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娘子
白娘子见她如许神采，摇着头一脸好笑，闲话几声，又叮咛了素问几句，看着二人分开，闲闲躺回榻上。
白娘子两道眉毛高高挑起：“这沈辰虽说有才华，人生得好，也有几分见地。可毕竟是个俗货，悟性慧根都远不及你。你何至于？”
她悄悄扯着嘴角，半晌吐出两个字：“太杂。”
白娘子沉吟了好久，蹦出一句：“此人也许配得上你。”
“呵，能让凤娘刮目相看的男人，不晓得究竟长甚么模样？”挽月垂下了眼皮，如果只是普通的小鲜肉，必定是入不了凤娘阅人无数的老眼。
挽月沉默。上一世，在本身托付心肠之前，就闹了秋白那一出。这一世，更是谈不上甚么情义。
一进禅房，就见棺木已沏好了茶，白娘子施施然坐在榻上。
“折子戏？”白娘子扯起一边嘴角，嗤笑道：“那种无趣的东西，又岂入得了我眼？左不过，就是才子才子，或者是负了才子，或者是没负了才子，有甚么意趣？能入得我目标，只要天下。”
说干休足并用爬起来装模作样揖了揖。
是夜，挽月展转难眠。
“笑甚么？可不是说他拿了筷箸敲打碗碟儿？”
……
倒是一针见血，看来她起了些狐疑。确切，那里有人文风如许纷杂？
那一回，白娘子似笑非笑，淡淡说道：“我叫白贞。”
不想挽月却诚恳低下了眉眼，声气也降落了几分：“还没见着人。”
白娘子用手点着榻上的茶台，“依你所说，凤娘的位置，钱夫人一家三口在劈面酒楼的位置，杨安的位置，打碟公子哥的位置……”
“哼，下次有机遇，倒是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这个法海……”白娘子忿忿。
如许想着，挽月又生了些烦恼忧愁：“我这小我吧，约莫天生心肠就是冷的，想必终此平生不会爱上谁。”
素问和棺木是白娘子身边女婢，一等一的好技艺。
“打碟？！噗！”挽月不由发笑。
“我确切说过。”只是此时并不非常肯定了。挽月扶着素问的腰，微微有些用心。素问的腰，不像普通女儿家柔嫩，隔着衣物能清楚地摸到块块坚固的腰间肌，令人脑中不由自主闪现出矫捷的豹。
见她曲解了，挽月只苦笑点头。一日伉俪百日恩，十七年伉俪，恩倒也算得上。
“看出来了。便是戏文中说的，这仇人如果生得好，便是‘公子大恩无觉得报，惟以身相许耳’，仇人若生得不好，便是‘公子大恩无觉得报，惟来世做牛马耳’。”
挽月噎了一噎：“我那里又和人家配了？”
挽月噎了一噎，她给她讲的，可都是名作，名作啊。
睡不着，便想起白娘子。
挽月歪倒在榻上，也笑了：“白娘子说的事儿，那也不见得就风趣，左不过，上面泥土平平松松，旱了施施水，涝了疏引疏引。生了害虫野草除一除，上面枝儿修平整了，掐尖冒头的压压剪剪。最后收成如何，一则，看庄稼人如何打理，既养了庄稼又不伤了地步。二则，看庄稼人挑撒甚么样的种子。天然，好的年初，顺手抓一把，老是有很多好种籽，差的年初，就得矮子中拔大个儿。怕的只是庄稼民气眼瞎，非要种烂籽儿。至于兄弟阋墙，争遗夺产的官司，举目皆是，更是没甚么好希奇的。”
“彼时世人的重视力都集合在他身上，他如果飞筷杀人，一是角度不对，二是瞒不过。凤娘说杨安没有马上断气，也就是说她留意到那竹筷是何时插进杨安眼中？你下次见着她，必问清楚这处细节。嗯…”她沉吟了一会，“你有使毒之才，此事若无其他蹊跷，那他必有惑乱民气之才，以是我说配得上你。倒不是讲仪容风采那些。”
“我俩本就一模一样。”素问笑了笑，语气轻巧了些：“记得女人说，民气非常，一小我如何样，就看知己和贪婪各占几分。女人以为，世人遍及四六，此起彼伏，时而知己四分，时而贪婪四分，终究清理时，约莫也就是五五。有些人过分固执些，也越不过三七去。”
“我竟没有谢过白娘子。”骑行一起，挽月终究闷闷开口。她思来想去，也没看出白娘子态度来――那公子是不是本身想到的那小我…
白娘子也微怔，像是感到到了挽月的心声，微微点头，心道：不成能，另有林家。轩辕氏…也不成小觑。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挽月无语地瞪着白娘子，半晌，探听道：“我嫁进相府能有甚么伤害？白娘子是不是折子戏看多了？”
白娘子斜她一眼：“我如果男人，你便不会如许说话了。”
“……感谢。”
到了平泰庵，方丈慧静师太正拿了个扫帚掸着青石阶上肉眼不成见的灰尘。
“行了行了。”挽月从速摆动手打断了她，“求您别说了。”
想到或许这个人间真有如许一名谪仙般的奇男人，本身却兴趣缺缺，完整没有半点怀春少女应有的镇静等候，一下子感觉本身当真是老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歪在榻上。
或许是因为白娘子的茶；又或许是因为素问提及十成之恶时，腔调中掩不住的切肤之痛。
挽月怔了怔，会心过来，发笑着几乎喷出一口茶。望着她，心道：你如果男人，白家不吝灭族，也必然会替你谋一谋这天下。
挽月沉默一会，苦笑道：“我和他有一些渊源。”
“其一，报恩便是迷了许仙的心智，令他爱得如痴如醉，自个儿抽身成仙去？这是报恩还是报仇？其二，水漫金山淹死多少百姓？淹没多少良田？那些失了亲，失了财的，不啖她肉都算得是菩萨心肠了，她被压在那塔下，还能去替她讨情？还能推了那塔？这又是甚么事理？另有阿谁老衲人法海更是……”
“娘……子当初，也并没有谢你。”素问沉默一会，又接道：“自从有了你，娘子畅怀了很多。秦女人，”她语气非常慎重，“除非我死，不然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或许吧…我现在也不肯定了。”
心中不住怪责本身，必然是当初不学无术，把故事给记歪了，本来想要大力弘扬中华本土文明，却弄巧成了拙。在这一点上看，倒是不如人家沈辰，背下那么多诗词，也没错几个字儿。这么想来，对他非常佩服，这么多年，常常梦回高考，老是一身盗汗心惊肉跳地吓醒过来，他竟然又重走一回长征路，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起考来，不知扒了几层皮，还考了个状元……
总归是岔开了，没再提她是白贞这事儿。
白娘子立直了身子：“常日里，你虽跳脱，却不似这般放浪形骸。我来猜一猜――沈辰没看上你？”
吃了一回茶，白娘子拂了拂袖袖：“你把素问带走。不然万一有个好歹，我这日子岂不是要无趣三分。我有棺木就够了，两个都在这里，也是聒噪。如果那些阴私手腕，倒是何如不了你，只怕人家使蛮力，王八拳打死教员傅。”她似笑非笑。
见是挽月，师太眼中精芒一收，二人双手合什见了礼，师太侧身相让。
“我晓得，女人以为这人间并没有大奸大恶之人。女人错了……只是还没遇见罢了……”素问声音渐低，藏不住郁郁之意。
“你说的是端五那回讲的，一怒水漫金山的那条大笨蛇？哈！”白娘子傲视着她：“你说的这些故事，很多都狗屁不通。”
“要杀谁，尽管说一声。”素问淡定说道。她这话听起来不像在说杀人，而是在说，想吃甚么你就说。
白娘子沉下一张脸，凝眉啜着茶，好久，缓缓开口：“你这一季庄稼，暗射百姓朝堂，乃至为君之道，又及大逆不道。这天下可另有你不敢群情的？”
挽月垮下脸。原觉得白娘子慧眼如炬，看破了她浅显表面下的绝世风韵。
……
说罢好笑地看住挽月。
但绝对没有一星半点，是为了沈辰，或者说为了高书远不爱她这件事。
挽月摆手连连：“我但是半个字都没提过，是你本身想歪了。心中有佛，见众生如见佛，娘子，你着相了。”
“那次和白娘子说话，是你在泡茶？我不大分得清楚你和棺木。”
如许说着，心中实在暖洋洋地熨过一遍。
挽月“噢”一声，记起闲事来。肃了容，坐直了身子，仔细心细说了那一曲破阵子。
“女人，有十成的恶。我见过。”素问缓缓说完，恰好到了院外。
二人沉默一会，又扯了些闲话。
“咳！咳，临时……不需求。”挽月生生呛了下。
白贞。大昭国只要一个白贞。
“当初你不提，外人也不好多事。我虽潜龙勿用，你若不肯嫁，助你退个亲甚么的，也老是有些体例。”白娘子像是想到甚么苦衷，沉寂了半晌，缓缓又开口：“男女情事，也总要经历过，方能看得透辟。但我瞧着你，并不像对沈辰有多少情义。”
“娘子莫非没见着他的诗文？”挽月诧异道。诗圣诗仙在白娘子眼中竟然只是俗货不成？
挽月默了一默，更加淡然：“白娘子的名儿，和传说中的那位白娘子，倒是只差了一个素字。”
算是吧，他向来也没有看上过她。
“是，是，您持续。”挽月肃了容，憋了一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