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笼络陈矩(下)
“算是吧。”高务实神采淡淡地答了一句。
陈矩仿佛完整没有推测高务实会留他喝茶，看起来很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打躬：“小高先生切莫折煞奴婢，奴婢那里当得起一声陈公？至于辛苦，摆布不过是给圣上干点端茶跑腿服侍人的差事，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那里敢说甚么辛苦？”
陈矩的确人如其名，规端方矩，办完差事就欲告别，看起来也没有伸手要红包小费的洋气风俗。但高务实可贵有机遇跟他独处拉近一下干系，岂肯如此等闲放他分开？当下笑容可掬地留客：“陈公此来辛苦，若不嫌弃，无妨去小生书房稍坐，目下虽非饭点，小生这里却也有些母舅所赠佳茗，恰好与陈公同品。”
当然，他表达这个态度，倒不是说他真有这么严格的品级看法——好歹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期间青年，这点儿大家划一的憬悟还是有的——只是为了接下来议论的事情打个底。
高务实哈哈一笑，似模似样地摆手道：“服侍圣上莫非就不是首要差事了？圣上舒心，不为庶务烦忧，才有精力考虑天下大事嘛。以是要我说啊，这大臣和内宦须得各有所司，各尽其责。如此，天下呢，才气长治久安；国势呢，才气蒸蒸日上。陈公你说，是不是这个事理？”
高务实笑道：“说来也是巧了，陈公乃是保定安肃县人吧？陈公可还记得，嘉靖三十八年，我三伯主持大考之故事？那安肃县现在的县尊梁梧，恰是己未科同进士出身，算是我三伯座下弟子。前次，他与一干同年来京庆祝我三伯起复，不料三伯那日合法内阁当值，因而特命小子先行欢迎一二。闲谈之间，正巧说到陈公前次新郑一行，小子赞了几句陈公为人雅正的话，梁县尊便提到介弟之事……”
所谓进斋公者，乃当初世宗嘉靖天子期间的大寺人高忠是也，此人曾做到御马监掌印寺人、提督十二团营等职。高忠身后的墓志铭乃是时任大学士的徐阶所撰文，另一名大学士袁炜书丹，成国公、后军都督朱希忠篆盖，其当时职位可见一斑。
陈矩微微一怔，便即明悟，暗道：“我倒是冒昧了，高家家学渊源、数代官宦，此子又是高家后辈之俊彦，更得高阁老看重，亲身带在身边悉心调教，他的心气天然是很高的，瞧不上三甲出身的梁县尊也不敷为奇。”
喝茶本就只是个说辞，高务实主如果想问一下宫里比来的环境，因而在两边按宾主坐好以后，便主动开口问道：“陈公，传闻，嘉靖二十六年时，您才九岁，就被选进宫中，分拨在进斋公门下调用？”
这般场面话一旦说开，两边的间隔就敏捷拉近，这下子聘请陈矩喝个茶甚么的，就是小菜一碟了。
高拱既然将高务实带在身边亲身教诲，那么高拱的弟子按理说都能够算得上是高务实的师兄，这一点今后时的风俗上来讲，大略没有甚么太大的题目。当然，在高务实如此年幼之时还非要这般表述，明显是有必然恭维之意，毕竟“师兄”们满是金榜落款过了的进士，天下一等一的大才，而高务实却还连个童生都没去考呢——真要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现在乃至还算不得“读书人”，只不过是出身摆在这里，没有人会以为他将来不会是“读书人”罢了。
但是陈矩汗青上竟然能以司礼监掌印寺人身份兼任东厂提督，把首席秉笔寺人的实权侵犯大半，近乎独掌司礼监，足可见其受天子信赖之深。更了不得的是，他竟然还能同时被文官个人承以为“贤宦”，这在皇权与文官个人斗争非常狠恶的万历朝而言，但是非常令人惊奇的。
陈矩听高务实这一说，惊奇万分：“此奴婢家中小事，怎入了小高先生尊耳？”
陈矩固然惊奇高务实为何晓得他如许一个在内廷毫不起眼的小内宦的过往，但这一问算是挠到痒处，当下微微坐直身材，拱手道：“都是先世宗天子信赖，使奴婢有幸得聆进斋公迟早教益，现在进斋公虽已仙逝多年，然其谆谆教诲、音容笑容，好像劈面……哎呀，那些年，真是受益很多啊。”
陈矩乃是宫中寺人，受邀进入高府后院倒是无需特别避讳的，当下高务实便请陈矩到了本身书房，弄月听琴二女则麻溜地去筹办香茗，留下二人伶仃扳谈。
司礼监掌印和首席秉笔寺人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内部制衡的干系，掌印职位高贵，秉笔实权在握，天子当然就高枕无忧。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能，是以高务实很乐意与这位贤宦搞好干系。
陈矩听得大喜，忙不迭连连点头，道：“小高先生明鉴，可不恰是这个事理？奴婢等固然地卑位鄙，但于服侍圣上一事，总归是竭心极力的不是？哎呀，那真是唯恐有些许不周，使圣上心生厌恨，于大政展布之时偏于情感。小高先生固然……呃，这个，年纪尚小，可这见地，那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呀！”
陈矩听得又惊又喜，忙不迭道：“哎呀，小高先生谬赞了，真是谬赞了，奴婢怎敢当得‘雅正’一誉……”说着稍稍顿了顿，目光中带了三分等候：“梁县尊竟是……呃，竟是小高先生师兄？”
实在高务实倒不是瞧不上梁梧的科考名次——固然梁县尊的确只是三甲第一百六十三名，在全部金榜之上靠近倒数。可即便倒数的进士，那也是进士，是毫不作假的三年一科、天下只取三百多人的绝对精英。高务实这个态度只是要表达一下：小爷我宰相家世，梁某戋戋县令，他叫我一声师弟那是他攀附我，我若给面子就应他一声，若不给面子……他待怎地？
高务实本日邀陈矩喝茶，本无详细企图，提这一嘴也不过是拉近内心间隔，然后他才祭出大招：“传闻介弟这些年躬读于家中，颇见进益，年前已得了童生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