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见礼毕，高拱正色道：“本日请诸君来，有一事相托。”
“也罢，明日让书办去知会。”高拱一扬手道。
吴文佳几小我倶一脸迷惑，躬身道：“请元翁叮咛。”
“谋我？不是已然试过了吗？奈我何？”高拱不屑地说，“江陵密帖告我，表示南都也有弹章，又说大理寺有人上本，成果，都没有嘛！稍有知己者，都晓得抓不住我甚样话头，论劾我，拿甚么话头论劾？！”
张居正颇觉刺耳，脸一沉道：“我乃为国度，”看了一眼吕光，“也为存翁，方有逐高之谋。”他已有计在心，摆摆手，“散去吧，我另有事。”
“禀报江陵相公吧？”周良臣道。
四人回身行礼，仓促而去，一起上倶沉默无语。出了文渊阁，吴文佳、周良臣一道，刘浑成、王璇一道，窃保私语起来。
“不需师相策动，科道已然控弦待发了，只要师相预为筹办，禀明皇上，届时拟旨严遣，大事可成！”宋之韩道。
正如张居正所料，此时，虽已是深夜，在高拱的书房里，韩楫和程文、宋之韩这三位弟子，正在死力压服高拱，抓住此次机遇，一举将冯保、张居正摈除出京。
韩楫痛苦地摇了点头，起家欲走。
张居正惶急当中，召吕光来见，并不是真的觉得吕光有甚高超处；而是因为，吕光与徐阶保持着密切联络，徐阶远观时势，不时将画策知会于吕光。但如何应对目今局面，徐阶事前并无指导。吕光听完张居正的报告，沉吟半晌，道：“相公跟随存翁多年，必知当年存翁与严嵩暗中角力，几番被置于险境，都是如何化解的。”
“但是，师相，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里应外合，害你白叟家啊！”程文近乎哽咽着说。
高拱感喟一声，道：“你们可知，皇上病得很重，若闻有人害我，必大怒。这个时候，安可怒圣怀？别人之事，自有阁臣处之；谋我之事，则何人处之？必皇上亲身处之。今皇下水浆不入口，而能处乎？安能够苦圣心？”
“你把密揭送给徐爵。”张居正说着，把红纸套递给游七，“须格外谨慎，千万不成外泄。”
“师相，于公于私，都不能迟疑！”程文道，“冯保与江陵相为何结为一体？锋芒就是对着师相的，师相若不反制，必受其害！”
“大丈夫能屈能伸！”吕光又道，“宦海上，要想当大爷，就得先学会装孙子！”
“师相，我辈去知会，似不当。”程文嗫嚅道。
吴文佳几人这才明白了高拱的企图。吴、周自是面露忧色，点头称是；刘浑成、王璇蹙眉不敢言。高拱扫视了一下四人，寂然道：“诸君归去，遍告同僚，就说高某说的：上本参劾冯、张的事，都不准做！但有一人上本，则我本日辞归！”
游七敏捷地把红纸套塞进怀中，回身往外走。刚走到垂花门，张居正小跑着追了出来，喊道：“游七，返来，返来！”游七回身返来，张居正要回红纸套，走进书房，放到书案上，“科道正四周网罗证据，万一被人盯上，岂不好事？还是谨慎些好。”
游七见张居正在书房踱步深思，悄悄退出，刚走出去，又听张居正唤他：“你去玄翁宅邸四周转转，察看一下他家里是否有客人，返来禀报。记着，不要让人发觉。”
几天前，冯保竟提出在遗诏中写明他要同受顾命的要求，让张居正感到震惊！国朝太祖天子严禁寺人干政，在煌煌圣旨中授寺人以顾命，未免骇人听闻！张居正一时难以接管，也不敢冒然起稿，甚或萌发退意，不再与冯保交通。恰幸亏这个节骨眼上，张齐把他交通冯保之事挑了然；本想以困张齐几日以威慑敢言者，不料却弄巧成拙，科道大有群起而攻之之势，倘若再不紧紧抓住冯保，则处境危矣！他不再迟疑，照徐阶透过吕光传达的“步步为营”的指导，一口气把《遗诏》、《遗旨》《与皇太子遗诏》写完，几次点窜了多遍，直到对劲为止。他拿出一个红纸套，亲身把几份密揭封好，走到门口，唤游七来见。
“相公在文华殿看视，此时不在啊！”吴文佳道，思忖半晌，又道，“我看还是谨慎点好，未知止得众言官否？若止不住，而先禀报此事，恐是非弄在你我身上，还是不必禀报吧，看看再说。”
“目睹大臣勾搭寺人，大干天条，言者何忍沉默？”御史王璇弥补道。
“人臣杀身以成其君！本日，宁吾受人害，事不得白，也不能让皇上为我忧心！”高拱语气悲壮地说。他一扬手，以断交的腔调说，“不必再说！”他略一思忖，“明日到衙门，知会六科的吴文佳，都察院的周良臣、刘浑成、王璇，到内阁朝房见我！”
“此必不成！”高拱以果断的语气道，“皇上病重，一闻此说，必大怒。愿诸君以君父为重，我宁受害，宁事不白，特鸿毛耳，安可此时苦圣心？”
“这不是小事，师相！”韩楫激愤地说，“大臣勾搭寺人，作为当国者，焉能不竭然措置？目今科道已然相约行事，师相不能无动于衷啊！”
吴文佳、周良臣不知何意，低头不语。刘浑成见吴、周在侧，也不敢多言，嗫嚅道：“科道当是闻得曹大埜受人教唆诬告元辅，欲为元翁白罢了。”
不到半个时候，游七来禀：“高阁老府外拴三匹马，似有客人。”
韩楫已猜出高拱召四言官的企图，不由仰天长叹一声，拉了拉程文的袍袖，“不早了，走吧走吧！”
“嗯。”张居正点点头，向外摆了摆手：“去吧！”待游七退出，张居正从鼻孔中收回一声嘲笑，“哼，必是那几个不循分的弟子去煽动玄翁！”
王篆、吕光出了书房，张居正坐到书案前，展纸提笔，埋头起稿。
给事中刘浑成，御史王璇，已备好了弹劾张居正、冯保的奏本，闻听高拱有召，觉得必是嘉勉他们的，兴冲冲来到文渊阁，一眼瞥见湖广籍的给事中吴文佳、御史周良臣这两位张居正的幕宾也在，一脸的笑意蓦地僵住了。
“闻科道将有本上？”高拱问。
“遵示！”吴文佳道，向其他三人摆了摆头，起家揖别，高拱送至门口，抱拳道，“奉求诸君了！”
当年，徐阶的三个弟子同日弹劾严嵩，成果，三人倶遭严遣，严嵩对徐阶愈发猜忌，徐阶为自保，登门向严嵩赔罪，还把本身的一个孙女字于严嵩的一个孙子。张居正熟知这段汗青，也听出了吕光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