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章 梁山军退
赵拆台这一来不打紧,才要教:
梁中书点头道:“卿不负我,我亦不负卿!来人呐!拿五百贯足钱赏这位懦夫,觉得忠勇者表率!”
梁中书大悦,命摆布将之扶起,笑道:“真懦夫也!若你能探得明细返来,本官重重有赏!”
城头上众军士听着,不动声色地暗中后退了一步,和自家的小命儿比起来,一百贯钱算得了甚么?
那民伕抽抽泣噎隧道:“小人走这一遭儿,本觉得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现在得了命返来,天然欢乐得哭了!”
城头上梁中书诸人看得清楚,都放了心。因而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先命人骑快马四下里巡风,以防梁隐士马再来,又派人把那大哭的民伕架了回城。
那人抬开端来,微微一笑:“小人本是清河县人,以行医为业,姓赵,人都叫小人做赵拆台!”
表扬结束,梁中书带了贵显李成,兴冲冲回衙去了。这时却有抱了算盘的税吏从那民伕身前冒出来,笑嘻嘻隧道:“普之仁,你家的税也该交了吧?我们来细算算——本年春夏,已经降了捌玖拾场好雨,给你家浇了地,这雨是朝廷家的甘霖,是要免费的。你是留守相公表扬了的懦夫,能够打个八折,总计……另有,你家大小人丁,都沐浴着朝廷家的阳光,总计……另有……”
话音未落,梁中书把桌子一拍,戟指着梁伟锁大声痛骂道:“我把你这个钻进钱眼里的狗主子!你吞了熊心,吃了豹胆,生出这等短折没见地的主张来!你压榨河北官员不要紧,他们必会向百姓身上十倍生发,如此一来,民命不堪,必有大乱,昨日莘县之变,就是前车之鉴,尔还不记取乎?你出这等鬼谋,清楚是保佑我早死!我梁或人与你何仇,你竟敢如此害我?”
听他叫起本身“少爷”,又自称“鄙陋儿”,梁中书心中一软。想到本身父母早亡,幸有其人勤谨筹划家计,又催促本身攻书识字,方有了明天的梁中书。但一想到他起家后仗了蔡氏的势,变得爱财如命,棺材里伸手死要钱,把本身任上搅得鸡飞狗跳,各式骂不回,又恨得牙根儿痒痒,拂袖道:“清楚是你害我无立品之地!罢罢罢,你们主仆一条藤儿,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说着高一脚低一脚,大踏步去了。
一听此言,梁中书更是大怒,吼道:“你这耿耿的忠心,还是往夫人身上去使吧!我梁世杰身边水浅,安不得你梁管家这条真龙,我本日就还了你家生的左券文书,出了你的奴籍,你改宗姓‘蔡’,叫蔡伟锁去吧!”
梁伟锁听这话说得重了,如五雷贯顶,轰去灵魂,麻溜地跪倒在大号算盘上,叩首如捣蒜:“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小人是个蠢材,有甚么脑水能想出这般主张?皆因夫人有命,才不敢不来,求老爷念在小的常日里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宽恕这一遭儿吧!”
梁伟锁抓下头上帽子,连连顿首,哭叫道:“少爷如此说,鄙陋儿无立品之地了!”
中间庇护的贵显李成见了大惊,齐声道:“啊哟!不好!留守相公压力太大,失心疯了!”
不说税吏剥削小民,单讲梁中书回到衙门,就劈面来了抱着大号算盘的管家梁伟锁,请梁中书摒退摆布后,筹议着如何压榨河北官员。
却见梁伟锁眉飞色舞隧道:“老爷您但是河北众官之首啊!前日被梁山贼寇围困,周边府县,竟然没有一个派救兵的!婶可忍叔不成忍!这‘罔顾上官,坐养贼势’的罪名,他们一个也逃不畴昔!是以小人计量着,将河北统统的府县按贫富分等,每府每县都要交赎罪钱多少,以充大名府‘公用’,若不如此,何故警戒先人?如此一来,大名府虽遭贼祸,河北全境也有几百万贯财水寻觅——请老爷决计恩准!”
梁伟锁失魂落魄地从算盘上爬起来,心头懊丧到十二万分,自思道:“我本是老爷的主子,自该对老爷忠心耿耿才是;但夫人倒是强势,我若不趋奉着,这表里总管之位,早换人多时了!有我当管家一日,暗中照顾着,老爷还能多宽松一日,若换个夫人的亲信当家,当时老爷到处都被监察掣肘,老爷其苦如何?只是这番深心,却劈面说不得!梁府的管家,不好当啊!”
梁中书笑道:“固然如此,亦不能不防西门庆用计!有哪一个胆小的,敢去梁山营盘里哨探一圈儿,返来后我赏他一百贯钱!”
只不过常日里主仆间和和美美的,本日倒是这般冷若冰霜,毕竟败兴儿。梁伟锁暗中苦思,怎生想个法儿,才气阿谀老爷欢乐呢?展转反侧,倒是束手无策。
这两日中,梁伟锁各式设法,只是兜揽不得梁中书意转。不过梁伟锁倒也放了心,别看现在梁中书见了本身时兀自气鼓鼓的,那是还将本身当亲人看,如果视若无睹,那才是真正的恩断义绝了。
一番嘀嘀哒哒的算盘珠子声响过,税吏负了四百多贯钱笑眯眯地去了。那民伕掂了掂手中劫后余生的余额宝,长叹一声道:“书院里先生念的那一句——自古未闻雨有费,现在只剩屁无捐——俺总算明白是啥意义了!”
当下再细心观瞧,蓦地间,梁中书手舞足蹈,放声大笑,状若癫狂。
自梁隐士马在大名府下扎了营盘,梁中书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起早摸黑,呕心沥血,殚精竭智,安外攘内,这才勉强将大名府的局势保持了下来。
叫声除了惊起一片鸦雀,却无人声。民伕胆量大了好些,摸到了营门前,却见无人扼守,一咬牙就钻了出来。
梁中书用红酥手指着南门外梁山的营盘道:“你们细看,有雀鸟集于贼寇营幕之上而不惊,帐中必然空无一人——梁山草寇听得老巢被劫,不得不深夜遁去矣!”
贵显李成听了大惊,仓猝不耻下问道:“恩相何故知之?”
献上竹实诱彩凤,铸成金锁困蛟龙。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而后两日,梁中书得探马详报,梁山雄师确切已经远飏而去了。梁中书不敢追击,只是派人沿途多布哨探,不然西门庆若俄然回师倒打一耙,倒是不成不防。又命令出榜安民,城门大开,渔樵商旅都得通行。
梁中书仓猝劝止:“使不得!使不得!两位都监是我梁世杰的左膀右臂,安能以身犯险?此事再也休提!”
想到此处,心头炽热,当下越众而出,拜伏于地,大声道:“小民愿往城下哨探!”
梁中书狂喜之下,一掌拍在了城堞上,把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掌撞成了红酥手,手酥红,正痛得热泪盈眶之时,却听到贵显李成大喊小叫,顿时没好气地喝道:“岂有此理!甚么失心疯?梁山贼寇已退兵矣!”
这一日梁伟锁唉声感喟着,在梁府外茶馆雅座里喝茶,俄然有一人出去,扑翻身在地纳头便拜,梁伟锁一怔之下仓猝站起,喝问道:“你是那个?竟然这般莽撞!”
众兵卒心中既存了愤懑,任凭梁中书把赏钱进步到了五百贯,亦无人自告奋勇。
梁中书怫然不悦,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官常日待尔等不薄,事光临头,竟无一人情愿效命吗?”
来到城头借着晨光向下旁观,却见漳河河面上空空荡荡,一只粮船也无。船来船去,这本是平常气象,但遐想到岳丈大人围魏救赵,兵发梁山泊,梁中书的心头就是一动。
中间有一民伕,此时倒是心头活络起来。公开里思忖道:“俺们一干民壮,只恨梁山豪杰不能早日打进城来!虽想做内应,却被一干官兵盯得紧,没何如,只得先趴窝随顺着!本日何不顺水推舟,名正言顺地出城往梁山营里去?若西门庆头领还在,恰好暗中联络了,定下里应外合的日期,到时大师一齐发作,开门献城,将这城里一众赃官贪吏都拿尽了!”
贵显李成得了梁中书教诲,有如醍醐灌顶,一时候皆大欢乐,信受推行,赞叹道:“恩相神目如电,小将千万不及!”
这一日,梁中书一夙起来,就到南城楼上观敌瞭阵。
当下城头上七手八脚,用一个大筐把那民伕缒了下去。民伕爬出筐子,拖泥带水地过了护城河,畏畏缩缩地往梁山营盘里蹭,一边向前一边叫唤:“那边休要放箭!俺来有话说!”
东逛逛,西望望,马不断蹄地把营盘逛了个遍,锘大的营地里,只余兵营集雀,大旗卷风,梁隐士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那民伕想到城中百姓一片痴心尽皆成空,赃官贪吏仍然会清闲安闲,寂然之下,坐倒在地捧首大哭。
四周兵士听了,心下都抱怨:“闻都监李都监在大人你眼里是身娇肉贵,莫非俺们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刀剑临头时,都是一条命,谁又比谁强多少?”
贵显李成听了,脸上泛红,二将不约而同,上前大声道:“小将鄙人,愿领一哨人马出城踹营,即使碰到了西门庆伏兵,虽死无怨!”
梁中书表情大悦,问那民伕道:“你这百姓本日立了大功,却哭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