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谁为表予心（一）
茱萸循名誉去，只见这女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一双凤眼，傲视生姿，钗环裙袄皆不是平凡人家可比。
李耿点头，略略交代了几句，便往院外去了。
不一时，沈誉一行人到了寺外下了车。进禅房见了周筠生先是请了安，周筠生与他叙了几句寒温。
“爹爹安好，萸儿方能安好。”茱萸又道，“往年这时候，该是给爹爹往佛国寺请道安然符来的。前几日大雪担搁了些光阴，本日天倒看着不错，女儿这就去礼拜请符。”
阿平挠头笑笑，“这倒也是。”
茱萸羞的脸红耳赤，“臣女不知，竟是王爷……”
茱萸打了个寒噤，掩了掩身上的羽锻对襟披风。
周筠生瞧着臂膀上枕着的茱萸，初见时只感觉她姿色平淡，这会近看着，却感觉十清楚媚。
兴头上，茱萸的绣鞋也不知脱落到了哪儿，两人只得分头去寻那绣鞋去了。
彩莲追着茱萸不依不饶，两人一起嬉笑打闹着。
彩莲退出门外，筹办重新煎药，阿平出声，“你家蜜斯真是好福分，我打小就跟着王爷，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如此体贴。”
眼角也不知是泪还是水，有那么一刻，她感觉，或许长眠水下也不是甚么好事。
“你大哥去直隶数日，你怎也不来问问？”李耿来到院中，见茱萸在做着女红，竟有些哭笑不得，“昔日里你道最不喜这女儿家的针线活儿，这会倒是坐得住。”
沈誉也是个见机之人，殷殷勤勤就去给茱萸请脉。
不过三日，宫中俄然派人来忠棣府传话来，命李原吉为钦差，前去直隶督办奉捐之事。
不一时，只见两个嬷嬷并一个丫环，簇拥着一女子出去。“好一个大美人。”彩莲赞叹一声。
沈誉笑道，”王爷的方剂里有一记苦胆，乃是壮少阳之气。此番女人处，很多一剂乌鸡丸，乃升提滋阴之用。自是大大分歧。”
周筠生皱了皱眉头，将药放下，也不忍心再喂。瞧她模样，不幸复可悯，也未曾多想，便将其揽入怀中紧紧护着，好似再也不舍放开。
彩莲仓促赶来，见着是河阳王，未敢多话，尽管着小跑跟上前去。
周筠生自扶了一把腰身，“你若晓得，还给小王吃这一记绣花腿，可不是大不敬？”
茱萸膜拜佛前，双手将安然合适十，伴着木鱼声，口中虔诚默念着甚么，彩莲见状便在一旁候着。
周筠生问，”你这滑头，前次与我也是这说辞，怎的，到她这里，还是一样？“
月昏黄下，两片人影儿悄悄拜别。
茱萸只感觉身子渐渐沉入池底，周遭甚么也听不得、看不得了。
这厢茱萸已是找过三巡，仍未见绣鞋踪迹，心下方才悄悄焦急，怪自个真不该一时贪玩失了仪态。如果这番模样回府，大夫人少不得又来抉剔，怕是彩莲真要挨板子了。
周筠生了然，“本来如此，那便开方剂就是了。”
胖嬷嬷道，“我家蜜斯不喜人多，还请这位女人殿外服侍，等我家蜜斯行完佛礼再来。”
“咳咳咳！！咳……”上了岸，四目相对，茱萸惊的更是呛了起来。
“萸儿，你心机比凡人要细，那日用心触怒王爷，该是你料着的。只是天家之人，最是喜怒无常，断不该再有下次了。”李耿隐忧道，“为父只愿你安然喜乐就好。”
佛殿内，佛祖宝相寂静，凌晨日光沐顶，平增一丝圣谧。
“莫急，我已差人叫了太医来，半晌就到。”周筠生脱下深色蟒袍，给她细细罩上。见她这会如惊弓之鸟，不由笑道，“虽你前次言语冲犯了本王，也不至于急得投湖他杀。”
彩莲出来站在案前，那沈誉遂又向她道，”你家蜜斯常日里该是气虚疲弱，夜里多梦，不知可对？“
含混间，背上被一双浑厚有力的手托举住了。茱萸一急，反狠狠蹬了一脚，自个倒是多喝了两口水。
周筠生不由分辩，抱起茱萸便往禅房走去。茱萸埋首，也不言语。
巧着，茱萸哭泣了几声，额心排泄几丝汗珠，痛苦之状溢言以表。
周筠生见茱萸睡得沉，也没拜别的意义，挑了几本经籍，一坐便坐到了沙弥各处点灯之时。
经历白天琐事，茱萸此番已经非常困顿，竟一时含混睡去。
彩莲领着安然符入内，“本日可怪，那管符的智闲和尚竟不在，幸亏另有小和尚临时管着。”
彩莲将煎好的药呈来，周筠生试了一勺，苦地直点头“想来你家蜜斯断不会喜好这味道罢。”
这佛国寺处京师以北，途中峰环绕苍寞，绝壁细路对着一卦瀑布，小桥通若耶之溪，石中清流激湍。待得潭影照人，小径通幽之处，结六间临水禅房。佛国寺内鸣钟香鼎，天出奇的冷，来寺中上香的香客倒也未几。
茱萸作噤声状，“看这架式，多数是太师府里的人，现下可不该再给爹爹添甚么乱子了。”
彩莲正要与其辩论，被茱萸硬扯着退到了殿外。“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姑奶奶，欺人太过。我们忠棣府现在是势不如畴前，但好歹是先帝爷亲封的一品大员府，何时受过如许的气。蜜斯……”
彩莲一面接了，抱在怀里甜笑着，“就数蜜斯对我最好。”
半日，房内静悄悄，莲花提炉焚着菩提御香。
夜渐深了，阿平在外头干咳了几声，“王爷，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茱萸掐断了线丝，将绣了一半的帕子交予彩莲，“爹爹就晓得打笑人家。年老是个聪明人，这点事怕是难不倒他，只要办事勤奋，少不得返来还要讨个赏。”
茱萸笑着摇了点头，“你这丫头，佛门净地，休要胡言乱语。”又把手炉推予彩莲，“难为你操心，这几日身子倒是清爽，反觉着凉了舒坦，你且用着先。”
彩莲递上一盏手炉，“这山里的鬼气候，真能冻刹人，怕是还未见得佛光普照，便小命呜呼了。蜜斯平日身子弱，禁不得冻，快捂着罢。”
思虑再三，周筠生留了张字条嘱托彩莲。
彩莲便向帐中扶出茱萸的一只手来，搁在迎手上。沈誉将玉镯连着袖子悄悄卷起，不叫压住了脉息。
“想来王爷包涵，也断不会与小女子计算这些。”茱萸低低徊道。
周筠生打笑道，“你看她看着筋骨粗糙，还真不碍事。”
大夫人喜上眉梢，若不是碍着国丧未过，那必然是要大大庆贺一番的。
诊了好一会，又换另一手同诊，便同周筠生回到结案上，“这脉象虽有些浮沉，倒也不打紧。待我开几剂方剂来，女人吃几日便无大碍。”
她俄然想起了六岁那年在城门口要饭的风景，手脚冰冷，异化在人潮中，好似要沉湎普通，极其难受。
彩莲斜眼道，“我们这些做主子的，管好自个眼足辩才是，主子们如何行事，岂是你我能说得上话的。”
因着大夫人这几日表情极佳，连带着这几日府里下人也少挨了些骂。
彩莲故作夸大地将气咽下，逗得茱萸咯咯直笑，“我们忠棣府里就数你彩莲姑奶奶最惹不得哟。”
沈誉因另有事在身，便不做久留，周筠生又遣了彩莲去抓方剂。
彩莲点点头，向周筠生道，”确是如此。”沈誉道，”那吃几剂安神汤便是了，疏肝保肺，涵养心脾。”
想来甚是气恼，一顿脚、一回身，踩了个空，“噗通”一声，竟落了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