身为安贼义子、范阳名将,所使战马定纯而不杂,兀然换乘红色驽马,的确蹊跷。”阿史那雯霞凝眉思考。
“战车团,极力前推,用神臂弓压抑山崖上的叛军!弩炮团,跟在大车以后,发射猛油火弹!”王霨见封常清部被铁蒺藜、巨石和人马尸首困在原地没法脱身,急令素叶军声援。
忍无可忍的阿史那雯霞举剑指着封常清的鼻梁;卫伯玉一个箭步挡在封常清身前,左刀右剑,摆出防备架式;柳萧菲不管三七二十一,架起连弩,对准卫伯玉;一众拱卫封常清的安西牙兵当即拔刀瞪眼柳萧菲;跟从卫伯玉而来的黄磬、吴羿等素叶标兵也抽刀摘弩。
“南校尉,将叛军过河使得木马搬出来。”王霨死死盯着封常清,冷冷道。
积弩乱发,矢下如雨。
烟散火熄后,三千契丹军人手持弯刀圆盾,绕过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路段,若飞流直下的瀑布,吼怒着冲向车阵。
一蓬蓬羽箭倾泻而出、一块块巨石奔涌而下,它们结成一张巨大的灭亡之网。网到之处,死伤一片、惨叫连连,殷红的血花在雪原上纵情绽放。
两军弩来箭往、短兵相接之时,却月阵内,整饬好衣甲的封常清汹汹而来,疾声厉色道:“霨军使,汝可知罪?”
“田乾真贵为曳落河的统领,竟不会遴选战马。换作赤炎骅,即便不能一步跃上北岸,也毫不会等闲掉入河中。”王霨对爱驹很有信心。
“霨郎君星宿下凡、资质聪慧,怎会入彀呢?”封常清偶然听王霨辩白。
素叶军一起细心扫清铁蒺藜,集合在洛水岸边,距厮杀之地只要千余步远,不消望远镜,王霨便可看到封常清的旗号。现在,旗号覆盖在乌云般的羽箭中,破了七八个洞。
“霨郎君,汝观某麾下另有多少兵马。”封常清低声叹道:“东都火起,烧亮大半夜空,百里外清楚可见。武牢守军中本就有三万多洛阳后辈,他们见故里生变,军心摆荡。某派出的标兵尚未返来,便有洛阳溃军赶到关下,高呼汝勾搭田承嗣,放叛军杀入东都。”
“山崖……”不等南霁云思考明白,东方两三里别传来战马痛苦的嘶鸣声和马队坠马的哀嚎声。
已吃过猛油火苦头的田承嗣反应甚快,命叛军扬土扑火。素叶军本想趁机前压,狙杀山上敌军,却遭箭雨禁止。为帮封常清部争夺更多时候,弩炮团不得不射尽统统猛油火弹掩蔽敌军视野。待武牢关守军全数离开险境后,庭州砲也在神臂弓的保护下撤进车阵。
“对霨郎君或无甚好处,但对东宫却大为无益。”封常清冷哼道。
“不对!”柳萧菲猛拍额头:“师父、霨郎君,吾记得田乾真的坐骑是匹神骏的青色辽东驹。”
“某之处境……”
“禀节帅,某不察田承嗣部施妙策过河,导致其偷袭东都到手,罪莫大焉。”甲胄在身的王霨拱手见礼道:“幸蒙上天庇佑、将士用命,某已帮手达奚尹夺回东都。鄙人之前曾派人……”
紧随嘶鸣、哀嚎声而来的,是雕翎扯破长空的尖叫声、巨石从山坡滚落的霹雷声和人马骨头折断的咔嚓声。
羽箭破空声方起,警悟的赤炎骅就撒开四蹄,向洛水边奔去。练习有素的素叶军临危稳定,遵循军令迅疾转向北撤。即便如此,仍有十几名标兵葬身流矢之下。
“你……”阿史那雯霞刚一张嘴,樱唇便被王霨的手挡住,双颊羞红的她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节帅疑某纵敌?”王霨双拳捏着嘎嘣作响,此时他终究明白卢杞话中之意:“放叛军过河于某何益?”
“叛军过河时没法照顾马匹,故田承嗣底子有力长途奔袭武牢关,他之以是让田乾真大闹洛阳城,就是为了诱使武牢关守军回援,他可半路设伏。”卢杞扼腕而叹:“可惜某因家父之事中间摆荡,竟未看破田承嗣的奸计。”
“既然木马不敷用,那就劳烦素叶军拆了大车,将木板铺于冰面,为全军辟出一条撤退之路。”封常清受滑雪板开导,忽生奇策。
王霨正思考间,山坡上浓烟滚滚、火势熊熊,叛军的狠恶守势为之一滞。封常清麾下的唐军赶紧趁机北逃,跌跌撞撞进入素叶军大车围成的却月阵内。
操吴戈兮被犀甲,矢交坠兮士抢先。
“霨郎君,敌军占有天时,以有默算偶然,封节帅部死伤惨痛、军心崩溃。我军虽幸运躲过埋伏,然可战之兵不过一千八百余人,且猛油火已用尽,箭矢、石弹耗损甚剧。迟延下去,吾军必败!”卢杞忧心忡忡。
“鄙人冒昧问一句,不知节帅过河后是回武牢还是去东都?”王霨不睬卫伯玉。
“或是备用马?”阿史那雯霞测度道。
“坏了!”表情低迷的卢杞最早反应过来:“叛军过河时并未……”
山岭之巅,两千叛军弓箭手分红三部,轮番不竭地朝天仰射,仰仗居高临下的天时,压抑唐军器力,逼迫素叶军的车阵不竭收缩,丛集在洛水河边。
“诺!”王霨领命,回身喝道:“拆车!”
“木马……”封常清眯眼瞅了会儿滑雪板才缓缓道:“看来是老夫冤枉霨郎君了。”
庭州砲、神臂弓火力全开,用石弹、弩矢筑成一道铁壁铜墙,令无数契丹人头破血流。依托马车掩蔽箭雨的唐军兵士则弯弓捻箭,射杀倾泻而来的契丹兵士。
流血洛水畔,积尸草木腥。野战搏斗死,败马悲嘶鸣。
“封常清,汝莫倚老卖老、血口喷人!霨弟向来不喜太子,你又不是不晓得!”
眼看两边都要动刀,王霨吼怒道:“猖獗,十足退下。”他悄悄扒开凤眼圆睁的阿史那雯霞,凌然走到卫伯玉面前。
王霨一声令下,素叶军士卒不得不拿出斧凿,将好端端的四轮大马车大卸八块。战车团兵士个个两眼通红,但无人敢违背军令。安西牙兵和飞龙禁军则七手八脚搬起木板,谨慎谨慎地铺在冰面上。
“不,叛军不在火线!” 烦恼非常的王霨俯视着右边阴沉森的山头,大声疾呼:“全军向东北方奔驰,阔别山崖,到洛水边布却月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