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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穷极生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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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你低估了他。”乐之扬叹一口气,“他能那样装疯卖傻,另有甚么干不了的?”

朱微将信将疑,她对燕王仍有希冀,打心底里不肯信赖他如此不堪。

“甚么?”朱高煦一跳三尺,“你竟敢……”

不一时,笔墨送来,朱棣放开卷轴,笔走龙蛇,写满两纸,各各署上姓名,转头说道:“高炽,你也写上名字,我若发难倒霉,你也要信守此约。”

话一出口,乐之扬微微一愣,燕王倒是面露笑意,扳指说道:“其一,本王倘若胜利,立即赦免东岛,前仇旧怨,一笔取消,东岛弟子畅行大陆,朝廷决不留难;其二,赦免盐帮,天下之盐,三分之一归盐帮运营,今后今后,贵帮不消冒险犯禁、发卖私盐,可得无穷之利,也省了朝廷很多费事。”

乐之扬欲要退出,忽听叶灵苏说道:“紫盐使者,你先留下,我另有事交代。”

朱棣目光生寒,朱高炽叹一口气,不情不肯签上姓名。朱棣盖上印玺,吹干湿墨,连带几案送到床前。

“我若不承诺呢?”叶灵苏问道。

“此话怎讲?”朱微怪问。

“当然是你。”叶灵苏微微愠怒,“你是紫盐使者,帮主有恙,三大长老各处一方,你是五盐使者之首,理应由你主持大局。”

朱高煦气势大馁,鼓起两腮,悻悻退了出去。朱棣手拈长须,沉吟半晌,昂首道:“可有还价余地?”

“不!我还没说完。”叶灵苏昂首直视,“盐帮仁义居下,利字当头,帮中弟子插手盐帮,不过赢利养家,若无好处纠葛,统统均是空谈,若要收伏这些盐枭,与其喻之以义,不如诱之以利……”

“王爷谬赞。”乐之扬叹道,“带兵兵戈,我一窍不通。”

朱微奇道:“你若不信,为何签下左券?“

朱棣摇了点头,安闲说道:“当日争夺天下,本王年纪幼小,帮主尚未出世,前仇旧怨,本与你我无关。日月有起有落,江河万里,终归大海,任何恩仇也有告终之日,实不相瞒,我本日来此,并非清理旧账,而是为了释怨解仇。”

“高煦、朱能、张玉。”朱棣转头命令,“你们守住宫门,无我号令,不得入内。”略一停顿,又道,“爱妃、高炽、高煦,你三人留下。”

乐之扬微微点头,成心偶然,跨出一步,站在燕王左边,离床不过五尺。他举止隐蔽,朱棣尚无所觉,叶灵苏的目光却扫了过来,在他身上略一逗留,忽地开口说道:“甚么报偿?说来听听。”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朱棣扬了扬手,“图穷匕见,我也该露一露脸了。”

到这境地,朱微才觉并非做梦,但见朱棣沉寂自如、言语流利,哪儿有半点儿疯颠模样,一时目定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叶灵苏身子衰弱,这一阵劳心吃力,渐感不支,出了一头虚汗,身子微微颤栗。乐之扬不忍道:“叶女人,我都晓得了,你好好安息……”

“我明白,可他万一取信呢?”叶灵苏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苍茫,“东岛孤悬外洋,可悲不幸,身为背叛,永无胜利之日;盐帮弟子偷偷摸摸,为了微薄小利铤而走险,一旦失利,身陷囹圄,孤儿活活饿死,寡母沦为娼妓;燕王若不取信,成果不过如此,万一取信,岂不是解开了两个天大的死局。”

“忸捏。”朱棣微感宽裕,“十三妹,情势险恶,你性子纯真,不善作伪,我考虑再三,只好愿意瞒你。唉,为兄平生交战疆场,经历凶恶无数,但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被骗日阛阓上的险恶。当时候,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激辩群丑。我堂堂燕王,必然死在贩子小人棍棒之下,大恩大德,可比天高,为兄度过难关,必当涌泉相报。”

叶灵苏说道:“你那一步,瞒不了我,你所站之地,既可将我带走,也可击倒燕王。不过……你带我走了,公主又如何办?”

“一成!”叶灵苏眼也不抬。

“好啊!”朱棣笑了笑,“本王去看望她好了。”

两人相拥相抱,站立滴水檐下,四周花眠虫偃,万籁无声,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晚风吹过,远处屋檐下铁马摇摆撞击,收回一串清越的鸣响。

“是啊!”叶灵苏自嘲一笑,“你本来就在帮他!”

朱棣神采阴晴不定,猛一点头,涩声说道:“成交!”

“何必把话说绝?”朱棣笑了笑,“帮主若肯互助,本王必有报偿。”

“四哥?”朱微冲口而出,揉一揉眼睛,只疑身在梦里。

“我左券在手,他敢失期,我就公诸天下,让他脸上无光。哼,王者无信,看他如何管理天下。”

“十三妹。”朱棣谛视朱微,叹一口气,俄然撩起袍子,单膝下跪,“请受为兄一拜。”

“混账!”朱棣暴怒,“闭嘴!”

“乐之扬。”叶灵苏从怀里取出“青帝令牌”,“你去北平分舵,代我调集弟子。”

乐之扬望着叶灵苏,心中感慨不堪,本想叶灵苏久在盐帮,感染盐枭风俗,早已混合俗流,变得夺目油滑。燕王所言,形同画饼,她口口声声不信,但是内心深处仍有一丝胡想。乐之扬明知不实在际,可又不忍挑破,话到嘴边,生生咽回,只是摇了点头,心中悄悄感喟。

“没有!”叶灵苏悠然说道,“我曾算过,天下之盐,公盐六成,私盐四成,如果三分之一,盐帮不贩私盐,份额不涨反缩,你要我盐帮弟子卖力,唯有五五均分,才气见出中间的诚意。”

“这么说……”乐之扬深思一下,慢悠悠问道,“你不怕燕王忏悔。”

乐之扬微微苦笑,停下步子,叶灵苏又道:“将门关上。”乐之扬沉默一时,关门来到床前,开口便问:“叶女人,你为何要承诺此事?”

“给钱?”乐之扬笑道,“我一文不名,莫非找燕王去要?”

叶灵苏又道:“乐之扬,上面的话你要听好,北平分舵在城南右边顺承坊乙戌第,舵主陈亨大哥刚强,不好对于,他是土长老高奇的亲信,杜酉阳的知己。这两人跟我心结颇深,纵有青帝令牌,他们也一定肯命。何况官府、盐帮,誓不两立,要他们尽忠燕王,也得费些心机……”

乐之扬也不作声,欠身施礼,朱棣深深看他一眼,脸上闪过疑虑,跟着拂袖回身,大步出门,其别人等纷繁跟上。

“他是为我。”朱微说道,“我想救四哥。”

朱棣内心打动,叹道:“十三妹,你永久是我的好妹子。”

朱微嗯了一声,再不说话,双手搂住情郎,久久也不放开。

叶灵苏默不出声,闭上双目,神情冷酷;燕王凝目谛视,一时也猜不透这女子心中所想,他多谋善忍,心知孔殷不得,安闲袖手,静待其变。

叶灵苏谛视瞧他,忽道:“朱棣有备而来,我不承诺行么?软的不可,必来硬的,文的不可,就来武的。”

“我不怕死。”叶灵苏悄悄吐一口气,脸上透露倦意,“也不想别人因我难过。”

朱棣点头道:“瞒一日算一日,我先归去,以免暴露马脚。”回望乐之扬,意味深长道,“乐公子,成败在此一举,盐帮之事,有劳足下。”

“何幸之有?”叶灵苏神情冷酷。

乐之扬一愣,诧道:“我去?”

乐之扬打心底不肯,冷冷说道:“她伤势太重,不成随便挪动。”

“无妨!”朱棣说道,“触及军旅之事,我派朱能帮你。”

乐之扬踌躇未答,朱棣笑道:“如此甚好,乐公子大才,正有效武之地。”

“这就是了。”叶灵苏幽幽地叹一口气,“燕王发疯,满城皆知,他为求生脱困,不畏卑贱肮脏,瞒过一干敌手,这一份哑忍千古少有,做戏的本领满天下的伶人也比不上。诚恳说,他跟我立下的左券,我一个字儿也不敢坚信,眼下他有求于我,过了这道难关,天晓得他会不会信守然诺?”

朱微悄悄点头,问道:“四哥既然无恙,可有甚么筹算?”朱棣说道:“朝廷不肯罢休,我唯有抖擞反击。”、

朱微呆了呆,小声说道:“这个么……我也晓得未几,我尚未出世,他就来了北平,长年与蒙前人作战,呆在都城的时候极少,以是与我靠近,全因他与哥哥友情不错。”

“死马当作活马医。”道衍说道,“王爷也说,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只是叶帮主哪儿有些难办。

“我……”乐之扬看向朱微,一时语塞。

乐之扬点头:“你跟我分歧。”

朱微泫然欲泣,上前一步,握住叶灵苏的纤手,颤声说道:“叶帮主,你签左券,满是为我?”

“到处留意,皆是学问。”道衍笑道,“世子别忘了,道衍也算半个江湖中人。”

“你若不肯,谁也休想逼你。”乐之扬声音冷冰,“大不了,我带你杀出燕王府。”

刚一开口,朱棣便碰了钉子,侍从之人皆由怒容。朱棣却不觉得意,笑道:“朝廷东岛,原为寇仇,叶帮主心有成见,理所该当。”

朱高煦大怒,顿脚要骂,朱高炽慌手慌脚,将他嘴巴捂住。朱棣核阅叶灵苏半晌,忽而笑道:“也罢,叶帮主是明白人,本王开门见山,我要对抗朝廷,难在兵力不敷,想要借势北平四周的盐帮弟子。”

乐之扬上前一步,叶灵苏倦怠道:“这左券,你收好。”乐之扬满心猜疑,接过左券,谛视望去,叶灵苏目光如水,大有深意。

“既然晓得,另有甚么好说?”叶灵苏虽在病中,气势不减,面对当世名王,秀目清冷,全无怯意。

叶灵苏沉默不答,朱微将脸贴在叶灵苏手上。叶灵苏颤抖一下,欲要缩手,又觉不忍,踌躇一下,悄悄抚摩她的秀发,脸上的神情难以刻画。

叶灵苏又道:“调集盐帮,须得数日,你去分舵,越早越好。”

朱高炽一愣,忙道:“父王何出不吉之言?”

“我要一半!”叶灵苏伸开双眼。

世人无不动容,大明群众亿万,一日不成无盐,国度掌控盐政,乃是莫大财路,纵得三分之一,也可富甲天下。

朱棣略一深思,向乐之扬说道:“老弟可否安排一下,让我拜见叶帮主。”

到了寝宫,乐之扬排闼而入,朱微靠在软椅上小憩,闻声惊起。徐妃拉过石姬,带出宫外,朱棣则跨前一步,从乐之扬身后绕出,冲着朱微面露笑容。

朱微随后跟出,搂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入怀里,喃喃说道:“不管如何,你要好好地返来。”乐之扬点一点头,说道:“叶女人的伤,都奉求你了。”

朱棣愣了愣,双眼一亮:“大师的意义?”

朱微一惊,放开双手,脸颊微微发烫。乐之扬低下头,在她额头悄悄一吻,回身快走几步,跳上屋檐,晃眼消逝。朱微痴痴瞻仰夜空,一动不动,任由寒露渗入衣裳。(未完待续)

“你如何晓得?”乐之扬微微皱眉。

叶灵苏点头道:“用了燕王的钱,那份左券就没用了。”

“不对!”叶灵苏冷哼一声,“我看得出来,他嘴上不说,内心另有苦处。”

乐之扬沉默一时,苦笑道:“叶女人,你真要守约?”

“狐狸尾巴暴露来了?”叶灵苏嘲笑,“你好言好语,本来是为这个?”

他笑语晏晏,有理有节,言辞周到,无懈可击,何况开拳不打笑容人,叶灵苏一味回拒,反显霸道,想了想,说道:“好啊,如何个释怨解仇?”

“口说无凭。”叶灵苏说道。

朱高煦将头一缩,悻悻退下,道衍说道:“叶帮主出身东岛,与本朝很有积怨,即使受伤落魄,也一定情愿互助。”

叶灵苏见他游移,轻视一笑,闭上双眼。朱棣看出她的心机,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沉声说道:“好,一半就一半,但须征收一成半盐税。”

朱微啊了一声,神采发白,叶灵苏瞥她一眼,向乐之扬说道:“你当时筹算脱手,对不对?”

道衍笑道:“世子有所不知,盐帮之主,就在王府。”目光一转,落到乐之扬身上。

朱棣说道:“叶帮主或也有所耳闻,朝廷削藩,步步进逼,欲要置本王于死地。”

朱棣微微苦笑,在她肩头拍了拍,跨前一步,来到床边,拱手道:“鄙人燕王朱棣,叶帮主,幸会,幸会。”

朱微一边闻声,忙道:“四哥断不至此。”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朱棣点头,“大师尽管说来。”

朱棣拈须点头,意似深思,朱高炽奇道:“大师如何晓得这些?”

世人应了,或去或留,道衍退出之时,将宫门悄悄阖上。

“即使如此,还差两千。”朱棣悄悄叹了口气。

乐之扬无可何如,回身带路,朱棣一行紧随厥后;徐妃抢在前面,教唆郑和,清除沿途闲人。

乐之扬无法,将“铸玉回天丹”交给朱微,申明用法用量,又使“驭气”之法,为叶灵苏调度气血,待其安然入眠,方才告别出门。

叶灵苏一身不吭,冷冷望着朱棣,朱棣气度沉着,含笑相对。

朱棣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见帮主,担了莫大风险。”

这一下,屋内世人无不震惊。朱微只一愣,仓猝上前,扶起燕王,吃惊道:“四哥,你这是干吗?”伸出纤纤手指,撩起燕王鬓发,盯着他不堪猜疑,“你、你真的没疯?”

地宫中一时沉寂,大家面露忧愁。道衍想了想,忽地开口:“王爷,我有一个动机,只是分歧常例。”

“人若无信,不知其可。”叶灵苏漫不经意隧道,“你如果我,又当如何?”

朱棣发疯,朱微一向为他悲伤,现在晓得受了蒙骗,心中老迈不是滋味,轻声说道:“那不算甚么,小妹别无所求,只求四哥安好。”

朱高炽说道:“燕王府与盐帮并无友情,如何变更这支盐枭?”

叶灵苏轻视道:“狗咬狗,与我何干?”

乐之扬无话可说,只好收起令牌。这时道衍排闼出去,说道:“葛诚起了狐疑,到处刺探动静,想要晓得内院产生何事?”

“滚出去!”朱棣厉声怒喝,目光钢刀似的剜在儿子脸上。

乐之扬满腹疑窦,收起卷轴,朱棣看他一眼,长吐一口气,笑道:“左券立下了,叶帮主如何履约?”

“王爷可知,北平周遭百里,盐帮弟子,足有三千之众。”

乐之扬道:“燕王有求于人,才跟叶帮主立约,我们有求于他,他也能够要求毁约,纵不毁约,也会还价还价。”

叶灵苏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忽见寝宫中多出数人,顿时心头一沉,不知是福是祸,倚在床头,冷眼旁观。

朱微一怔,回望乐之扬,见他沉着脸并不否定,不觉心生恍忽,只觉面前的男人也陌生起来。

“好!”朱棣朗声道,“取笔墨印玺来!”

“塞北有盐沼,出产沼盐,数量极丰,代价极贱,盐帮从鞑子手里买来,偷运过境,卖到北方诸省。但是边军守关,过境不易,没有过人之能,不敢携盐闯关,故而这支盐枭剽悍逃亡,精整有序,略加指导,便可自成一军。”

“我不签行么?”叶灵苏冷冷道,“燕王多么人物?我若不肯,他必有更短长的法儿逼我就范。”

乐之扬心中不悦,说道:“叶女人的事我做不了主。何况,盐帮乌合之众,如何担负大任?”

乐之扬见他甘冒透露风险,心中实在不测,忽见朱棣掉头望来,将手一挥,沉声说道:“乐公子,请!”

世人大惊,齐声道:“王爷……”

“有甚么难办的?”朱高煦大声嚷嚷,“她既在王府,不承诺,要她都雅……”

叶灵苏扫眼看过,提起狼毫,刷刷刷签上姓名,收起一份,说道:“乐之扬!”

朱微一愣,欣然道:“说来讲去,还是要兵戈?”

叶灵苏看她一眼,嘲笑道:“公主殿下,你对这个四哥,到底晓得多少?”

朱棣一时语塞,他对盐政体味甚少,公私份额,更是一无所知;叶灵苏言之凿凿,似无辩驳余地,一时候,暗悔遣走道衍,和尚博闻广记,或许晓得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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