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翳翳经日雪(二)
“可给朕瞧瞧?”周昶景似笑非笑道。
周昶景心下更加笃定方才所想,便道,“四弟看着还是疲惫,既仍病着,不如先行回帐中歇息罢。”
“前些日子,本王也是多方查证,叶琮护主之心不佳,但是怕也只怕是求功心切,反着了勿洛的道,皇上因此才会被生俘。”周筠生缓缓述道。
周筠生摆布环顾,低声道,“酒徒之意不在酒,怕是皇上心下起了甚么狐疑…….”听河阳王如此说,阿平顿时噤了声。
“四弟也算得国度栋梁,切不成伤了身子。回京以后,且多在府中静养便是了,这朝堂之事,先搁一搁罢。”天子体贴说道。
听是河阳王来了,茱萸心下一紧,只听着天子有言,“着他入帐吧。”
钱芎竺思忖半响,“那日原是叶副帅在皇上身边候着,厥后皇上入了阵,他也是搏命护主……”
周筠生笑笑,“你当真这么想么?芎竺呀,你我了解,也十年不足了罢。你向来都是淡看这功名利禄,但是谁有功,谁无功,本王是看的真真的明白。”
“王爷的意义是?”钱芎竺不由问道。
周筠生想着,这钱芎竺也算是半路参军,弃笔从戎。入军前,乃是郡县中的一名小小私塾先生。也因着如此,办事总免不了讲一套陈腐谨慎,这与豪强出身的叶琮截然分歧。
周筠生抬手,表示钱芎竺上前来,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小图,图上乃是阴风阵。
这厢,周筠生带着阿平就站在主帅帘帐外,身上还低烧着,听着里头谈笑声,心下犹化灰烬,只得垂下视线,想着不如就此折返。
“王爷……您方才又用力提剑了吧。沈太医叮咛了,切不成用力啊。”阿平边走边嘀咕了一句。
周昶景唇角一勾,“再给王爷上一壶茶,如何办事的,这么烫的水。”
周昶景见河阳王面色倦怠,尽显疲软之态,便又让薛巾抬了扶手来,“此番多亏你赶来,朕才得以脱身。有道是磨难见真情,朕此番是彻悟了,哪另有甚么比得了你我兄弟交谊呢?”说着看了眼茱萸,“爱妃感觉呢?”
周筠生举杯称谢,接着饮了一口,“真是好茶。”
周筠生沉着道,“臣谢皇上赏。”阿平不动声色接过薛巾的壶来,斟上一杯,递予周筠生左手。
周筠生想着,依天子的口气,回了京,怕是又要夺他兵权,这好不轻易得来的勤王雄师掌控权,若说要拱手让出,那也是决然不肯的,“臣这身子不打紧,皇上也晓得,臣幼年起便南征北战,这根柢自还是比旁人结实一些。此番恰是多事之秋,臣又怎可在府中享清福呢,有何事,皇上都请叮咛声便是了,为圣上,为我大钺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筠生踌躇半晌,伸出右手去,一时拿不稳,茶盏滑落,碎了一地。茱萸看在眼中,只觉着他那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偏巧着,薛巾正出来取些水,见是河阳王在,便行了礼,“给王爷存候了。王爷这是来寻皇上的么?”
“启禀皇上,河阳王来了。”薛巾提着嗓子说道。
茱萸也作势福了一礼,薛巾殷勤地给河阳王看了座。
天子笑笑,见他不是用惯用的右手,便知有蹊跷,又道,“那日多亏你拔剑互助,朕才不至冤死这关海城中。朕记取你手中之剑好似是南疆平乱今后先帝赐的干将莫邪剑,可对?”
周筠生点头道,”皇上好眼力,确是干将莫邪剑。”
“王爷此说,倒也有理。皇上初时是由叶副帅的人马围四周关照着的,这好端端被勿洛俘虏了去,臣也是迷惑半天。听您如此说,想来当是叶副帅求功心切,反露了马脚出来,被勿洛有机可趁了。”钱芎竺如有所思道。
周筠生礼拜,随即退出了帐外。
薛巾听如此说,忙匐隧道,”主子该死,这就去换。”说罢便又回身抬了一壶温水而入。
周筠生扶了扶衣冠,出去便恭恭敬敬行了礼,“皇上万岁千万岁。”又低头予茱萸道,“见过歆朱紫。”
周筠生按紧了佩剑,右手悄悄发着抖,却如何也提不起剑来。
“皇上说的极是,兄弟手足,如皇上王爷这般的,怕也是自古也少有的,自当也是万民的榜样。”茱萸含笑着说了句,瞥见周筠生一脸病容,反倒生了一些担忧来。
钱芎竺听河阳王如此说,正对了苦衷,又道,“臣与王爷乃君子之交,若说皇上对微臣有何微词,臣也是百口莫辩的。只是想着,愿皇上能了然臣一片忠心罢了。”
周昶景瞅他,说的倒是诚心模样,心下亦揣摩着,如果错过此番机会,怕是再也无人可挡其锋芒了,便又道,“此事不如容后再说,也不急在眼下。”边说,边让薛巾递了盏茶畴昔。
钱芎竺微微皱眉道,“想来是臣还不敷英勇,皇上少些嘉许,也无甚干系。”
钱芎竺躬身道,“臣早该来探视王爷,这几日清算军务,也是一时脱不开身,这才赶快来觐见王爷。”
天子道,“听闻你克日身材有恙,怎还出来走动?”
周筠生捏着鼻梁处,醒了醒神,“这几日我身子不大爽,也未偶然候见你,不想你倒自个来了。”
周筠生摆手道,“芎竺,你我也算老了解了,你来与不来,又哪会与你计算。倒是你,因着我的原因,许是受委曲了。本王听闻,歆秀士新认的义子,立了奇功,被连升三级。而你,屡建军功,却只升了个总兵,若说是封赏成副帅,那也是你该得的。”
天子听帐外有声响,便问了句,“何人在外头?”
“你瞧这阴风阵,虽四周皆是入口,可旗号环抱,扭转力道也快,难出也难进。皇上若只是自个误打误撞进了去,也是有些说不畴昔。你感觉呢?”周筠生压着声说道。
“皇上、秀士过誉了,臣只是尽着本份罢了。”周筠生端方回道。
帐内,钱芎竺已是恭候多时,见王爷来了,忙见了礼,“王爷万福。”
周筠生笑笑,“这茶烫了些,一时迷障了,倒叫皇上与秀士见笑了。”
周筠生拱手道,“想着不日便要回京,便想再看看外头可有办理稳妥的,不想惊扰圣驾了。”
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欲织相思花寄远,整天相思却相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