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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袁崇焕评传(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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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朝廷抄袁崇焕的家,家里穷得很,没有涓滴多余的财产。他在辽西的家眷放逐到浙江,厥后改放逐到贵州,在广东东莞的放逐到福建。《明史》说袁崇焕没有子孙。近人叶恭绰则说:“袁后嗣不知以何缘入黑龙江汉军旗籍。”按民国《东莞县志》卷九七:“袁督师无子,相传下狱科罪后,其妾生一子,匿都城官方,大兵入关,为满洲某所得,隶籍于旗。”袁崇焕的冤狱,到清朝乾隆年间方才得以本相明白。《明史》完成于乾隆四年七月,此中〈袁崇焕传〉中,按照清方的档案记载,直言皇太极如何用反间计的颠末。乾隆天子隔了几十年,才读到《明史》中关于袁崇焕的记录,对袁的遭受非常怜悯,下旨查察袁崇焕有无子孙,成果查到只要旁系的远屋子孙,乾隆便封了他们一些小官,那已是乾隆四十八年的事了。到底有无袁承志其人,史无明文。或有其人而史籍隐之。《碧血剑》中故事,皆小说家言也。袁骥永家藏《袁氏家谱》:“……长伯崇焕,字元素,号自如……终究崇祯三年被奸臣朦毙,生三子……子思(私)走广东东莞县……”袁骥绍家藏《袁氏家谱》:“三父执崇焕……荣拔于万历甲戌科,赐进士出身。后官至三边总督,辽东等督师,太子太保……终究崇祯三年被奸臣毙命,生三子,被奸臣奏准,将袁氏抄家,三子思(私)走广东东莞。”这家谱是崇焕二弟崇灿一系子孙所传下来的。

从长远来讲,群众的眼睛确是雪亮的,但是当他们遭到欺蒙之时,自觉而打动的大众,能够和暴君一样的胡涂,一样的残暴。但隔得远了一些,本身的生命财产并不遭到直接的影响时,人们便能够沉着地思虑了,以是除了北都城里一批受了棍骗的百姓,天下都晓得袁崇焕是冤枉的,连朝鲜的君臣百姓也晓得他的冤枉,为他的被害感到不平。[6]

吴三桂是祖大寿的外甥。吴的父亲吴襄曾做宁远总兵,和祖大寿是关辽军中同袍,都是袁崇焕的部下。当明清之际,汉人的统兵大将十之七八是关辽一系的军队。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左良玉、曹文诏、曹变蛟、黄得功、刘泽清等都是。这些人有的投降满清,有的为明朝战死,都是极有将才之人,麾下都是悍卒健士。袁崇焕如果不死而率领这一批精兵虎将,军事局面当然完整分歧了。吴三桂如是袁崇焕的部将,最多不过是“捧首痛哭为红颜”罢了,底子没有机遇让他“冲冠一怒”、为了陈圆圆而引清兵入关。

[7]民国五年,东莞人张伯桢的儿子死了,张佩服袁崇焕,将儿子葬在袁墓的中间。当时看管袁墓的还是佘氏子孙,叫做佘淇。张伯桢为袁崇焕的义仆也立了碑。

[8]杨士聪《五堂荟记》卷二:“袁既被执,辽东兵溃数多,皆言:‘以督师之忠,尚不能自免,我辈在此何为?’……封疆之事,自此不成问矣。”《明史・袁崇焕传》:“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

“凌迟”规定要割一千刀,要到第一千刀上才气将人杀死,不然刽子手有罪,那就是所谓“千刀万剐”。以是骂人“杀千刀”是最暴虐的谩骂。

袁崇焕的罪名终究肯定了,是说不清楚的所谓“谋叛”。崇祯始终没有叫杨寺人出来作证。擅杀毛文龙和擅主和议两件事来由太不充分,崇祯不管如何难以自圆其说,终究也不提了。本来定的处刑是“夷三族”,要将袁崇焕百口、母亲的百口、老婆的百口都满门抄斩。余大成去恐吓主理这个案子的兵部尚书梁廷栋:“袁崇焕并非真的有罪,只不过清兵围城,皇上大怒。我在兵部做郎中,已换了六位尚书,亲目睹到没一个尚书有好了局。你做兵部尚书,怎能保得定此后清兵不再来犯?本日诛灭袁崇焕三族,形成了先例,清兵下次再来,梁尚书,你顾一下本身的三族罢。”

[1]钱家修白冤疏:“嗟嗟!锦衣何地?特工何人?竟袖手而七人竟走耶?抑七人俱有翼而能上飞耶?总欲杀一崇焕,故不吝互为圈套。”此中又说:“方天启年间,诸阳失卫,山海孤寒。当此时谁能存亡忘心,身家不顾?独崇焕以八闽小吏,报效而东,经历风霜,备尝险阻,上无父母,下乏妻孥,夜静胡笳,征人泪落。焕独何心,亦堪此哉?毋亦君父之难,有不得不然者耳。”崇祯批答:“批览卿奏,具见忠爱。袁崇焕鞫问明白,即着前去边塞建功,另议擢用。”

袁崇焕无罪被杀,对于明朝全部军队士气打击非常沉重。从当时开端,明朝才有全部军队向满清投降的事。更有人带了西洋大炮畴昔,满清开端自行铸炮。辽东将士都说:“袁督师如许忠勇,还不能免,我们在这里又干甚么?”[8]降清的将士写信给明将,老是指责明朝昏君奸臣谗谄忠良。[9]

程本直、佘仆的行动表示了人道中崇高的一面。谢尚政的行动表示了人道中卑鄙的一面。袁崇焕的死法,却又显现了大众在遭到鼓吹的捉弄、失却了理性以后,会变得如何狂暴可怖。袁崇焕是一团火一样的人,在他四周,燃烧的是崇高的火焰、险恶的火焰、狂暴的火焰。这些火焰就像他本人灵魂中的火焰那样,都是狠恶地闪亮的。

[2]袁崇焕下狱后,毛文龙的朋友乘秘密求为毛昭雪,要求赐谥抚恤。崇祯不准,说毛之死是“罪有应得”,不准以袁崇焕为藉口而昭雪。见程本直:〈漩声〉。

[3]程本直〈白冤疏〉中说:“总之,崇焕恃恩过分,任事太烦,而抱心太热,常日任劳任怨,既所不辞,本日来谤来疑,宜其自取。独念崇焕就执,将士错愕,彻夜号啼,莫知所处,而城头炮石,乱打多兵,骂詈之言,骇人听闻,遂以万余精锐,一溃而散。”最后说:“臣于崇焕,弟子也。平买卖气豪杰相许。崇焕冤死,义不独生。伏祈皇上骈收臣于狱,俾与崇焕骈斩于市。崇焕为封疆社稷臣,不失忠。臣为义气纲常士,不失义。臣与崇焕虽蒙冤地下,含笑不足荣矣。”

司马迁在〈留侯世家〉中说,本来觉得张良的边幅必然魁伟奇伟,但见到他的图形,面貌却如美女普通。我们看到袁崇焕的遗像时,恐怕也会有如许的感受。图象中的袁崇焕虽不如何俊美,但洵洵儒雅,很难想像如许的一小我竟会如此刚烈侠烈。

那姓佘的义仆毕生守墓不去,身后就葬在袁墓之旁。令人惊佩的是,佘君的子孙世世代代都在袁崇焕墓旁看管。直到民国五年,看管袁墓的还是佘君的子孙,他们说是为了遵循祖宗的遗训。[7]直到公元二○○一年,北京袁崇焕墓的看管者还是佘君的子孙,不过已不是男丁,而是女性。

在现在颓废不振的期间中,竟然还能见到十七代守墓三百七十二年的忠义人物,委实令大家心奋发,对佘家不由得大起敬佩之心。比来北京中心电视台停止“打动中国”二○○二年度人物评比,我特别推举佘幼芝佳耦,表扬中国社会中正视是非与公理的品德力量,并在天下性的播送中作了鼓吹。传闻看了这话剧的观众中,有人说这类行动是“愚忠”。香港竟然有如许心态之人,不能赏识高贵的风致,反说是“愚忠”如此,这类人的心机状况处于甚么水准,也便可想而知。这类人必然说我这篇笔墨无聊,那很好,如果他们赞美,我反而感觉尴尬了。大抵这类人会以为谢尚政“识事件”,是“明智”。这类人决不赏识武侠小说,因为他们的脾气“回绝侠义”,只采取“对我有甚么好处?”文革培养了大量这类人才,而这类人才之浩繁也使文革成为能够。这类人一定是文革培养出来的,那么是殖民地教诲形成的。

袁崇焕身后,骸骨弃在地下,无人敢去收葬。他有一个姓佘的仆人,广东顺德马江人,半夜里去偷了骸骨,收葬在广渠门内的广东义园。隔一道城墙,广渠门外的一片广场之上、城壕当中,便是九个半月之前袁崇焕带领将士大喊鏖战的处所。他拚了性命击退来犯的十倍敌军,保卫了天子和北都城中百姓的性命。天子和北都城的百姓则将他割成了碎块。

[9]《明清史料》丙编,辽将自称“在此建功何用”,故“北去胡”而投降满清,此中有人致书旅顺明将:“南朝主昏臣奸,谗谄忠良。”

北京袁崇焕墓一向由佘姓先人看管,至今已历十七代,共三百七十二年,经历了明、清、北洋军阀、民国、日本军占据、民国、新中国几个分歧政权,但佘家始终忠心耿耿,子子孙孙,守墓不去。袁墓现在是在崇文门区东花市斜街北京市第五十九中学以内。现在为了驱逐二○○八年奥运会,崇文区当局要革新市容,决定“复建袁墓,拆迁袁祠”,告诉居住在袁祠中守墓的佘家先人搬家。佘家守墓人目前是六十三岁的佘幼芝密斯以及他丈夫焦立江先生、儿子焦平。佘幼芝佳耦当客岁香港“致群剧社”演出话剧“袁崇焕之死”时曾来香港,曾约我会晤。我很愿相见,对他们耐久对峙的忠义表示敬意,但我当时在杭州浙江大学教书,没有见到,很感遗憾。“袁崇焕之死”的编剧是白耀灿先生,脚本编得很好,导演与各位演员都很失职,传闻演出胜利,座无虚席,观众打动而欢迎。本年三月重演,可惜我仍因不在香港,未得赏识。

崇祯三年八月十六日,中秋刚过,袁崇焕被绑上法场,刽子手还没有脱手,北京的众百姓就扑上去抢着咬他的肉,直咬到了内脏。刽子手遵循规定,一刀刀的将他身上肌肉割下来。众百姓围在中间,纷繁叫骂,出钱买他的肉,一钱银子只能买到一片,买到后咬一口,骂一声:“汉奸!”[5]

[6]清人所修的《明史・袁崇焕传》说:“遂磔崇焕于市……天下冤之。”朝鲜《仁祖实录》八年仲春丁丑载:朝鲜的使者朴兰英到沈阳,满清的王公当着他面相互“私语”,说袁经略公然和我们同心,只可惜事情败露而被拘系。如许的国度奥妙,怎会当着本国使臣的面而相互私语,用心让他听到?朴兰英明白他们的企图,只不过想藉他而传言到明朝去,以便尽快杀了袁崇焕,以是他在给朝鲜国王的奏章中说:“此必行间之言也。”直到一百年以后,朝鲜的君臣们在会商明朝覆亡的启事时,还说首要启事是杀袁崇焕(见朝鲜《英宗实录》六年十一月辛末,即雍正八年,公元一七三○年。)

[10]程本直〈漩声〉:“掀翻两直隶,踏?一十三省,求其浑身担荷、彻里承担如袁公者,正恐不成再得也。此以是袁公值得程本直一死也。”

以袁崇焕知人之明,毕竟还是看错了谢尚政。要体味一小我,那是多么的困难!袁崇焕对崇祯的胡涂与奸臣的诬告,或许并不悔恨,因为崇祯与众奸臣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但对于谢尚政的忘恩负义,必然是耿耿于怀吧?或许,他也曾想到了,就算是岳飞,也曾给部下大将王贵所诬告,因此构成了风波亭之狱。只是王贵诬告,是因为秦桧、张俊的威迫,谢尚政倒是受了利诱,比较起来,谢尚政又卑鄙些。但是谢尚政枉作小人,他的总兵梦并没有做成,不久梁廷栋以贪污罪垮台,查出谢尚政是贿赂者之一,送了纹银二千两,谢也是以撤职。

袁崇焕身后,旧部祖大寿、何可纲率军驻守锦州、宁远、大凌河要塞,清军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崇祯四年八月,皇太极以倾国之师,在大凌河将祖大寿紧紧包抄,十月间祖大寿不支投降。副将何可纲不降,被杀。祖大寿骗皇太极说可为满清去取锦州,但一到锦州,当即就守城,而后皇太极派大将几次打击都打不下来。皇太极两次御驾亲征,攻锦州、攻宁远,都无功而退。直到崇祯十四年三月,清兵雄师再围锦州,整整围攻一年,到第二年三月,先击溃了洪承畴十四万雄师,祖大寿粮尽援绝,又再投降。祖大寿到顺治十三年才死,始终未曾为满清打过一仗,大抵是学了《三国演义》中“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主旨,满清也没有封他甚么官。比之满桂、赵率教、何可纲、孙祖寿等人阵亡捐躯,祖大寿有所不如,但比之其他的降清大将却又远胜了。

[5]见《明季北略》。

因为北都城的百姓认定,客岁清兵围城是他用心引来的。很难说如许的谎言从何而来,是悔恨袁崇焕的大臣与寺人们漫衍出去的?还是普通大众天生的喜好听信谎言?又或许,遭到了严峻惊骇和丧失的北京百姓需求一个宣泄的工具?

梁廷栋给这番话吓怕了,因而和温体仁商讨设法减轻处刑,改成袁崇焕凌迟,七十几岁的母亲、弟弟、老婆,几岁的小女儿放逐三千里。母家、妻家的人就不缠累了。野史上说袁崇焕无子孙,袁氏家谱记录说袁有三个儿子。“肤公雅奏图”绘袁乘船北上,有妇女二人、儿童一人相送,或为其妻妾及子。有说袁妻在袁身后投江他杀,袁钰有吊袁督师诗十六首,此中云:“弱弟问每天已醉,寡妻赴水水无声。”[4]

袁崇焕不是高瞻百世的愚人,不是夺目无能的政治家,乃至以严格的军事观点来看,他也不是韩信、岳飞、徐达那样长于用兵的雄师事家。他行事操切,脾气中有严峻缺点,但是他凭着永不衰竭的朴拙,一往无前的豪情,鼓励了统统的将士,将他的豪杰气势带到了每一个部下身上。他是一团熊熊烈火,把部下身上的血都烧热了,将一群颓废不振的残兵败将,烧炼成了一支死战不平的精锐之师。他的知己程本直称他是“痴心人”,是“泼胆汉”,天下唯一肯担负任务的豪杰。[10]袁崇焕却自称是大明国里的一个逃亡徒。[11]逃亡徒是没有家庭幸运的,日日夜夜不得安然。官居一品,过的倒是逃亡徒生涯,只因这十年当中,他生命之火在不竭的狠恶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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