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甘祥
李劲松见船已驶过河心,离岸边不过二里水程,向八字胡一使眼色,八字胡心领神会,微微一拧甘祥的臂膀,甘祥痛苦难当,不由低声呻叫起来。中年墨客一撑舱壁站起,渐渐悠悠来到几人近前,开口说道:“两位大人捉差办案,既已拿到了人,押到府衙也便是了,又何必虐待于他?”
李劲松嘲笑道:“去与不去,可由不得你。”
那仆人喝道:“甘祥!你躲了几日,想要这么悄无声气地到乡间隐居,可也没那么轻易!好奉告你知,我乃济南府正五品上骑都尉李劲松是也,比巡按御史大人自是大大不如,但缉捕流亡钦犯甘祥倒是职责地点!比及了岸边,便和我去济南府衙打官司罢。”
李劲松侧身喝道:“官面上的事,你懂甚么!这位甘大人坏了本地端方,大伙大家自危,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担搁了救灾,不然岂会无端多出这很多灾黎?此人才是祸国殃民的祸首!”
李劲松哈哈大笑,直笑了好一阵才道:“甘大人啊甘大人,赶情刚才的话卑职是白说了?你觉得灾款下来,只要本地官员来分汤捡药?朝廷上高低下、里里外外,哪个不需求办理,哪个不需求顾问?你今次这番作为,获咎的可不止是山东的同袍,朝中的大小权贵个个都恨你入骨,不怕你得知,吏部郎中杜严章杜大人现在已到得济南府上,你有甚么话,到时和杜大人讲说去罢。”
中年墨客又向前踏上一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当官儿的若都如同尔等这般尸位素餐、损公肥私,我们百姓便都反你却又如何?”
李劲松环顾一周,道:“本地的官府早已做好了赈灾筹办,是这甘大人到来搅闹宦海,才让乡亲们流浪失所,你倒无妨本身问问,这船里的老乡究竟恨的是谁!”
中年墨客道:“山东宦海乌烟瘴气,个个都是假公济私、唯利是图之辈,可贵来了一名巡按御史甘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本想着清除本地的不良之气,却被这里的奸臣佞党害的无路可走,弄得百姓还是水深炽热,我身为山东济州府的子民,如何能说与我无干?”
中年墨客哈哈大笑,道:“李大人的正理层出不穷,真真儿令人大开眼界。你们这些官老爷个个贪得无厌,整天坐在官位上,一想保住乌纱,二想多多发财,分赃以后剩些残羹剩饭打发哀鸿,得保处所不反、天下稳定,那便能交差了,可几时想过百姓的死活?现在甘大人一到,你们贪钱不成,又不舍真的发放灾款,就全都赖到他的头上,还美其名曰甚么坏了宦海端方。嘿嘿,当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那士绅道:“孟圣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甚么都为奉迎下属,置百姓于不顾,那这官做来又有何用?”见那人还欲辩论,又道:“这位先生智识高远,想来必非平常草民,你我既然观点分歧,那也不消再多说了。”言罢转过甚去,持续看向窗外。
娄之英见他也掺杂出去,心中暗道:“这些人在此一唱一和,也不知有几方权势要来肇事,瞧来只怕是金国宦海的明争暗斗,可别把我们搅和在里头才好。”只盼着坐船快些驶到对岸。
孙妙珍道:“此事疑点甚多,这两人怕是早已将这甘大人盯上了,若要捉人,为何不在陆上脱手,跑到船上行事多么不便?此乃其一;再者甘大人手无缚鸡之力,那八字胡一人对于便绰绰不足,又何必安插了很多帮手隐在船客当中?如此大张旗鼓,只怕另有图谋。眼下还在河中,若脱手惊翻了船,可要累及无辜遭殃,我们等泊岸再说。”
甘祥道:“甘某一贯为人清正,朝廷高低皆知,你们想当场私惩于我,等动静传到中都,瞧圣上饶不饶得你们!”
那士绅神采顿变,含混道:“先生说的甚么,我不清楚。”向旁一闪,欲从八字胡身边走过,八字胡伸脱手来,悄悄一拉,便把士绅右臂绞在了背后,直疼的他呲牙咧嘴,头上盗汗直流。
那士绅臂膀被八字胡紧紧钳住,晓得逃脱有望,把心一横,凛然道:“不错,我便是甘祥。我却并非要逃往乡间,乃是赶往中都去和圣上辨明是非!你们山东的处所官贪污灾款,只因我秉公严查,便结合起来谗谄于我,现在弄得我官职不保,还关键我名声,我如何肯去济南府和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实际!”
李劲松道:“说来讲去,还是为了名声!流芳千古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当代的罪却够你受了。”一使眼色,八字胡向下一摁,甘祥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众船客经他连番煽动,对巡按御史甘祥已非常悔恨,很多人都破口痛骂起来,那士绅听得不堪入耳,站起家来欲走,八字胡微一滑步,阻在了他的身前,笑道:“船未泊岸,老兄要去那里?”
那人微微一笑,对中年墨客的话充耳不闻,仿佛没闻声普通,仍持续说道:“那位甘大人也是头老奸大奸的狐狸,一遭弹劾,不等朝廷批复,本身先来个去官不做溜之大吉了。呵呵,天下间哪有这等便宜的事?现在山东大小官员俱都派出人来找他,各位老乡,若谁撞见了此人,便请和本地的衙门通报一声,也算为我们两岸百姓出一口恶气!”
那人笑道:“老兄这话未免天真了些,百官皆有下属,最大的便是天子,为官的若不守端方,则上不能博取天子信赖,中不能泽惠同僚,下不能服众百姓,当时万事皆休,甚么都做不了,又谈何时令?”
船上众百姓此前对巡按御史甘祥的事只是道听途说,那里晓得这些宦海见闻,这时听的猎奇,又纷繁低声群情了起来,那人又道:“实在世上哪有甚么一心为民的好官,他要拉拢民气,皋牢百姓,不过是为博一个好名声罢了,想要千古流芳,却不顾万民存亡,到底为民还是为名,只怕人间自有公论罢。”
李劲松道:“认没认错,我们到了府上一辨便知。”
八字胡的仆人瞪眼盯着他道:“如果心中憋闷,舱内舱外都是一样,是不是呀,甘大人!”前面三个字说的一板一眼,口音咬的极重。
那士绅神采煞白,惨淡道:“你们认错了人,我不是甘祥。”
那人却不依不饶,仍旧说道:“好一个民为贵!孟贤人的话,总归是不会错的,但是如何为民办事,倒是一门大大的学问!实不相瞒,鄙人确和宦海中人多有来往,这山东地界的官儿,本来都是好的,朝廷拨来了赈灾银款,大伙遵循端方高低活动,原也能让众百姓度过难关。岂料来了一个甚么御史甘大人,非要一丁一毫的苛察,把个山东宦海搅得乌七八糟,灾款更是一文钱也发不下去,大伙逼不得已,只得联名弹劾了他。各位老乡说说,这位‘清官’好似一心为民,可又真正为百姓办成了甚么事?”
娄之英看在眼中,低声向世人道:“这位甘大人瞧来是个好官,我们要不要救他一救?”
那士绅听他说到这里,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几番欲开口说话,毕竟还是哑忍住了。先前和孙立琢冲撞过的中年墨客始终眯着眼靠在舱壁打盹,这时俄然伸了个懒腰,边打哈欠边道:“能把贪赃枉法说的如此义正严辞,嘿嘿,中间真乃当世奇才。”
此前一向搭话的泥腿男人是李劲松的虎伥,听到此处第一个振臂呼道:“御史甘大人一心只为名声,不顾宦海端方,不管我们的死活,大伙天然最悔恨他!”
李劲松喝道:“逆贼!彼苍白日之下,你敢口出大言,诽谤朝廷命官,但是要zao反么?”
那士绅道:“舱内憋闷,我到外头透一透气。”
甘祥在朝中向来受人架空,晓得杜严章恰是本身的死仇家,此次落入他的手中,想必然会凶多吉少,只得仰天叹道:“国之不国、相之不相,如此暗无天日,这官不要也罢!你们残害忠良,是非终有公论,这里的百姓都是见证,我甘或人坐得端行得正,你们要陷我失节,却看能不能挡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此时甘祥被摁在船板苦不堪言,李劲松明里紧盯着他,脸上却神情严厉,时不时向旁一瞥,娄之英暗道:“他已将苦主甘大人礼服,缘何神采还如此严峻,仿佛如临大敌普通?”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正瞥见那中年墨客又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心中顿时了然:“本来他是在防备此人。难怪先前用心不接这墨客话茬,有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不敢搭话,倒显得造作了些。”
李劲松向后退了两步,喝道:“你是何人?我们在此办理公事,又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