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叠影上檐明(二)
热朵好不轻易平复的心境,此时又复兴波澜,只不住地用手抚摩着这块玉石,哽咽道:“当初,你传来的信上说,茱萸身上有块血玉,但是这一块?”
说到此处,热朵不由起了悲伤意,边说,边侧身抹了眼角:“先前派去大钺的探子呈了谍报来,这茱萸自小没了娘亲,也是个不幸的。打小就没少吃过苦头,乃至还听闻丹冉归天今后,她是一起从丽郡要饭到的京师。我这内心听了,可别提有多难过了。原是想着,将她接到阿苏城来,好生待着她,也算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没想着,竟还是叫她受委曲了,我这阿婆做的,实在是渎职啊。”
“女王是指……”朱朱怕失口,忙捂住了嘴。
朱朱轻叹了一声,望着榻上仍昏睡中的茱萸,“可不是白日里,这如公主俄然闯进了思馆来。奴婢也防不住她,只得任她在院中落了座。那里晓得,这如公主混闹起来,愈发的不成样了。竟就当着夫人的面,说那大钺天子得了怪病,昏倒不醒了。这夫人前番舟车劳累的,身子也没养好,禁不住这一打击,天然就昏迷畴昔了。也是……诶……”
热朵顿时起了喜色,仍压着声道:“这个如儿,愈发的不像话了!先前是念着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因此带入宫里养着。这些年总想着,她比旁人不幸一些,老是娇惯着她,不想现在真闹出事儿来了。想当年,这如儿尚还在襁褓当中,丹冉对她也甚是顾恤。哪晓得本日闯了如此祸事,将来如果我赴了鬼域,又有甚么脸面见她。”
朱朱边说,边双手合十跪下,“总归是奴婢没看好夫人,还请女王定罪。”
热朵道:“年青女人的心机呀,我又怎会不晓得。别瞧我现下年龄大了,可也是年青过的,天山边的池水,雪樱,戈壁中的豪杰,这些哪个年青女子会不心动。但是这老六,心机也是多了一些,毕竟不会是你所托的夫君。既是派了你来此顾问茱萸,那便希冀你一心一意给服侍好了……朱朱,你是个聪明人,旁的,也该无需我多言了吧。”
热朵幽幽道:“这周筠生狡计多端,年纪悄悄就已是城府极深之人,不然又如何会将我们南疆当初直打的节节败退,还退至了数百里,乃至还攻破了阿苏城。若不是因为他,丹冉也不会死。这新仇旧账,早已在我心头深种,迟早也得同他算一道。何况他周筠生但是个习武之人,体格结实,若说如许等闲就被击垮了,我可实在是信不得。纵使他真是因着茱萸害了相思病,也不至到这个程度。”
热朵点头道:“这人间,只这一块血玉。原是有一整块,先王活着时,有人从天山脚下拾得,送进了宫来,彼世,先王瞧这玉希奇,打磨了一番,便赐给了我。也曾带着这玉上疆场拼杀,可不得,多亏了这玉,替我挡了一箭,当初才可毫发无损地班师返来。当时候,我便认定,此玉定然是通灵性的宝贝,因此,自个随身带了半块,另半块给了丹冉,只想着她可逢凶化吉,安康平生。”
“你在大钺皇宫也呆了那么些光阴,莫非就不看不出个一星半点么。这周筠生多数是在诈病,既是为了大钺那帮有逆反之心的人,也是做给我们看的。你可晓得?”热朵说道。
热朵阖着眼道:“那周筠生但是习武之人,说病就病,可真是蹊跷。”
这番诉衷肠的话儿,听到朱朱心下也很不是滋味。只得欣喜道:“这些年,女王为了寻觅丹冉公主与外孙女的下落,也是劳心劳力,吃力了心机。可不是还亲身跑了两趟丽郡,险象环生,差些就被大钺朝廷安插在丽郡的探子给看破了。现在只是这茱萸公主还不晓得自个的身份。公主也是个明辨是非之人,倘若她晓得,心下必然也能谅解女王的苦处。”
热朵越说越悲伤,常日里说一不二,威风八面的南疆女王,此时仿若只是一个悲伤的六旬白叟。只是热朵这些年保养有方,瞧着也只似少妇,倒是些许老态也不显。
朱朱点头道:“是了,奴婢入得大钺皇宫今后,经过多方查探,方才思疑这皇后就是女王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只是苦于手头没有证物,巧了,那一日京师内卫营叛变,情急之下,这茱萸公主就漏了这块血玉出来。皇天不负故意人,老天爷开眼,晓得女王的一片苦心,因此才给奴婢瞧见了这么一回。真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热朵悄悄握住茱萸手,呢喃了几句。而后将自个那半块收好,又将另一半玉石,仍旧放回茱萸枕下:“这忠萩,也是个忠心的主子,既救了丹冉,又护了茱萸,总归也是我的仇人。前些光阴,探子说是找到他的坟场了,亏着茱萸故意,还给忠萩上了一块木牌,不然这探子就是有通天的本领,怕也是寻不着忠萩的葬身之所来。”
热朵笑笑:“你如果痴顽,我就不会派你出去寻觅茱萸了。也多数是因着老六的原因罢,瞧你回了阿苏城起,这颗心啊,就飞的没影儿了。”
热朵正要回身,却摸到这枕下似有甚么硬物,禁不住伸手去拿。待得放到面前细细看去,是了,这冰冰冷凉的东西,恰是当初丹冉身上的那半块血玉。
朱朱点头道:“是了,我们茱萸公主但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然,又如何会让大钺天子如此惦记呢。”
“难不成,这大钺天子是在谋算着甚么?”朱朱禁不住问道。
朱朱双手合十跪隧道:“奴婢知错了,这今后定然一心一意,奉养好茱萸公主。”
朱朱眼瞧着血玉拼集到了一处,竟也瞧不出裂缝来,这夜里,烛火微小,玉石倒是闪烁着别样的光芒:“都说玉通人道,它也是盼着女王能与茱萸公主早日团聚呀。”
朱朱拘礼道:“奴婢痴顽,倒未曾想到这些。”
两人说话间,只见着茱萸哭泣了一声,一个不慎,头从枕上滑落,热朵忙帮着扶住了,待得朱朱摆好玉枕,方才调休。
朱朱一时红了脸,忙矢口否定道:“我不过一个小小奴婢,那里敢动六王爷的心机。只是……只是奴婢这些日子,一时身子不爽,也未完整回过神来。”
热朵边说,边从袖中取出另一半血玉:“这玉,我一向带在身边,从未离身。就是等着有一日,丹冉能带着玉活着返来。现在她已经不在了,也便是由茱萸带着返来了。你说,这玉是不是有灵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