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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认祖孙玉圃联宗爱交游雪斋留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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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祷,至祷。

看毕,晓得是访阿谁牛布衣的。但见帖子上有“渴欲识荆”的话,是未曾会过。“何不就认作牛布衣,和他相会?”又想道:“他说在京会试,定然是一名老爷。且叫他竞到卜家来会我,吓他一吓卜家弟兄两个,有何不成?”主张已定,即在庵里取纸笔写了一个帖子,说道:

第二日朝晨,卜诚起来,扫了客堂里的地,把囤米的折子搬在窗外廊檐下,取六张椅子,劈面放着。叫浑家生起炭炉子,煨出一壶茶来,寻了一个捧盘,两个茶杯,两张茶匙,又剥了四个圆眼,一杯里放两个,服侍伏贴。直到早餐时候,一个青衣人手持红帖,一起问了来,道:“这里可有一名牛相公?董老爷来拜。”卜诚道:“在这里。”接了帖,飞跑出去讲。牛浦迎了出去,见肩舆已落在门首。董孝廉下轿出去,头戴纱帽,身穿浅蓝色缎圆领,脚下粉底皂靴,三绺须,白净面皮,约有三十多岁风景。出去行了礼,分宾主坐下。董孝廉先开口道:“久仰大名,又读佳作,想慕之极!只疑先生教员宿学,本来还这般青年,更加可敬!”牛浦道:“晚生山鄙之人,胡乱笔墨,蒙老先生同冯琢翁过奖,抱愧实多。”董孝廉道:“不敢。”卜信捧出两杯茶,从上面走下来,送与董孝廉。董孝廉接了茶,牛浦也接了。卜信直挺挺站在堂屋中间。牛浦打了躬,向董孝廉道:“小价村野之人,不知礼体,老先生休要见笑。”董孝廉笑道:“先生世外高人,何必如此计论!”卜信闻声这话,头膊子都飞红了,接了茶盘,骨都着嘴出来。牛浦又问道:“老先生此番驾往那边?”董孝廉道:“弟已授职县令,今发来应天候缺,行李尚在舟中。因渴欲一晤,故此两次奉访。今既已接教过,今晚即要开船赴姑苏去矣。”牛浦道:“晚生得蒙青目,一日地主之谊也未曾尽得,如何便要去?”董孝廉道:“先生,我们文章气谊,何必拘这些俗情!弟此去若早得一处所,便可奉迎先生到署,迟早就教。”说罢,起家要去。牛浦攀留不住,说道:“晚生马上就来船上馈送。”董孝廉道:“这倒也不敢劳了,只怕弟一出去,船就要开,不得奉候。”当下打躬道别,牛浦送到门外,上轿去了。

牛浦送了返来,卜信气得脸通红,迎着他一顿数说道:“牛姑爷,我至不济,也是你的舅丈人、长亲!你叫我捧茶去,这是没何如,也罢了。如何当着董老爷臊我?这是那边来的话!”牛浦道:“凡是官府来拜,端方是该换三遍茶,你只送了一遍,就不见了。我不说你也罢了,你还来问我这些话,这也好笑!”卜诚道:“姑爷,不是如许说,虽则我家老二捧茶,不该从上头往下走,你也不该就在董老爷跟前洒出来!不惹的董老爷笑?”牛浦道:“董老爷瞥见了你这两个灰扑扑的人,也就够笑的了,何需求等你捧茶走错了才笑!”卜信道:“我们买卖人家,也不要这老爷们来走动!没有借了多光,反惹他笑了去?”牛浦道:“不是我说一个大胆的话,若不是我在你家,你家就一二百年也不得有个老爷走进这屋里来。”卜诚道:“没的扯淡!就算你相与老爷,你到底不是个老爷!”牛浦道:“凭你向阿谁说去!还是坐着同老爷打躬作揖的好,还是捧茶给老爷吃,走错路,惹老爷笑的好?”卜信道:“不要恶心,我家也不稀少如许老爷!”牛浦道:“不稀少么?明日向董老爷说,拿帖子送到芜湖县,先打一顿板子!”两小我一齐叫道:“反了,反了!外甥半子要送舅丈人去打板子!是我家赡养你这年把的不是了?就和他到县里去讲讲,看是打阿谁的板子!”牛浦道:“阿谁怕你?就和你去!”

牛布衣克日馆于舍亲卜宅,尊客过问,可至浮桥南首大街卜家米店便是。

小弟董瑛,在京师会试,于冯琢庵年兄处得读高文,渴欲一晤,以得识荆。奉访尊寓不值,不堪怅怅!明早幸驾少留半晌,以便趋教。

牛浦负气,来家拿了一床被,搬在庵里来住。没的吃用,把老衲人的铙钹叮当都当了。闲着无事,去望望郭铁笔。铁笔不在店里,柜上有人家寄的一部新《缙绅》卖。牛浦揭开一看,瞥见淮安府安东县新补的知县董瑛,字彦芳,浙江仁和人。说道:“是了!我何不寻他去?”忙走到庵里,卷了被褥,又把和尚的一座香炉、一架磬拿去当了二两多银子,也不到卜家告说,竟搭了江船。刚好遇顺风,一日一夜就到了南京燕子矶。要搭扬州船。来到一个饭店里,店东人说道:“本日头船已经开了,没有船,只好住一夜,明日午后上船。”牛浦放下行李,走出店门,见江沿上系着一只大船,问店东人道:“这只船可开的?”店东人笑道:“这只船你怎上的起?要等个大老官来包了才走哩!”说罢,走了出去。走堂的拿了一双筷子,两个小菜碟,又是一碟腊猪头肉,一碟子芦蒿炒豆腐干,一碗汤,一大碗饭,一齐搬上来。牛浦问:“这菜和饭是怎算?”走堂的道;“饭是二厘一碗,荤菜一分,素的一半。”牛浦把这菜和饭都吃了,又走出店门,只见江沿上歇着一乘轿,三担行李,四个长随。那轿里走出一小我来,头戴方巾,身穿沉香色夹绸直裰,粉底皂靴,手拿白纸扇,斑白髯毛,约有五十多岁风景,一双刺猬眼,两个鹳骨腮。那人走出轿来,叮咛船家道:“我是要到扬州盐院太老爷那边去说话的,你们谨慎服侍,我到扬州,别的赏你。如有一些怠慢,就拿帖子送在江都县重处。”船家唯唯连声,搭扶手,请上了船。船家都帮着搬行李。

后事都是现成的,少不得修斋理七,报丧开吊,都是牛浦陪客。这牛浦也就有几个读书的人和他相与,乘着人乱,也夹七夹八的来往。初时卜家也还感觉新色,厥后见来的回数多了,一个买卖人家,只见这些“之乎者也”的人来讲呆话,感觉可厌,非止一日。

话说卜老爹睡在床上,亲身瞥见地府勾牌,晓得要归天了,即把两个儿子、媳妇叫到跟前,都叮咛了几句遗言,又把方才瞥见勾批的话说了,道:“快替我穿了送老的衣服,我立即就要去了。”两个儿子哭哭啼啼,忙取衣服来穿上。穿戴衣服,他口里自言自语道:“且喜我和我亲家是一票。他是头一个,我是末一个,他已是去得远了,我要赶上他去。”说着,把身子一挣,一头倒在枕头上,两个儿子都扯不住,忙看时,已没了气了。

当下两人把牛浦扯着,扯到县门口。知县才发二梆,未曾坐堂。三人站在影壁前,刚好遇着郭铁笔走来,问其以是。卜诚道:“郭先生,自古‘一斗米养个仇人,一石米养个仇敌’,这是我们养他的不是了!”郭铁笔也实在说牛浦的不是,道:“尊卑长幼,天然之理。这话却行不得!但嫡亲间见官,也不雅相。”当下扯到茶社里,叫牛浦斟了杯茶坐下。卜诚道:“牛姑爷,倒也不是如许说。现在我家老爹归天,家里人丁多,我弟兄两个,招揽不来,难恰当着郭先生在此,我们把这话说一说。外甥女少不的是我们养着,牛姑爷也该本身做出一个主张来,尽管不尴不尬住着,也不是事。”牛浦道:“你为这话么?这话倒轻易。我从本日就搬了行李出来,本身过日,不缠扰你们就是了。”当下吃完茶,劝开这一场闹,三人又谢郭铁笔。郭铁笔别畴昔了。卜诚、卜信回家。

那日,牛浦走到庵里,庵门锁着。开了门,只见一张帖子掉在地下,上面很多字,是从门缝里送出去的。拾起一看,上面写道:

写毕,带了出来,锁好了门,贴在门上。回家向卜诚、卜信说道:“明日有一名董老爷来拜,他就是要仕进的人,我们不好骄易。现在要借势大爷,明日凌晨把客座里清算洁净了,还要借势二爷,捧出两杯茶来。这都是大师脸上有光辉的事,须帮衬一帮衬。”卜家弟兄两个闻声有官来拜,也感觉喜出望外,一齐应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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