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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买花盆宠太监耍滑 议奏本小皇上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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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张先生,做事滴水不漏,环环相扣,他起动秘密做的事儿,没有做不成的。”

听完冯保的解释,朱翊钧老迈不欢畅,咕哝道:“莫非朕花几个钱,就只能在宝钞库中支取?”

“不可,”朱翊钧立即表示反对定见,“现内阁四位阁臣,两位新的,两位老的,谁有才气伶仃秉事?小事他们能够措置,大事还须张先生秉断。昨日,礼部就欢迎朝鲜使者一事上本叨教。吕调阳批了一个‘依常例办事’,这个拟票不即是白拟的?常例,常例是个甚么例?人家使者是来谈封贡事件,同平常觐见求商等使者大不一样,你这个常例又如何一个常法?如果张先生拟票,就不会如许浮泛无物。他会把如何欢迎,如何赐宴,如何赠送礼品等事件说得一清二楚,咱一看,就晓得如何措置。吕调阳倒好,干巴巴一句话‘依常例办事’,他倒费心,却难坏了我这个当天子的。依朕来看,这些阁臣,都只能办些小事。”

孙海内心头恨死了冯保,却又惊骇他的威权,这会儿挨了骂,半个字也不敢吭,悻悻然退了下去。

“太仓银是国库,其银两用于军防、漕运、黉舍、官员俸禄等国事,银钞可不好随便调出的,每调用一笔银两,得有合法来由。你的父亲隆庆天子即位时,曾下旨调十万两太仓银给嫔妃制作头面金饰,成果导致百官激烈反对,户部尚书马森还愤然辞职。”

“最要紧的有三道,老奴都写好了节略。”冯保说着,从匣中拿出三份奏本呈了畴昔。

按宫内端方,若逢例朝日子,皇上起床的时候是寅时三刻。不上朝,则于卯辰初交时起床。任风霜雨雪春夏秋冬,这时候都不成更易。朱翊钧即位时虚龄只要十一岁,糊口还完整不能自理,他的生母李太后便随他一起住进了乾清宫,行照顾羁系之责。垂髫少年恰是贪睡之时,但李太后从不答应儿子睡懒觉,除了春节那几天恩准儿子多睡半个时候,平常都必须定时起床无误。朱翊钧大婚佳期定下以后,李太后再不好住在乾清宫,便提早一个月搬回到慈宁宫居住。朱翊钧单独留在乾清宫中,但他一样不自在。一是宫中端方不成变动,二是李太后搬出乾清宫时,特地找来张居正与冯保,嘱托他们二人代替她对皇上严加管束,不答应皇上有一丝半点玩愒之心而懒惰政事。正因为如此,内侍每天老是定时前来敲梆喊他起床。

“看不出,你孙海还会做买卖,将来有机遇,碰上合适的内廷采购的差事,朕委你一回。”

“吕调阳学问好,但为人迂阔。”

“唔?这倒是个好主张。”朱翊钧眼睛一亮,“这事儿不但好玩,还成心义。朕去奏明母后,说不定她也会同意。”

“你现在就到内阁传旨,要太仓划二十万两银子到宝钞库。”

“万岁爷,要不,趁哪天早晨,主子带您出去,到棋盘街耍看耍看?”

“大伴,这株花都雅吗?”

“老奴猜想,杨本庵必定是得了张居正的授意,才上了这个题本。先把衍圣公进京觐见皇上的定规改了,一年变三年,对衍圣公就是个不小的打击。”

敲梆喊过以后,不消半晌,就有卖力替皇上皇后穿衣梳洗的乾清宫管事牌子和尚寝局的女婢出去,替他们清算房务。是以,一听到喊床内侍锋利的嗓音,朱翊钧内心头一严峻,从速草草出兵,与皇后中规中矩地躺着,等着宫女们出去。

“那如何办?”

“治河事大,一等几个月,恐怕误事。”

“不是无权动用,而是要驰项目。”

“孙海,你多少银子买下的?”

“剩下半年如何办?”

“啊?”

“大伴!”

冯保当即接腔:“如此甚好。”

一翻辰牌,朱翊钧就定时出了乾清宫向西暖阁趋步走去。这时候,他的贴身内侍孙海正在回廊上候着,一副乐不成支的模样。

“为何南京户部要伶仃上这道本子?”

“今儿个有甚么要紧的?”

“殷正茂为了征税,几近把南直隶的势豪大户获咎完了,他也晓得这个结果。若皇上就此事给他一道嘉奖,等因而帮他摆脱了。”

“是啊,”朱翊钧抬眼看了看午门方向,不无羡慕地说,“孙海,朕提及来是天子,天下都是我的,但真正属于我的,只要这紫禁城巴掌大的一块处所。说到这上头,朕还不如你这个主子,能够自在出入紫禁城,见地外头的好处。”

“衍圣公客岁已经进京见过皇上,若皇上准了杨本庵的建议,衍圣公今明两年都不得来京,杨本庵那边又铁面忘我地清查他的私田。衍圣公即便想见皇被骗面诉抱怨水叫叫屈,都找不着机遇呀。”

“此话怎讲?”

她越推,朱翊钧的要求越火急,他一边敏捷地耕云播雨,一边镇静言道:

经这一提示,朱翊钧顿时就记起来了。昨日,御花圃的莳花火者给乾清宫搬来了几盆芍药,此中有一株绿芍药极其宝贵。斯时花朵欲开未开,花瓣绿如翡翠,朱翊钧非常爱好。盯着看了好一阵子,叹道:“此花真是好花,只可惜栽花的盆子太差。”孙海在一旁应道:“万岁爷说的不差,常言道好花插在牛粪上,是极其恶俗的事。这只盆子,主子看和牛粪差未几。”朱翊钧说:“你传旨御花圃,将这花盆换一个。”孙海咽一口唾沫,回道:“御花圃的盆子,都是从景德镇烧制运来的,哪有好的。要换,得换个宋朝的均瓷。”“均瓷?”朱翊钧眼睛一亮,“听人说,均瓷的窑变最为贵重,这是古玩,上哪儿找去?”孙海诡谲一笑:“有倒是有,在棋盘街一家古玩店里,主子瞥见一只均窑的大红窑变花盆,如果买来配这株绿芍药,倒真是非常班配,就是贵点儿。”“要多少银子?”朱翊钧问。孙海答:“主子问过,店家要二百两银子。”朱翊钧心下思忖:“花二百两银子买一只均窑古玩花盆,说贵也不算贵。”心下已判了肯字,嘴上却说:“做买卖哪有一口价的,你去和店家还还价,能降多少就降多少。”孙海答道:“万岁爷你给个底价,主子去跟店家磨磨嘴皮子,看能不能砍下来。”朱翊钧想了想说:“最多只能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你去谈,若谈得下去,朕再赏你十两银子。”孙海当下领命而去。

冯保顿时笑得像个弥勒佛:“万岁爷这来由合法。”他本是个爱钱如命的主儿,皇上变着体例弄钱,他恰好从中捞外快,哪有不欢畅的?当下辞了皇上回到司礼监值房,一起上策画着如何去内阁传旨。

“客岁冬上张先生在云台见朕,专门谈了山东的事。这个衍圣公不但借进京之机做买卖,传闻还坦白了大量私田,张先生率先在山东清丈地步,就因为衍圣公与阳武侯两家势豪大户侵犯民田太多,偷逃了大量田赋。”

“这倒也是,”朱翊钧微微点了点头,下旨道,“大伴,你让内阁就按你说的意义,拟几句嘉奖的话,也不要褒得过分,让勋戚们看了寒心。”

“像潘季驯如许的折子,就是大事,就应当马上传给张先生,随到随传,不得耽搁。”

冯保一走进西暖阁时就瞥见这株绿芍药了,他存眷的不是这株花,而是栽花的盆子。此时他伸手摸了摸花盆,笑道,“花好,盆子更好。”

“啊,老奴正想问一件事,昨日孙海到内库宝钞库中领了一百六十两银子,他只说是皇上要的,却又不肯说拿去做甚么,本来是买这只盆子。”

坐在案牍背面的朱翊钧,接过来浏览了一遍。第一份奏疏是山东巡抚杨本庵呈上的题本,奏衍圣公进京面圣事。自永乐天子定都北京,朝廷就应当时的衍圣公要求,恩准他每年进京觐见皇上一次,自此著为永例。杨本庵在题本中呈奏,现六十四代衍圣公每年借进京面圣之机,照顾大量人丁,车装马驮沿途强卖黑货,这么多人住的都是一个子儿都不花的驿站,磨磨蹭蹭耗去半年时候,观光用度全由官府供应,沿途做买卖的支出却尽饱私囊,是以扰官扰民影响卑劣。杨本庵建议改衍圣公一年进京一次为三年一次,并限定每次路途来回不得超越三个月,随行职员也不得超越三十人,并制止其买卖买卖以免屈辱斯文。第二道奏疏是南京户部公本,详奏南直隶客岁开征籽粒田税银的支出环境。第三道奏疏是新任漕河总督潘季驯的题本,要求朝廷拨款开挖长芦二十里河道引淮济漕。

本日不是例朝的日子,朱翊钧佳耦起家穿戴梳洗结束后,便双双前去慈宁慈庆两宫向两位太后叩问晨安——这都是必不成少的功课。返来用过早膳,一天的学习与政事又按部就班地开端了。

冯保心下晓得皇上对张居正依靠惯了,就像一个依托拐杖才气走路的人,现在没了拐杖,他也就迈不开步。但这话不能明说,说了会伤害皇上的自负心。是以他只能高颂“皇上贤明”。皇上偏又信赖本身真的贤明,持续弥补言道:

“朕玩过这一遭,一天身材通泰。”

“都雅,”实在冯保一走进西暖阁时就瞥见这株绿芍药了,他存眷的不是这株花,而是栽花的盆子。此时他伸手摸了摸花盆,笑道:“花好,盆子更好。”

“花盆在哪儿?”

“用何项目?”

“这个殷正茂还真有两下子,”朱翊钧眸子一闪,感慨道,“张先生用了两个户部尚书,南部殷正茂、北部王崇古,都是带兵兵戈的总督出身。这类人办事,都是杀气腾腾的,也唯有如许的人,才可觉得国度理财。”

朱翊钧细心一揣摩,感觉冯保阐发得有事理,不由得笑了起来:

“孙海。”

“是啊,”冯保咽了一口唾沫,说道,“老奴猜想,殷正茂这道折子,一是表功,二来是塞人家嘴巴的。”

“如何样,买卖还得谈吧,”朱翊钧对劲地说,“商家都心黑,若不杀价,岂不让他白白多赚走五十两银子。”

冯保这么多年来,固然小事上与张居正不免有些磕碰,但大事上二人老是共同默契。这时趁机奏道:

“回万岁爷,主子谨遵旨意,实斑纹银一百五十两。”

冯保一见朱翊钧与孙海两个都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下就不镇静。当着皇上的面,他对孙海怒斥道:

“为何?”

“这盆子是可贵的古玩,栽上绿芍药,摆在这西暖阁中,增色很多。”

“岂止是迂阔,是胡涂。你到内阁传咱的旨意,张先生归家葬父期间,一应大事等他返来定夺,实在等不及的,就六百里加急送给他措置。”

孙海猴儿精,昨日里撺掇皇上买均窑的花盆,就蓄了心秘密赚一把黑钱。那只盆子他早去寻过价,店家报的是三十两银子,他对皇上说要二百两。皇上开出的底价是一百五十两,外加十两赏银。凭皇上的旨意,他去内廷宝钞库领出了一百六十两足称纹银,实际上只花去二十两就把这只花盆买返来了。办这一趟小差事净赚一百四十两银子不说,还落得皇上的嘉奖,孙海内心头美滋滋的,笑得嘴角都扯到耳朵根子上。

“内侍若闯出去,看着多不雅相。”

“谁买的?”

“你是说南京户部的那道吧,”朱翊钧又把第二道奏疏拿起翻了翻,问道,“大伴,张先生建议给天下籽粒田征税,客岁征了多少?”

朱翊钧接着又拿起第三道奏疏,问冯保:“潘季驯要求拨款,但是预算内的例事?”

“看你这模样,浑身都没四两骨头,在万岁爷面前嬉皮笑容的,成何体统!”

“这倒也是,”孙海一心要逗得皇上高兴,鼓突着腮帮子左思右忖,又说了一个主张,“要不,我们把棋盘街搬到紫禁城里头来。”

“这个别例好,皇上贤明。”

“是,那第二道奏疏呢。”

见朱翊钧一脸猜疑,冯保只得耐烦解释:宝钞库的钱属于皇上的私房钱,其来源主如果一些皇庄与矿山的榷税支出,如各地的金银铜锡矿,都由皇上派寺人前去坐镇督办并收取榷税。近年来,各地开矿固然数量很多,但收益甚微,税银支出大幅减少,再加上宝钞库最大的进钱户——宝和店前年被划到李太后名下。是以,宝钞库每年的各种进项约莫只要十几万两银子。这些钱被皇上用来作为嫔妃的脂粉钱,以及身边内侍的赏钱等百般小宗开支。前几年朱翊钧年纪小,还不晓得费钱,以是,宝钞库银钞的进项多一点儿少一点儿也无所谓。这一二年来,皇上晓得费钱了,他固然还没有嫔妃,但犒赏内侍买东买西每天都在支出,立马就显得用度不敷。

“那,张先生这几年推行财务鼎新,国库支出大幅增加,现太仓里存有几百万两银子,咱这个做天子的,还无权动用?”

“这么说,当一个天子,用钱还得受限定?”

两人正耍得鼓起,听得窗子外头一名乾清宫内侍敲了三声木梆,大声叫道:

“是。”

“从南京户部这道奏疏晓得,仅南直隶就增加了九十多万两税银。”

“皇上所言极是。”

“内阁之印,张先生不能携在路途。但他奏事若无印信,沿途邮驿则按平常官府移文措置,岂不误事?”

“那可不是,万岁爷您没去过?”

“朕那里能随便走动呀,”朱翊钧说着叹了一口气,“朕九五至尊,除了到天坛祭告六合,到先农坛示耕祈雨,平常哪能随便分开这紫禁城。”

“大伴随目光,”朱翊钧笑道,“这只均窑盆子,是从棋盘街古玩店里买回的。”

孙海信口扯谈出的买卖过程,朱翊钧听了分外欢畅,随口夸奖道:

“太后选张先生主持内阁,真是皇上的福分。”

“甚么题目?”

“别处不说,就这棋盘街,万岁爷您真该去看看,天下百姓都夸您万岁爷即位后,四海升平物阜人丰。究竟升平到甚么样儿,您万岁爷本身反而不晓得。”

两人谈兴正浓时,却见门帘儿一晃,冯保双手捧着疏匣,一脚踏进门来。

“在西暖阁中,绿芍药也换栽了出来。”

每天上午辰时一过,冯保就会定时到西暖阁,将通政司送进司礼监的要紧奏本文书分门别类呈请皇上过目。孙海一走,冯保就把疏匣放在大案牍上,朱翊钧觑了一眼,懒洋洋地问:

两人再不搭话,在滑溜溜的锦被中颠鸾倒凤扭作一团。王皇后开首是对付,到厥后花心动摇周身酥麻,也禁不住哼哼唧唧,两只纤纤玉手把朱翊钧腰肢搂得紧紧的,嘴中忘情地叫道:“我要,我要!”

朱翊钧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一边用手悄悄抚摩着绿芍药翠绿的花瓣,一边问:

朱翊钧提起葫芦根也动,说着说着竟活力了。冯保也顺着他的竿儿爬,言道:

“万岁爷多么贤明,”孙海阿谀道,“主子按万岁爷的叮咛到那家古玩店,把代价报给店家,他见我用心要买,就死活不肯贬价。主子用心装出世气的模样,说:‘你不肯贬价,爷就去另一家,均窑的花盆,又不止你一家有。’说着拔腿就走。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买卖,也算是一宗大买卖,店家岂肯等闲放过?店家又赶出门,生拉硬拽要我归去,赔了很多谨慎,要我多少加一点,我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咬着牙说:‘一两银子也不加,你不肯卖,爷就走人。’店家没法,只好承诺了主子的开价。一百五十两银子,抱回这只均窑的极品花盆。”

“万岁爷,如许恐怕不可。”

“老奴顿时办理,”冯保想了想,又说,“让张先生随时条陈奏事,于皇上于朝廷都是无益之事,但也有一个题目应处理。”

“既是新增的,临时压一些日子,等张先生返来后再行措置。”

谈了这半晌公事,在大案台背面正襟端坐的朱翊钧有些倦了,这会儿站起家来,在阁中踱步伸懒腰。早有西暖阁承诺觑空儿送了茶点出去。朱翊钧喝了一小碗莲子羹,也给冯保赏了一碗。用过茶后,差未几巳时过半,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晖映到那株绿芍药上头,愈觉娇翠欲滴,嫣然敬爱。朱翊钧指着绿芍药,问冯保:

“此话怎讲?”

“孙海,看你眉开眼笑的,有啥丧事儿?”

“朕又没如何费钱,怎的不敷?”

“朕记得这事。还是客岁四月,咱听了张先生的建议,准予郭坦离职回籍,并同意两广总督殷正茂接任此职。”

“又说疯话,一条街如何搬得出去。”

“是呀,”冯保谨慎回道,“这是老辈儿传下的端方。武宗天子爷费钱最风雅,一欢畅就给人犒赏,宝钞库一年的支出,只够他对付半年的。”

朱翊钧尊敬地喊了一声。不知为何,对这位面团似的老公公,他老是心存害怕。

“恭请皇上起床——”

“老奴传闻,南直隶的势豪大户,多数是建国功臣以后,对籽粒田征税反对尤烈,而南直隶各州府的赋税,历出处南京户部卖力征收,当时的南京户部尚书郭坦感到加征籽粒田税难度太大,心存害怕就上本要求致仕。”

见皇上发问,孙海腰一软,躬了身子答复:“回万岁爷,您叮咛主子办的事儿,主子办好了。”

朱翊钧心中一动,想了想又道:“这哪儿能行,你不晓得母后,另有大伴,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哪!”

“均州窑的花盆呀。”

“是不是请内阁先拟个票,皇上再决计。”

“谢万岁爷。”孙海乐得屁颠屁颠的,两片嘴唇更是如同涂了蜂蜜,“实在,主子这点本领,还不是万岁爷调教出来的。俗话说棒棰挂在通衢边,三年也会学唱曲儿,主子在万岁爷身边六年,再蠢的人,也都开了窍了。”

“这倒是。”朱翊钧在这些小事上脑瓜子转得很快,立马说道,“朕赐给张先生一颗银印,凡盖此印者,便是直接传到朕这里的密谕,任何人不得耽搁。”

“甚么事儿?”

“好是好,只是宝钞库的钱不敷啊。”

“这殷正茂深得张先生正视,”冯保说着点头一笑,拿眼觑着朱翊钧,赞道,“也难怪,殷正茂的确是可贵的干才。广西荔波县剿匪,李延剿了三年,把匪贼从一万剿成了十万。殷正茂甫一到任,三下五除二就把匪首活捉了。他到南京任户部尚书,起首就腾出两间大屋子,把那些有头有脸的势豪大户请来,好酒好菜接待,吃饱喝足,当场就放开纸笔墨砚,要每小我立下字据认领各自名下的籽粒田征税额度。有人晓得殷正茂翻脸不认人的本性,当场签书画押。有人不信邪,把笔一丢,拿班做势想拍屁股走人。对不起,殷正茂一声令下,当即拥出一大队兵丁,将这些簪缨贵族团团围住,殷正茂脸一拧就变成了阎王,他恶狠狠说道:‘籽粒田征税是皇上主张,我殷或人替皇上法律,你们谁敢猖獗,莫怪我对他不客气。王子犯法与百姓同罪,你们名头再大,也是天子的臣民。籽粒田的税银谁敢不交,我就封他的宅子。我殷某跟匪贼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怕过谁?’说毕,扬长而去。把肇事的大户们都关在那两间大屋子里,每餐只给一小碗发霉的糙米饭和一瓢有盐无油的老白菜帮子。这些锦衣玉食之人,哪受得了这般折磨?不出三天,个个都乖乖地签书画押。本来,据北京户部统计,南直隶的籽粒田税额,能征到七十万两就很不错了,殷正茂到任,却征到了九十多万两。”

“他就不能下旨调太仓银?”

“孔贤人以后,不做文章却做买卖,这的确如杨本庵所说,屈辱斯文。”说到这里,朱翊钧又记起孙海买花盆的事儿,又弥补道,“当然,天下七十二行,做买卖也算一行。普通人做倒也无可厚非,衍圣公做就不对了。”

朱翊钧跟着孙海走进西暖阁中,只见那只花盆,正搁在大案牍中间的黄梨木花架上。这只花盆约莫口阔一尺八寸,通体猩红,窑变后的蚓线,丝丝缕缕透着温润的孔雀蓝。朱翊钧只是捡耳朵晓得一点儿窑瓷的知识,若稍稍穷究却还是个门外汉。但这件均瓷毕竟与众分歧,他一看就非常喜好,他摩挲着花盆,问道:

朱翊钧读过奏疏后,起首拿起杨本庵的那一份,问冯保:“这个衍圣公,一起上都卖些甚么黑货?”

“传闻棋盘街有上千家店铺?”

“还不是到处挪借,想体例扩大宝钞库的进项。”

“不是,是新增拨款。”

一大夙起来,万历皇上朱翊钧就哈欠连天,仿佛熬夜熬了一个彻夜。这也难怪,大凡初当新郎官的人,开首一些日子,都是等不得入夜,比及入夜了急不成待宽衣上床,又恨天亮得太早。痴男怨女干柴烈火,一早晨不倒腾几次,那还叫甚么如胶似漆琴瑟和鸣?朱翊钧固然贵为龙种,但七情六欲却与凡人无异,加上平常被李太后管束太严,大婚之前端的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现在一旦弛禁,他算真正尝到了鱼潜渊底龙翔九天的欢愉。只要一闻到粉黛之香,触到肌肤之腻,他的一腔欲火就腾地一下蹿起来。这不,早上曙光熹微,他听得回廊上响起橐橐橐的靴声,便晓得是喊他起床的内侍到了,揉揉眼睛正欲起家,一只手却偶然间摸到了皇后饱满如莲蓬的乳房,顿时候按捺不住,一翻身就压到皇后身上。

现在,传闻孙海已把花盆弄了返来,朱翊钧满心欢畅,仓猝问道:

“不是真的搬棋盘街的屋子,是搬买卖。”

“老奴也不大晓得详情,传闻都是孔府的出产,孔府地里有枣儿,制成蜜枣,高粱一年也收很多,拿来酿酒,一年也能卖很多钱。”

“是。”

“项目嘛,”朱翊钧眨巴眨巴眼睛,气咻咻说道,“朕大婚以后,还没有给宫中一应内侍恩赐喜钱呢。”

实际春秋只要十六岁的王皇后,生性羞怯内疚,见天亮了皇上还要做这“丑事儿”,便不堪娇羞制止道:

孙海固然恋慕皇上的繁华严肃,但对他这类“画地为牢”的糊口也非常怜悯。因而眨巴着小眼睛出鬼点子:

“唔,”朱翊钧点点头,接着说,“杨本庵的题本,依朕看就准了他,把它发内阁拟票。”

“我们紫禁城里头,二十四监局的内侍火者,外加六个女局的宫娥彩女,拢起来也有上万人。择个日子,让他们像外头赶集那样,既有卖东西的,也有买东西的。大师找乐子,皇上也恰好趁此机遇,明白明白棋盘街的民风买卖,调教调教我们这些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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