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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蛇蝎心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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蝎夫人默不出声,眼中透出轻视。自从进入“毒王谷”,乐之扬吃足苦头,积了一肚皮肝火,见她冥顽不灵,大感恼火,说道:“你若不说,我一摇铃铛,你猜会如何?”

谷中毒菇极多,前者还没吃完,后者又长了出来。乐之扬粗粗预算,每三旬日发展一茬,若不怕毒,倒也不乏食品。只是谷中缺水,水滴过分迟缓,幸亏山雨以后,总有一股涓涓细流顺着岩壁流入谷底,乐之扬凿石为池、积蓄雨水,每下一次雨,便可饮用数日。

乐之扬忙摇铃铛,身下蛊傀伸手抓向鞭梢。蝎夫人一抖手,鞭梢缠住蛊傀手腕,她摁下机括,毒烟喷涌、毒针乱飞。

乐之扬见状心急,设想蛊虫在体内结茧,一旦成熟,必将破茧而出。这么一想,更加惊骇起来,将真气集于足颈,转阴易阳,几次不已。过了四日,茧子终究剥落,乐之扬大大地松一口气,不想过了三日,热痒复发,茧子重生,过了四日,才又褪去。今后今后,这景象几次发作,茧子三日一长,四日一褪,褪了又长,长了又褪,七日来去,就如蛇儿蜕皮,令人不堪其烦。

谷底泥土坚固,乐之扬用手挖一个坑,将蛊傀尸身埋好,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说道:“这位老兄,你我互不了解,但你好歹救我一命,戋戋在此谢过。唉,你死了另有人埋葬,我死了,只能暴尸露骨,任由虫咬鸟啄……”

乐之扬不知蛊傀习性,只想晓得朱微下落,见蝎夫人逃脱,忙摇铃铛,催促蛊傀追逐。蛊傀行动如风,赶上蝎夫人,七手八脚地将她举了起来,蝎夫人来不及惨叫,数个蛊傀一齐发力,声如裂帛,将她扯成四块。

两人隔空比武,两边铃声乱响。蛊傀无所适从、团团乱转。蛊傀一举一动,都在蛊虫把持之下,蛊虫听到铃声,进而差遣蛊傀,韩残与其说是调教蛊傀,不如说是调教蛊虫。现在两种铃声同时响起,指令截然相反,蛊虫不知所从、乱成一团。那铜铃用秘法打造,所发之声令蛊虫又爱又怕,一听便会亢奋莫名,倘若练习有素,尚可自行节制,恰好这些蛊虫长大未久、习性未成,铃声几次几次,顿时癫狂起来,乱蹿乱动,乱钻乱咬。

乐之扬呆呆看了半晌,回望蛊傀尸身,心想:“就此摔死,倒也是福分。总好过困在这儿,纵不饿死,也会愁死。”

乐之扬弄巧成拙,叫苦不迭,耳边暴风怒号,身边山崖草树一闪而过,猛地浑身一震,只听连续串骨骼碎裂之声,乐之扬摔出老远,两眼发黑,突然落空知觉。

乐之扬听人说过:山野蘑菇,素净者多有剧毒。其间“毒王宗”占有已久,如有毒菇,也不奇特。

蝎夫人仍不出声,乐之扬神采一沉,举起铃铛摇了两下。蛊傀一齐发力,蝎夫人四肢剧痛,似要与躯干分炊,她惶恐惊骇,偏又没法出声,唯有伸开嘴巴,收回绝望的嘶嘶声。

“毒王宗”弟子善于用毒、短于武功,韩残更料不到乐之扬不但神态未失,还能脱手反击,稍一愣神,乐之扬巧劲一拽,韩残脚下踉跄,摔了个恶狗抢屎,铃铛脱手,滑到乐之扬身边。

蛊傀是乌有道辖制“毒王宗”弟子的利器,撤除调教蛊傀的韩残,只要妻妾儿子晓得摇铃秘术。蝎夫人习练已久、伎俩纯熟,乐之扬初学乍练,但是精通乐律,摇起铃来毫不减色

不知不觉,头上的天光亮亮起来,光白里透出一抹粉红。乐之扬只觉饥饿,左顾右盼,谷里横直不过二十余丈,一盏茶的工夫就能爬完。他找遍四周,不见活物,地上光秃秃的,草木也是极少,唯有山崖背阴的处所,长了很多蘑菇,光彩甚是浓艳,或是银灰,或是金黄。

“蝎夫人!”乐之扬病急乱投医,“朱微在哪儿?”眼看蝎夫人不答,又加一句,“朱微就是公主?”

蛊傀去处混乱,现在只记得“逃窜”的号令,故而一味疾走,没头没脑地冲出石阵。大群“毒王宗”弟子守在谷口,还没明白过来,蛊傀越众而出,跳入湖里,“天机三轮”藏匿水中,恰好成为它踏脚之处。

乐之扬不知究竟,一怕“奇鬼蛊”冬眠待出,二来日夜运功已成风俗,即便蛊虫不动,还是运功不懈。又过两日,足颈瘤子发热发痒,仿佛中了热毒,乐之扬只怕蛊虫拆台,一时运功更勤,过了数日,热痒褪去,瘤子四周结了厚厚的一层茧子,光彩褐黄发亮,与蛊傀身上的角质非常相像。

那蛊傀何尝人血,尚无同类那般猖獗,听到铃声,回身疾走。其他蛊傀紧追不舍,两边一逃一追,一阵风冲进石阵,石阵错落庞杂,巨石残像,不时遮挡来路。

乌子都之死,全因乐之扬一行突入毒王谷。蝎夫人恨他入骨,别说口不能言,就是没成哑巴,也断不会说出朱微的下落,她心中火苗蹿起,扯出“天蝎鞭”刷地向前抽出。

乐之扬动摇铃铛,蛊傀放开蝎夫人的右手。蝎夫人眸子乱转,向乐之扬身后一指。乐之扬转头望去,蝎夫人趁机向腰间一摸,从百宝囊里掣出一只铜铃,小巧精美,用力摇响。

这么日夜煎熬,乐之扬临时忘了俗世烦恼,不知不觉,毒菇已经长了三茬。这一日,他逼出毒质,蓦地惊觉,三日来蛊虫均无动静,伸手一摸,足颈断筋处凸起一块,长了一个肌瘤,大如鸟蛋,硬比岩石。乐之扬心中迷惑,撤去真气,诱敌反击,谁想蛊虫仍然不动,他思考不透,心想:“莫非都死了?”

毒针一大半落在蛊傀身上,乐之扬相隔太近,也中了两针,仓猝转阴易阳,将毒质送出体外。

真气越积越厚,越转越强,并力一贯,更添莫大能力。乐之扬苦不堪言,只觉身子收缩之极,筋骨肌肤压成极薄的一片,用针悄悄一扎,就会轰然爆炸。

蛊傀回声罢休,蝎夫人落回空中,手中摇铃不断,乐之扬坐下的蛊傀团团乱转,几近将他甩下肩头。

酒中药物能使蛊傀讨厌,韩残丢了铃铛,唯有遍洒药酒,让蛊傀不敢近身。他稳住蛊傀,张嘴高叫:“来人……”话没说完,乐之扬甩出蟒鞭,勒住他的脖子,运劲一扪,韩残吐舌瞪眼、面红耳赤,稍一挣扎,就昏迷畴昔。

这么绕来绕去,未几一阵,甩开追兵。乐之扬摇摆铃铛,号令所骑蛊傀止步,谁想蛊傀闻如未闻,还是疾走不已。乐之扬无计可施,心中闪过一个动机:“这些蛊傀疯了么?”想到蝎夫人的惨死,垂垂有些明白,可明白归明白,还是一筹莫展,更要命的是,上马轻易上马难,蛊傀的双手攥住他的双腿,两边浑如一体,除非乐之扬斩断双腿,不然底子没法摆脱。

铃铛声响,蛊傀闪电后退,蝎夫人给它一拽,虎口迸裂,鞭子脱手,几乎一头撞在地上。

蛊虫造反,宿主顿也失控,蛊傀浑身抽搐,七窍间各各流出血水。蝎夫人久在“毒王宗”,见过蛊傀发疯的情状,见状肝胆俱裂,何如口不能言,没法压服乐之扬干休,胡乱摇了几下铃铛,俄然回身就跑。

蝎夫人神采惨白,乐之扬放下铃铛,说道:“蝎夫人,我偶然伤你,只想找到公主。”

众弟子大声鼓噪,来不及追逐,其他发疯的蛊傀也跟着铃声冲出石阵,见人就杀,流血满地。蛊傀见血越多,更加猖獗,岸边成了屠场,众弟子忙着保命,再也顾不得乐之扬了。

再看四周,绝壁摩天,竟是一个地底绝谷,上方天宇一线,离地约有百丈,岩壁峻峭,滑不留足,乐之扬即使双腿没瘸,上去也是大为不易。

斯须之间,乐之扬已到走火入魔的边沿,一旦真气破脑,即使不死,也会发疯。就在这个当儿,一缕笛声飘来,在贰心头响起,飞扬超脱,如同一羽灵光。

乐之扬大惊失容,他所发号令,只是抓住蝎夫人,并非命令蛊傀侵犯。他看一看铃铛,挠着脑袋,莫名以是,不想蛊傀尝到人血,凶性大发,俄然纷繁怪叫,掉头向他冲来。

各种幻觉,纷至沓来。乐之扬的神态垂垂恍惚,头部阵阵剧痛,体内真气如同飞蛾破茧,直要破顶而出。

蝎夫人冒死点头,乐之扬又问:“你晓得公主在哪儿?”蝎夫人接着点头,乐之扬喜不自胜,又问:“你肯指路么?”蝎夫人踌躇一下,略略点头。

蛊傀百毒之身,不惧毒针、毒烟,乐之扬一摇铃铛,蛊傀齐拥而上,抓住蝎夫人的四肢,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

说到这儿有些伤感,这些日子,他几经磨难,早已看淡存亡,固然身处绝谷,却无当日监狱中那么悲忿绝望。只是叹了一口气,横身躺卧下来,可又惊骇蛊虫上行,不敢睡得太沉,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运功弹压蛊虫,幸亏他所修内功,《灵飞经》和“转阴易阳术”都是出自道门,谷神不死,绵绵若存,只要修行充足,起坐卧立都可运功,即使半梦半醒,体内真气流转如法,稍有异动,马上惊觉。

这么一来,乐之扬昼抗毒蘑之毒,夜除蛊虫之害,日夜练功,几无停歇,此中的艰苦痛苦难描难画,但是稍有懒惰,便有性命之危。他身处绝境、尽力求存,固然困苦不堪,也以极大的毅力对峙下来。

乐之扬挑了一个魁伟的蛊傀,爬到它背上,一手勾住脖子,一手悄悄摇铃。那蛊傀回声跳起,驮着他冲出石洞,其他数名蛊傀,也是懵懂跟从。

多日来,他用“转阴易阳术”驱除毒物,始终不敢懒惰,至于《灵飞经》里的内功心法,早已抛之脑后、得空想起。人到紧急关头,心中常常会呈现平生印象最深的事物,或是一个画面,或是一段乐曲,乐之扬命不该绝,恰好想到了“周天灵飞曲”。(未完待续)

蝎夫人死了儿子,又遭丈夫丢弃,以是不管乌有道的死活,只是面对儿子的尸首悲伤,忽见乐之扬骑着蛊傀,惊得只想尖叫,何如没法出声,指着乐之扬浑身颤抖。

乐之扬双足残废,本来心灰意冷,颠末这一番死里逃生,忽又生出莫大的勇气。当下从韩残身上取下钥匙,翻开铁栅,而后摇起铃铛,蛊傀纷繁跳上前来、低头蹲伏。

乐之扬冲口叫道:“嗨……”那女子回声掉头,乐之扬诧道:“蝎夫人!”

但是没过量久,乐之扬又觉饥饿,既然毒质能够排挤,他也就无所顾忌,持续吞食蘑菇、舔舐滴水,毒性发作,便以“转阴易阳术”化解。消弭饥渴,黑夜又至,乐之扬躺在地上,不敢懒惰,默运玄功,与双腿蛊虫相抗。

乐之扬踌躇很久,实在饥饿难耐,深思吃也是死、不吃也死,与其饿死,不如饱死,管它有毒无毒,饱餐一顿再说。这么一想,双手抓起蘑菇,大咬大嚼,斯须填满肚子。

蝎夫人尽力张嘴,还是嘶嘶发声。乐之扬只觉奇特,凝目一瞧,但见她从舌至喉肿胀发紫,上面充满藐小孔洞,乐之扬不知她为“无影蛊”所伤,可也看出蝎夫人喉舌受创,不由觉悟道:“你不能说话?”

乐之扬定必然神,猜想必是蛊傀鄙人,仗着惊人脚力,化解了下坠势头,本身骨肉成泥,乐之扬得它垫背,反而幸运存活。

韩残又惊又怒,不及爬起,忽见乐之扬抓起铃铛摇了起来,声音缓急不定,韩残一听,面无人色。这铃声不是别的,恰是把握蛊傀的秘术,放眼毒王谷中,晓得秘术的也不过五人,撤除乌有道一家四口,便只要韩残晓得摇铃之法。

这一惊非同小可,乐之扬忙运内功,转阴易阳,待到逼退蛊虫,他也遍体阳和、力量滋长,用力挣扎起来,但觉浑身当然酸痛,倒也没有折筋断骨。他满心惊奇,环顾四周,忽见不远处躺着蛊傀尸身,摔成一滩肉泥,黑血满地流淌,血中的蛊虫半死不活,微微爬动,可怖之极。

乐之扬见她模样古怪,停下铃铛问道:“如何样?肯说了么?”

又过一月不足,这一晚,半夜时分,乐之扬体内真气鼓荡,不成遏止,违背“转阴易阳”之法,纵横乱走,四通八达。乐之扬不堪骇异,强运心法,要将真气归入正轨,谁知越是弹压,真气越是暴躁,比如火上浇油,搅动经脉、打击百穴。乐之扬只觉真气所过,筋骨易位,五脏翻转,穴道地点之处,吹了气似的向外臌胀,但是伸手去摸,肌肤筋骨统统如常,五脏六腑也无非常。

乐之扬运功很久,醒来一团乌黑。他盘坐于地,呆呆入迷,想到朱微陷在谷里,与恶报酬伍,便觉椎心滴血、痛不成忍,又想到冲大师要操纵她挟制宁王,短时候内或许不会侵犯,但是朱微外和内刚,倘若宁死不平,大有可虑之处。叶灵苏等人也不知还在不在谷里,花眠中毒,反成累坠,如果强行入谷,恐怕凶多吉少。叶灵苏性子断交,不会知难而退,如有三长两短,可又如何是好。

乐之扬摇起铃来,不但韵律无误,伎俩更是精美入微。蛊傀回声暴起,冲向韩残,想要靠近,又觉游移。韩残仓猝坐起,解下葫芦,将酒淋在头上,一股药气满盈开来,蛊傀又后退数步,透露畏缩之意。

蛊傀踩着出水的铜轮、机括,一溜烟跑过湖面,跳上左面湖畔。登陆后仍不断步,乐之扬几度禁止、均告得胜,眼望着蛊傀跑向谷外,间隔朱微越来越远,心头一急,丢了铃铛,捂住蛊傀双眼,大声吼道:“停下,快停下……”

洞外冷僻无人,这时恰逢乌有道受了叶灵苏的勒迫、出谷未归,其他弟子也赶到石阵外张望。乐之扬骑着蛊傀东奔西走、不见有人,正觉迷惑,忽见远处一个红裳女子,举袖擦眼,似在抽泣。

蛊傀没法视物,没头苍蝇似的乱闯,脚下奔驰不止,转过一道山梁,俄然脚下一虚,嗖地掉落深谷。

过了不知多久,乐之扬神魂归窍,复苏过来,只觉浑身发冷,腿上的蛊虫蠢蠢而动,已经达到腰腹之间。

“周天灵飞曲!”乐之扬心念一动,恍然想起另一门内功,“是了,《灵飞经》、另有《灵飞经》!”

乐之扬心知中毒,使出“转阴易阳术”,试图逼出毒质。说也奇特,真气流转一周,疼痛便减缓少量,幻觉也有所减轻,他花了两个时候,足足转了九个周天,方才完整驱除体内不适,将毒质从双手“劳宫”、“中渚”二穴排挤。

乐之扬来不及细想,忙摇铃铛,劈面蛊傀不断,反而来势更快。乐之扬一时傻眼,猛可想起坐下蛊傀,吃紧摇铃,喝道:“快逃!”

乐之扬莫名其妙,唯有冒死收束真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乱走真气收回丹田,来不及欢乐,丹田猛地一跳,一股粗大炽热的真气猛地蹿出,横冲直撞,全然不听使唤,仿佛有人驱车纵马,在体内来回驰骋,又像是一根烧红了的铁棍,在五脏六腑间搅动翻转。与之同时,耳边霹雷作响,似有雷霆炸响,但是抬眼望去,夜空朗朗,全无风雷之象。

乐之扬几次思考,脑筋里朱微、叶灵苏轮番来去,如同走马灯普通,他愁上添愁,恨不得死了才好。

乐之扬松一口气,放开皮鞭,手心又痒又疼,低头一看,手掌乌黑,再看蟒鞭,才知鞭上有毒,仓猝转阴易阳,内力所过,手心黑气退去,规复平常红润。

乐之扬忙摇铜铃,蛊傀停止转动。蝎夫人也同时摇铃,身边的蛊傀扑向乐之扬,还没扑到,乐之扬铃声又起,众蛊傀一回身,忽又扑向蝎夫人。蝎夫人忙又用力摇铃,反对蛊傀来袭。

谷中没有泉水,却有水珠顺着岩石滴下,吃完蘑菇,乐之扬凑到岩石下舔舐水滴,才舔数滴,腹内绞痛起来,似稀有十把小刀在肠胃里来回搅动,面前幻觉迭出,各种了解之人竞相呈现,另有各种可骇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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