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蓝田玉碎将星陨（八）
笑容还未在李仁之脸上铺陈开，疾若雨点的马蹄声和熟谙的话语声便将他炽热的心打入冰窟。
不过崔圆并非低沉太久。中原板荡、边军勤王。接到圣旨后，他当即认识到新的机遇已经到临，平叛军功的多少将决定今后朝堂职位的凹凸，故他精挑细选一万虎贲北上，此中七千人是李晟从太和城下带回的百战老兵，能够说大半剑南精锐皆出川勤王。
“勤王……”崔圆心头一热。他自大文武兼济，早有节镇一方之志，无法杨国忠任人唯亲，视鲜于向为亲信、视本身为喽啰。崔圆自问出身、资格均在鲜于向之上，可剑南节度使之职在杨国忠和鲜于向两人间兜兜转转，始终与他无缘。
但素叶军并无与曳落河硬碰硬的筹算，他们踏破范阳军的包抄圈后，当即钻入城池，不再出来，蓝田城里随之腾起响彻云霄的喝彩声。
“好大的胆量，竟敢乱闯军阵！”崔圆一挥手，以真源马队队为首的剑南牙兵正要列队迎战，却听人笑道：“崔副使一贯可好？”
高仙芝、封常清与叛军鏖战之际，长安城南神禾原西畔香积寺庙门，一身戎装的剑南节度副使、知留后事崔圆捏着张手笺，望着列队结束等待开赴的一万健儿，游移不决。
若非高仙芝亲冒箭矢批示、封常清智计百出，华州残军早就全线崩溃。即便如此，苦苦支撑的安西牙兵早就人困马乏、筋疲力尽，他们多已心胸死志，盘算主张与高枢密、封节帅同赴国难。突然呈现的救兵则让守军在浓黑的绝望中拨云见雾，瞥见一缕但愿之光。
素叶军与三千于阗轻骑合兵后长驱奔驰，直奔蓝田关。因战车团行驶速率稍慢，王霨率二百牙兵、四百标兵和六百轻重马队与于阗兵马先行，其他一千多步虎帐和工虎帐、医护营将士则由雷万春和刘骁别离统领，尾随厥后。
“一静不如一动，繁华险中求……”崔圆远眺火光闪动的长安城和乌漆墨黑的潼关，终究下定决计：“传吾军令，全军轻装疾行，敏捷北上救驾……”
将军铁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
“猛油火！”田乾真又气又恼，频频败于素叶军是他莫大的热诚：“儿郎们，给我杀！”
不太高云舟以父切身处危地为由，死活不让卫伯玉护送，对峙让他率安西牙兵随尉迟胜和王霨南下。
“某去反对战车……”
面对内忧内乱不竭、更加庞大幽深的局面，焦心如焚的王霨对长安城内的动乱愈发不安。为便于阿伊腾格娜等及时了然最新状况，经卢杞提示，王霨计算时候，猜测阿伊腾格娜当在百孙院四周，遂用飞鸽传信，请城中诸人想体例将潼关并未丧失的惊天秘闻尽快奉告李泌和高力士。
“莫非……”不恤士卒夺石堡及公报私仇谗谄安思顺两件事令王霨对哥舒翰的品德毫无信心，何况前些光阴他已与昔日的恩主杨国忠闹崩。
“霨郎君、李别将，素叶军不是在镇守河东吗？”崔圆非常存眷李晟的行迹。
满心恨意的田乾真却不晓得，王霨现在并不在城中……
“霨郎君，叛军势大，要谋定而后动。”卢杞劝王霨慎重，一时候却也无破敌良策。
“哦……”崔圆面无神采地瞥了眼李仁之：“安贼麾下的叛军来得可真快，潼关方破，其前锋竟已杀至华州。”
“不，偷袭盛王的主谋并不是叛军，而是东宫。”王霨幽幽道：“且潼关并未丧失……”
“李县尉！”“李队正！”“李校尉！”剑南军中身份各别的士卒七嘴八舌喊了起来，他们独一的共同点是不约而同放下警戒，脸上暴露久别相逢的竭诚笑容。
靠近蓝田县城时，前行窥伺的标兵传来动静，数量庞大的叛军已冲破蓝田关，正围攻凭城而战的高仙芝部。
“殿下现在身在那边？”崔圆再次低头打量手笺，字像是盛王的字，且盖有李琦的私章，看上去并无不当。可出兵长安干系严峻，赌对了数代繁华繁华，赌错则满门抄斩、连累九族，故他必须慎之又慎。
崔圆偶然陪将沉之舟一条道走到黑，他急需一个改换门庭的契机，麾下一万精锐就是他最好的投名状。题目是该投奔谁呢？李仁之带来的动静究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还是万劫不复的圈套呢？
信鸽收回后，还是放心不下的王霨从卫伯玉的言辞入耳出封常清但愿高云舟返回长安，阔别凶恶。可高云舟惦记父亲安危，执意要去蓝田。王霨灵机一动，简明扼要向高云舟理清京畿乱局，力劝他假扮潼关露布报捷的使者，回长安宣称哥舒翰已击退叛军袭扰，以停歇城内动乱，挽救百万百姓。
“方才呈现的只是仇敌的前锋，若我军不能尽快破城，敌军将越聚越多。”
“崔副使，可否借一步说话？”王霨顾不得与崔圆酬酢，卸下腰间横刀便邀他密谈。
“不知霨郎君有何见教？”崔圆风俗性地挂上笑眯眯的神采。
“哥舒翰……”夙来多疑的卢杞堕入深思。
崔圆虽凭借杨国忠，但也有本身的小九九。客岁放纵李晟进京揭穿剑南军惨败西洱河边的本相，就是崔圆的小小反击。他不期望扳倒杨国忠，但若借刀撤除鲜于向，剑南节度使的调派十之七八就会落入他的手中。
当然，崔圆自有一番计算，在他眼中杨家独一的背景并非剑南数万兵将，而是贤人对贵妃娘子的宠嬖。可与万里斑斓江山比拟，帝王的恩宠轻若浮图塔角的银铃，清风徐来之际动听动听，风狂雨骤之时荡然无存。
“诺！”田乾真领命而去前，他恨恨地望了眼蓝田城，悄悄道：“王霨小儿，某彻夜定要一雪热诚！”
尉迟胜见高云舟孝心可嘉，点头同意其所请，另派十名于阗轻骑护翼他回城。
遮天蔽日的幽并虎狼，挡住晖映杨家的帝王之光，显赫一时的右相顿成无根之浮萍。范阳叛军横扫中原、攻陷东都之日，更是敲响了杨家的丧钟。
“不，破敌的关头是蓝田关里的配重石砲，汝速去策应，不成耽搁。”
“尉迟殿下，叛军兵锋正盛，单凭你我二军恐难救高枢密、封节帅于水火，遑论全歼叛军、安定京畿。”李晟出言解释：“以某之见，唯有觅得救兵，方能夺回蓝田关，堵住叛军西侵之途。”
崔圆如此下血本，当然有邀功固宠的私心，却也是奉杨国忠之命而为。安禄山起兵以来，天下汹汹、民意如沸，锋芒或明或暗均指向右相。连攀附杨国忠多年的哥舒翰都与之分裂，剑南军遂成为杨家最后的依仗。
“崔副使且慢！”
“崔副使可知盛王已葬身元帅行营？”王霨开门见山、不遮不藏。
“崔节帅，事不宜迟、机不成失！”李仁之搓手顿足，急不成耐。
“史朝义护送殿下直奔大明宫……”李仁之屈指做策画状：“若一起顺利，殿下当已见到贤人，节帅固然出兵，说不定半路就会碰到传旨的中使，命剑南军入城勤王。”
“阿浩莫急！”随后赶来的崔乾佑的翻身上马，从灰烬中谨慎翼翼捡起一片玻璃渣：“素叶军用的不是猛油火弹，他们的战车也没呈现。”
在声援潼关路上王霨巧遇高云舟和于阗国王尉迟胜，惊诧得知潼关安然无恙。
“崔兄的意义是……”
可惜天不遂人愿，传闻霨郎君已广为联络、蓄足气力，筹办完整部会剑南战事，孰料先是冒出霨郎君的出身疑云，接着安禄山就举起清君侧的大旗，对杨国忠和鲜于向的攻讦遂不了了之，让满怀希冀的崔圆甚是泄气。
“可爱！”田乾真怒不成遏，却无计可施。
“崔节帅，华州大营遭太子人马偷袭，盛王殿下幸运躲过一劫，现已进京揭露东宫奸计。太子为掩人耳目，在长安策动动乱，暗害右相、威胁贤人。某奉殿下之命，请节帅速速出兵长安安定东宫兵变。事成后贤人、殿下和右相定有重赏，节帅封王拜相指日可待。”衣衫不整的李仁之满脸焦心。
至于哥舒翰为何没定时燃起安然火，高云舟等也一无所知，因为华州火起之时，哥舒翰就命尉迟胜带三千于阗轻骑护送高云舟前去查探。他们半路上碰到策马疾走的卫伯玉一行，得知盛王已死，封常清猜测叛军从武关道潜入京畿，决定南下声援。
高山跳雪山，晴空下轰隆。
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尉迟胜当即明白王霨的苦心，摆出长辈的架式又哄又劝，卫伯玉也帮着敲边鼓，总算压服倔强的高云舟回城。
“霨军使，素叶军何去何从某管不着，可高枢密乃吾嫡亲，于公于私，于阗兵马都不会坐视他困守孤城。”脾气直率的尉迟胜对素叶军的踌躇表示不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