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波涛暗涌(一)
“你这话说的也算美满。”周昶景回身道,”你可知,朕现在在想甚么?“
周昶景闭目半响,方道,“朕就喜好你这稳妥的性子,向来不出半分不对。此次事关严峻,衡量利弊,你可得替朕办好这差事。”
“哼,朝中这帮酒囊饭袋,空拿朕的俸响,如此大事,却不上秉天听,实在有违天恩!”周昶景神采煞白,双唇略抖,狠拍了一声石柱,“真是一帮混账主子!只知有孙琦皓,却不知有朕,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吾皇圣明。”周筠生俯视着天子威仪,不知何时起,兄弟间模糊生了一道疏离,“皇上这一箭三雕之计真当圣明,直隶有太师和忠棣府管束,自没有一家独大之理。”
周昶景点头,”你且着朕口谕,加封太师‘护国公’爵位,赐‘护国公府’。再着李耿上个奏表,说说他悔过之心。“
周昶景似笑非笑,指着周筠生道,“朕就晓得你会推委……竹海……竹箭,这可不是一个竹字么?”
“勿落一族居于塞北五十年不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前次,勿落九王子耶律齐刚屠了关海一城……”周筠生悄悄攒紧了手心,“守城的战将郭飞却不战而降……而朝中无人上奏此事……皆因郭飞乃太师之妻弟......”
薛巾‘噗通’一声跪倒,哭腔道,“娘娘真爱拿主子打趣。主子自小在宫里长大,向来都是服侍主子的。太后贤明,服侍太后也是主子的本分那。”
他只得正色回道,“书中有云,黑蛇即蛟龙化身,蛟龙乃湖渊之兽,断不是行云之真龙。我大钺马背上得天下,太祖建国,凭的就是这竹箭上的工夫。”
周昶景下了朝,支开寺人们,单独便往此处而来。
虽是寒春,御花圃中还是奇花闪动,从花木深处盘曲泻于石隙之下,平坦宽豁,乃是鼎湖亭地点。
他望着湖面,心内深思道,“幼年时,我俩老是瞒着母后,偷跑到鼎湖亭扔飞石玩。当时候老是输给你,朕还负气,说你胜之不武,该死做一辈子散人。现下,倒真是恋慕你这般清闲安闲。”
此时薛巾远处望着,心如火焚,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焦急,几个主子小寺人也跟焦急得团团转。
周筠生起家,缓缓行了一礼,“皇上言重了,孩童戏言,岂可当真。”
“朕在想,是不是......要杀了这野夫,烧尽这竹林。”周昶景说着,眼中泛出寒光。
“四弟,你但是有甚么苦衷?”周昶景顺手拾起薄石片,往湖心一飞,出现一片漪澜,一道道散落于无形。
“倒也不失为一个替补良策。只是李耿这老头实在陈腐,先媒介语上冲犯先帝,又与朝中一众老臣分歧,朕才不得不将其贬了三级,着其待罪在家思过。他儿子李原吉本是以次直隶督办有功,早已升迁一级。若再派往关海,少不得又要给些恩赏……这事倒也毒手。”
说着周筠生又拱手道,“现在下至荒漠村夫,上至朝廷百官,都拉的一手好箭。臣民一心即为一只竹箭,竹箭射死黑蛇,即为安定天灾,此乃天下承平之吉兆。臣亦觉得,钦天监所言极是。”
“昨日,朕做了一个梦。梦里一条黑蛇被独困于林海当中,几番周折,几近逃脱,却被过路的猎人用竹箭射死,一命呜呼。”周昶景望着周筠生,心内愈思愈沉。
周昶景听罢,笑着扶起周筠生,“你我兄弟,暗里不需这些个繁文缛节,快起家罢。”
周筠生恭谨回禀,“臣与圣上虽是兄弟,但始终铭记君臣之礼。臣乃臣下,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臣又岂敢超越天子严肃。”
虽是寒天,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摔落下,薛巾大气都未敢出,“太后您就是这宫里的玉轮,主子就是这宫里的蚂蚱,是死是活,可还不是您说了算么。主子该死,没管束妙部下孩儿,倒是让胡话污了您的耳,还望太后娘娘饶了主子此次。”
从轿高低来一老妇人,外罩江南特供的苏绣三彩外褂,头戴一双金丝点翠玛瑙钗,与六对东海百年珍珠簪相得益彰。天家豪华,无不及此。
周筠生笑道,“只是在此安息半晌。”
周昶景眼眸一沉,墨化眉上再无半分喜怒,“直隶这帮人顺势而上,朕始终不放心。”
“不过是帮固执后辈罢了,圣上何必忧愁。”周筠生跪地正色回道。
周筠生复而沉沉磕了一头,“臣领旨,定不负皇恩。”
“哦?”太后眉梢一落,瞥了薛巾一眼,“哀家倒是传闻,这宫里现下,人前人后可都得喊你一声老祖宗。”
“可贵见你也有走神的时候。”周昶景一双目光射寒星,唇方口正,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不一时,有七八个老寺人喘吁吁跑来鼓掌,薛巾一听会了意,和小寺人们各按方向站住,朝着鼎湖亭大喊三声,“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直隶叶家,有子名唤琮,倒是可造的将才,再夺关海城应不是难事。”周筠生考虑道,“塞北关内又都是杜氏族人私田……李原吉若同往,想来事半功倍。”
”微臣痴顽,天意难测,臣亦未曾测度,实在不知。“周筠生回道。
周筠生暗惊,只觉脖后一阵发凉。
周昶景风韵灼灼矗立于亭心,远看着一身帝王气势,天威难挡。他面上虽是笑着,却又模糊带了几分愠色,“好,那朕也分歧你绕圈子了,你倒说说,如何个无忧法?”
“本日早朝前,朕命钦天监来解梦。钦天监道,黑蛇即暗涌凶恶,凶恶已除,是为吉也。朕始终猜疑,倒是想听四弟你来讲道说道。”
周筠生见他说的慎重,又道,“臣并非精通奇门妙术之人,解梦之事恐难成行。”
“此究竟在也不难办,想来皇上早有圣意,臣洗耳恭听。”周筠生道。
周昶景听及此处,也觉全面。
前面众红衣宫女缓缓而来,至假山前停了轿撵。一把龙凤黄金伞驶来,又有领头的宫女焚着御香,奉事寺人捧着互助、拂尘服侍。
薛巾赶快上前卧倒,太后踩着下了轿,“薛公公,你现在但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竟亲身来奉侍哀家,倒是委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