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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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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拱手抱拳,纷然言谢。正说着,一匹快马俄然奔驰而来。

都城里,因筑城一事,高拱也是满腹怨气。

李邦珍轻叹一声,远远地对世人道:“本院有急事,这就回会城。”说着,疾步往前走,待肩舆一到,便登轿而去。

“玄翁,李邦珍官声不错,为新郑筑城也是美意,撤换他,他会佩服吗?”张四维劝止道。

次日中午许,李邦珍赶到了新郑。一下轿,顾不得洗面喝茶,就直奔现场察看。总董查志立、协董卫生,新郑知县匡铎,指指导点向抚台禀报进度。

修城一节,有劳经画。仆昔力辞,实出衷悃。而公乃谓处所公益,非为仆者,且赋税已集,工役已兴,故仆不敢复言。第闻供役者,皆邻境州县之人,则甚不成。夫新郑之城,新郑之人所觉得固者,而乃使邻境之民离家室,裹餱粮,荷畚锸,疲筋力,风餐露宿,为别人筑城,则岂不拂情面而敛怨乎?望亟命散之,乃所觉得爱也。若夫砖石,亦只宜本县安闲设处,如派于外处,不唯累及别人,而远亦难致,亦非计之得也。大略此事非可短促而为,况既有设处赋税,本县亦自有可雇之人,可庀之物,何待外求乎?若为仆修城,为城召怨,非仆平生之所安也。

查志立苦笑一声:“明府筑城是功,抚台、道台筑城,或许就是过啦!”

“子维、惟贯,叫你们来,只为一件事:河南巡抚李邦珍不能再做下去了!”吏部直房里,高拱一脸怒容,对张四维、魏学曾道。

李邦珍两眼发直,内心翻江倒海,一时进退失据,不知何好。

世人沉默点头。又走了几步,李邦珍和缓了语气,笑着说:“诸位也很劳累,本院心中稀有,放心做事就是了!”

“喔,没、没甚么,等候抚台的公文吧。”查志立支吾道,“抚台俄然感觉为一县筑城,惊扰邻境之民不当,成心使之散去。”他上前拉住匡铎的袍袖,“明府,筑城之事,恐要明府一力承担了。此事,万不成半途而废啊!”

“既如此,知县天然当知该如何区处,无需你我代庖嘛!”李邦珍轻描淡写道,说着,手伸轿外,向前一扬,“快走吧,别误了闲事!”

“喔呀!”查志立刚读了几句,就收回赞叹声,待阅毕,额头上满是汗珠,低声道,“抚台,这这…这满纸都是绝望、指责!原觉得高相是客气,看来他前书不同意修城,并非客气啊!罪恶罪恶,下吏太不识高相了!”

“那边的绅民早有防备,倒是没有出性命。”张梦鲤禀报导,一脸烦躁地站在轿前,等候巡抚叮咛。

“正因如此,才要加快嘛!”李邦珍道。他俄然伸脱手臂,在胸前抡了半圈,瞪眼道,“工匠如此苦辛,诸位都看到了;统统的财帛,一分一厘,都要花在筑城上,你们谁敢往本身腰包里装一文,”他停顿了一下,“或者吃吃喝喝,奢糜糟蹋,本院必重参不饶!”

张梦鲤只是五品知府,与当国在朝者间隔尚远,体认不到李邦珍的良苦用心,还想着省、府两级,先把考城水患之事区处出端倪再去新郑,却未料李邦珍并未窜改路程,他也只能伴同前去。

恃爱取布腹心,惟照亮,幸甚!

查志立仓猝畴昔,李邦珍把高拱的书牍递给他。

李邦珍沉吟半晌,道:“还是归去再传檄来为好。”

国朝巡抚,并无牢固品级,端看加衔。李邦珍加都察院佥都御史衔,正四品,尚不及从三品的藩台为高,官服补子绣云雁,只不过有都察院职衔,为宪职,可节制一省文武。巡抚最好的前程是晋升六部侍郎,正三品,官服补子绣孔雀。李邦珍是嘉靖二十九年进士,做过科道,巡按福建时,正值倭患最烈,与戚继光一道,督战剿倭,以军功直升京堂,外放河南巡抚。他为官廉洁,官声颇佳。可任巡抚已然三年考满,却仍然没有升迁,而魏学曾、朱大器这些比他晚一科的进士已然官居侍郎,让李邦珍甚为歆羡。时下高拱手握铨叙大权,而他又在河南任职,若不籍此良机一举而上,同年、乡党,必讥其陈腐不谙为官办事之道,那他在宦海,就真的没有颜面了。他刚履任时,高拱就赋长诗为赠,可惜当时未加意与之交友,现在只能觉得新郑筑城来调换高拱的赏识。这自是李邦珍心目中的甲等大事,也是一件急事。

“喔!是玄翁的!”李邦珍道。他向世人扫视了一眼,查志立忙使了个眼色,世人一起走开了。李邦珍这才拆展开读:

查志立悟出,李邦珍是顾忌在部属面前有失颜面,点头道:“如许好,如许好!”

李邦珍岂止愁闷?此时,他坐在轿中,嘴唇紧闭,双目微眯,肇端被弄巧成拙的烦恼所覆盖,继之是委曲,蓦地间,就被痛恨所代替!暗忖:高中玄如此不近情面,不消别人替他敛怨,他本身每天都在召怨!又喃喃道:“幸亏老子守廉,没有贪墨的把柄可抓,他愿如何就如何,由他去吧!不信时下的宦海能容这类人悠长失势!”如许想着,李邦珍俄然轻松下来,叮咛道,“在前面一个驿站用饭,让他们好好整备,要吃得好一些!”

“喔!”李邦珍并未转头,道,“请查大参移步。”

“喔!抚台谙熟省情,下吏敬佩!”张梦鲤恭维道。

“别问了,抚台此时必是愁闷万端呢!”查志立感喟一声。

李邦珍的肩舆已穿过了大梁门,却不见开封知府张梦鲤的人影,他翻开轿帘,面带愠色:“张知府如何回事?说好要到新郑县观察筑城的,莫非还要本院等他不成?”

高拱沉吟半晌,道:“也罢!”又叮嘱张四维、魏学曾,“唯有官修实政,民方能得实惠!记着,用人,要紧紧掌控一个‘实’字!”

张梦鲤却还是落了轿,大步跨到李邦珍轿前,见礼毕,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禀抚台,下吏刚起轿,考城知县呈来急文,说县城被大水淹没!”

“本院没有记错的话,考城地濒黄河,屡遭水患,县城已前后迁过六次,且都是县令筹办,对否?”李邦珍问。

“筑城是县令的分内事,即便只要下吏一小我,也要把城墙筑起来!”匡铎拍着胸脯说。

世人一向跟在李邦珍身后,并未看到他的神采,不知产生了甚么大事,只感觉抚台有些变态,又见他竟独自登轿而去,更是大感惊奇,面面相觑。

李邦珍“哦”了一声,仿佛是宽谅张知府早退之意,斯须方反应过来,问:“死人没有?”

张梦鲤迟疑着,见巡抚的大轿已然西去,只得登轿追逐。两顶肩舆在哨弁、亲兵簇拥下,一起小跑着,向西驶去。李邦珍坐在轿中,恍恍忽惚中,感受已站在会极门朝班里,朝服补子上的云雁,变成了孔雀。

“抚台,这回就照高相说的办吧!”查志立建言道。

李邦珍阅罢,神采陡变,很久未缓过神来。世人望着李邦珍的背影,见他站在那边半天不动,也不敢上前打搅,急得一个个当场转圈。新郑知县匡铎忍不住了,道:“抚台,该用午餐了!”

“玄翁所说自是正理。”魏学曾道,“李邦珍固有巴结奉迎之嫌,不过此人守廉,也是可贵,不让他管理一省就是了。操江巡抚恰好空缺,可把他调去,相互颜面上也过得去。”

“官声这事,我要慎重说说!”高拱呷了口茶,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今之宦海,实心干理者未几,饰伪以邀浮名者很多!机灵辩捷者,目为有才;狡伪熟猾者,目为有智。而恰好那些俭朴无华、不肯与世沉浮者,倒不见称于人。此吏治以是不兴、民生以是未泰。而后用人,但问其政之美恶,勿论其名之有无。照实心干理,不肯巴结奉迎者,虽无赫赫之名,亦必荐用;不然,虽有赫赫之声,亦必参究。如此,则官修实政而民受实惠!”

“抚台,人力物力财力,倶充分!”查志立道,“只是,远道而来的工匠,风餐露宿,自带干粮,委实有些苦辛。”

正说着,不远处一台肩舆急仓促赶来,到了近前就要落轿,李邦珍沉着脸大声说:“已然晚了,快赶路吧!”

“能加快的,还要加快!”李邦珍道,他指着卫生,“卫推官,你无妨再募些人手来。”走了几步,又转头问查志立,“另有甚困难?”

“道台,如何回事?”李邦珍的肩舆刚起,张梦鲤就迫不及待地问查志立。

“禀抚台,都城有书来!”骑马人说着,从怀中取出版函,递给李邦珍的侍从。

“道台,抚台何故仓促拜别?”张梦鲤猎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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