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浓云密布

莺浪颇觉难堪，但无法蜜斯之命更不敢违，只得又腆着脸问：“那公子为何觉着不好呢？”

莺浪回维桢配房前，先去本身那屋灌下两大盏姜茶，虽是夏季，可冷热不受，总怕染了风寒，做婢女的夙来无人疼惜，唯有本身照顾着本身。

“蜜斯，是莺浪没本领，扶瑄公子又短长，三言两语便将莺浪打发了。”莺浪忙迎上前取出丝帕为她拭泪。

“去去处去！”维桢目光凌厉一迟，惊得莺浪一个颤抖不敢再问，忙去为她制备出客用的锦袍。

见着莺浪单身一人返来配房，不必她禀明，维桢已然晓得，可她却并未如莺浪所料大发雷霆，只哂笑道：“这般成果，我倒猜想到了，不过我不甘心，抑或说，不死那心，现在瞧来，倒不如不试的好。”随即心中一酸，出现阵阵痛苦。

“做！如何不做？他愈是护着那贱婢，便愈叫我恨痒难耐，我便愈发要叫这贱婢归西！初梦有本日，满是谢扶瑄他一手缔造，来日鬼域路上，初梦你倘若要恨，便恨那宠你爱你顾恤你的长公子罢！莺浪，替我换衣！”

那雨声哗啦啦打在青瓦黛墙上，汇成一串平仄起伏的吟响。初梦卧在里头，听不清莺浪所言，但她心中却已了了她所来企图。这便是当即又脱手了，即使她已佯装昏倒，维桢仍欲斩草除根，半晌不叫她安宁。

“劳烦莲心女人。”维桢亲身开口道，未及半句又咳嗽几声，恍若病娇有力，“赵姨娘在里头么？维桢身子觉着好多了，忙是来看望姨娘，不敢怠慢。”

扶瑄睨了莺浪一眼，淡淡透露二字：“不好。”

“呀，蜜斯。”莺浪忙取帕抚着维桢的背，“这岩茶太烈，蜜斯身子稍稍有些和缓，哪可饮这般烈的茶。”

可那雨里打着丹红烫金油纸伞来的人，确是维桢无疑，两府高低，无人比她重生雍容之态。

“蜜斯，莺浪返来了。”莺浪声亦细细抖着，她瞧见维桢仍躺于床榻上，照太医来瞧，她这身子早已无虞，起来行走乃至跑动全不在话下。

维桢听罢，心中一惊，她畴前竟是藐视了赵氏身边这短长角色，既给她扣着高帽制着她不能发作，又话里有话暗讽着她来太早了，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歹意。莺浪在旁虽未全然剖析二人一挡一拆的话局，但发觉维桢面色笑容虚浅，猜她定是不满面前这莲心，忙道：“莲心姐姐，你且先去忙，留莺浪在此奉养我家蜜斯便好。方才虽打了伞，但多多极少总淋了些雨，且怕蜜斯风寒，劳烦为我家蜜斯传盏姜茶来便好。”

“那蜜斯，我们这计……还做么？”

莲心天然听识此中之意，口中说着“不会道”，实则倒是以此当作把柄，趁便矫饰了小我情，好叫她戴德戴德。她夙来恶感如此矫情心计，前时才不肯维桢搬来与赵氏同住，未曾想维桢如此睚眦必报，更如此快的便来抨击了，心中哼了一声，面上却淡笑恭敬：“维桢蜜斯放心呢，莺浪女人与维桢蜜斯普通通情达理，宽善纯良，又怎会与莲心计算呢。这岩茶乃宫中贡品，是顶顶上乘的货品，莲心想着蜜斯应是朱紫，才拿来一应蜜斯咀嚼，可惜蜜斯眼下无福消受，那也罢，待蜜斯身子病愈，再来饮。”

初梦本亦是躺着，只将眼合上佯装昏倒。扶瑄将门启开，只见莺浪打着团绣花纸伞，身披流云碎花雨披风，正立在檐下，那雨珠丝丝入扣正沿着檐廊连缀不断。

“见过扶瑄公子，我家蜜斯请公子畴昔一趟。”

“这……是莲心机虑不周，请蜜斯恕罪。”莲心只得将那案上的茶盏仓猝撤去，面上却淡淡然并无太多歉意，“莲心为蜜斯去换盏净水来。”

莲心凝了维桢一眼，虽她年纪不大，但夙来跟从赵氏，见多了情面油滑，谁是至心谁说着反语，她心中如明镜普通：“那怎好呢，维桢蜜斯拖着病身过来看望，已是莫非，又怎能欺蜜斯良善便如此懒惰呢，姨娘见着蜜斯来了，欢乐还来不及，怎会见怪蜜斯打搅。”

“几次三番，贰心中许有所防备了。又加上初梦那贱婢在旁煽风燃烧，到底是近水楼台得了好，她每天念叨一遍，七七四十九日，即便是假的也说成真的了。”维桢微微叹了口气。

“公子是担忧初梦女人无人照看么，如此，便由小婢帮着稍事照看可好？”

“莺浪，莫要见怪莲心女人呢。”维桢一副通情达理之态摆来，咳喘当中仍不忘说话，“莲心女人亦是一片善心。莲心女人，你且放心，此事维桢断不会道与赵姨娘知的。”

“维桢蜜斯这……也有些太早了罢……身子方愈便来了，姨娘该是心疼了。蜜斯快进屋来发言，莲心给蜜斯奉茶。姨娘她正在佛堂诵经，稍坐且待莲心去禀。”

“现在脱抽不开身。”扶瑄冷冷回道。

少时，赵氏屋苑外等待的莲心却见那“大病初愈”的维桢由莺浪搀着，冒着大雨一步三颤地朝她走来。只道是那天气浓云密布，衬着乌衣巷内青瓦黛墙分外暗淡，大雨又如注如倾铺天盖地，莲心本觉得是本身瞧花了眼，那个来了皆能够，万不能是那维桢来了，莲心虽跟从办事淡泊的赵氏，可耳目却八方活络，维桢夙来最金贵身子，如此大难，不保养十天半个月怎可堪好？

这话只叫莺浪不知怎回，一时语塞，又不敢正面顶撞扶瑄，但见扶瑄那肃容青面，须冉不修已是整齐而起。更添了几分摄魄镇心的严肃，当下不敢多话，便又擎着那伞归去了。

“倘若如此，她且不急，维桢在此候着姨娘诵毕了经再报不迟，不然怕是打搅了姨娘清修了。”

少顷，那滂泼大雨便践约而至。夏雨总来得迅捷，自几根雨丝转至滂湃流泻，不过是一弹指顷之事。那劲风击打着合起的窗棂咣咣作响，仍难挡得住些许湿气与风露沁入屋内。

一盏沁香扑鼻的岩茶盛在剔透如冰的青玉杯里，由莲心端着袅袅而来。维桢远远便闻见是极罕见的贡茶，不想这赵氏夙来昭告俭敛清净，拿出来随便一件待客之物便如此讲究，想来谢安应是没少犒赏她好东西，维桢接过，启盖饮了一口，茶汤橙黄敞亮，那芬芳的兰花之香高盈耐久，回旋于维桢顶上久久不散，维桢饮下这茶心中畅快，可姿势上仍需做足了戏，便似病力不堪似的咳了起来。

天然，辱了任务，维桢那处又要翻了天了，莺浪归去途中便预备着受罚之事，如此大雨迷蒙得人睁不开眼，遵循维桢脾气，便会叫她去雨中跪着，单单跪着可还是轻的，怕是便跪着边叫她掌本身嘴，直至肿胀见血才可消停。

“蜜斯……你身子方好些，这换衣是要去哪处？”

扶瑄的声还是平平：“你说这天中大雨好还不好，我觉着不好。”

又少顷，扶瑄卧房外响起了叩门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