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道中兴
他回至屋中，夏春朝迎上来，替他接了衣裳，向他调笑道：“给将军大人道贺，将军大人加官进爵，小的特备薄酒给大人道贺呢。”
才踏进院门，只见小丫头宝荷在廊下坐着，一见她来仓猝起家，回身仓猝向屋里跑，嘴里大声喊道：“太太来了！”本来她前回被这柳氏打怕了，现在但见她来，便就心惊肉跳。
那柳氏在炕上坐着，本来喜意盈腮，俄然想起一件事来，就问道：“勇哥儿既做了这官，我是他母亲，该受朝廷的封赠罢？”地下无人能答，一时都默不出声。
两人吃了几杯酒，夏春朝俄然忆起一事，便问道：“这朝廷奉赠诰命，必定是从上往下的。咱家上有老太太、中有太太，如何今儿来的人只提了我呢？”陆诚勇点了点头，答道：“这是我向朝廷请封的，若无你在家中辛苦如此，我在边关哪能放心兵戈。我这军功算起来，该有一半是你的功绩，这顶珠冠是你该戴的。如果我做了官，便将昔日这些事都抛在了脑后，那还成小我么？”
柳氏被她怒斥的一声儿不吭，垂首无言。陆贾氏见她恭敬，内心对劲，点了点头方才说道：“你也不必心焦，本朝法规，朝臣进阶，命妇受过敕封的，还当随之上调。你是小户出身，不知这些事理，我故此讲给你听。总很多你的珠冠戴，你又急些甚么！”
夏春朝公然备了几道酒菜，伉俪两个对坐共饮。
那柳氏心中有事，得空理睬于她，进得屋中，却不见陆贾氏。宝莲走来讲道：“老太太在偏房里坐。”
她这一言落地，世人不敢接话，地下鸦雀无声。这柳氏看出端倪，便问道：“如何，有甚么不能告我的事情么？”长春尚未答话，那忍冬年小嘴快，便道：“我听堂上跟手服侍的小三子提及，那些来的人说，封了奶奶做夫人。”
夏春朝瞅了她一眼，说道：“才获得动静，我还未曾说甚么，你利市舞足蹈起来。让人听了去，便要说小人乍富，鸡犬升天了呢！”珠儿吐了吐舌头，笑道：“我是为奶奶欢畅罢了，衣裳不过迟早之事，就现下办了又如何。”夏春朝说了句“也不急在这一时。”又问道：“这事儿倒有些古怪，自来没有不封母亲先封妻室的先例，如何现在不说太太，倒先提我来着？”珠儿道：“奶奶胡涂了，前回少爷做那游骑将军时，老太太、太太都是封过了的，现在轮到奶奶也是该当的。”夏春朝听闻，也心觉在理，便点了点头。
回至家中，公然见几个宫中差人正在偏厅坐用酒饭，赶紧迎上前去，拱手见礼。那几个差人见仆人返来，也都各自起家，一一见礼过。那为首之人便道：“陆老先生大喜！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可贵可贵。”
夏春朝听了小厮来报，饶是常日里持家主事，现在也免不得有些手忙脚乱，遂赶紧叮咛道：“让管家先把来人让到偏厅里，酒饭接待着。打发人快到衙门里请老爷返来！”小厮得令，飞也似的向外跑。外头一众仆妇听闻动静，都忙不迭出去道贺。夏春朝高山突得喜信，虽有几分离足无措，总还把持得住，当下就端端方正立在堂上，受家人恭贺。
陆焕成连连自谦，又相问原因。那人方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了个明白。
珠儿就在旁奉承笑道：“奶奶现在当了夫人了，但是欢乐坏了罢？那珠冠袍服可要紧赶着造出来呢，今后再有亲戚来，穿出来也是风景。不现在儿就叫了裁缝来？”
夏春朝正在屋中坐着，忽见前面小厮送进两托盘金饼，知是朝廷犒赏，赶紧起家接过，放于案上。
那陆贾氏见她行色仓促，言止无端，便很有几分看不上，遂将那老封君的做派端出来，就数落道：“勇哥儿做了三品大员，你也把你那急三火四的脾气改改！成日家说话颠三倒四的，谁家正头夫人似你这般？眼瞅着我们家就要起来了，你还不检点些，今后各家诰命间来往。你这幅模样，岂不惹人嘲笑？当真上不得台盘的！”
陆贾氏笑道：“难为你能说出这话来。”停了停，又道：“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你是勇哥儿的亲生母亲，他断不会差了。好不好，我们如许的人家总另有个端方在。以往就不说那很多了，现在倒是今非昔比。勇哥儿既做了这个官，家里那很多端方也该讲究起来才是。”
夏春朝看过，因是大内犒赏，不好随便收进库房，便使丫头道：“先放里屋收着，待少爷返来再行措置。”宝儿回声，将东西端了出来。
说话间，宝儿端了香汤手巾上来，陆诚勇洗脸摊尘已毕，便同夏春朝就坐退席。
陆贾氏不睬这话，面露乏色道：“我累了，你也去罢。那些个事儿，你本身看着办就是了。只不要落了人话柄就是。”这清楚便是开出一条大道叫柳氏去走，柳氏内心焉能不会心？当下，赶紧点头应了，又道：“老太太叮咛，媳妇儿都晓得。”说毕，就告别出来，欢欢乐喜回上房去了。
陆家小厮赶至衙门报了动静，陆焕成喜出望外，赶紧骑马归家。
柳氏只得走畴昔，才踏进门内，就见陆贾氏盘膝坐在炕上，手里端着一盏民窑五彩瓷盖碗小茶盅。她疾步上前，向着陆贾氏道：“老太太，您说说，哪有如许的事理。勇哥儿做了三品大员，朝廷放着你我这正头的祖母、母亲不封，倒把那小蹄子充作个夫人。这岂不昏乱倒置？！”
两端丫头围拢过来，啧啧称叹。
闲话少提，只说陆家得闻这天大喜信，高低欢乐。陆贾氏同柳氏的‘病’也都不药而愈，各自起来，受家人恭贺阿谀，喜气洋洋。
柳氏便陪笑道：“媳妇儿倒也想管家，只是心不足而力不敷。”陆贾氏将手中茶盏一放，说道：“我便不爱听你这沮丧话，她情愿劳累，你让她干就是了。你说的话，她却要听。再如何，她还能不敬你这婆婆不成？勇哥儿夙来孝敬，总不会放纵老婆，违逆母亲。”说着，略略一顿，又道：“我们如许的人家，人丁还是畅旺些的好，现在家里是冷僻了些。”柳氏听闻此言，倒甚合情意，满面堆欢道：“媳妇儿起初也是这个意义，以是要把外甥女儿说给勇哥儿。谁知叫那小贱人撒泼闹了一场，只好搁置下来。”
陆诚勇见桌上几道菜肴：兰花鱼、八宝鸭、溜虾段、圆子肉，皆是本身爱吃之物，伸筷一尝甚合本身口味，便知是夏春朝亲身下厨之故，点头道：“又劳娘子操心了。”夏春朝见他喜好，内心倒也欢畅，便命丫头上来斟酒。
柳氏见无人回应，又自语道：“老太爷活着时，老太太已是受过敕封了，此主要封也该是我了。”一旁长春谨慎翼翼道：“太太忘了？前回少爷封游骑将军时，太太已封过一回了。”柳氏点头道：“话虽如此，但他此次受天子赏识，乃是皇上亲口加封的官职，那荫及母亲，再封上一封，也是该当的。游骑将军不过从五品官职，我身为其母也只封了个五品夫人。今他既做了三品大员，我这品阶也该晋一晋才是。”
柳氏将嘴一撇，说道：“媳妇不是怕这个，只是内心觉着这事儿倒置。再如何，一家子老太太为尊，该将老太太先封才是，如何来人丁里只提那小蹄子？那小蹄子常日里已是不将我们一家子人放眼儿里了，现在再封了这三品夫人，还不更狂的连个褶儿也没了？！”
陆诚勇不觉一笑，双臂一揽，将她搂在怀中，亲了个嘴，笑道：“油嘴儿！”一面又笑问道：“我被封了三品武官，你也做了正三品夫人，内心欢乐不欢乐？”夏春朝含笑低头道：“我欢乐不欢乐，有甚么要紧？你内心欢畅，才好呢。”陆诚勇将手在她鼻子上一刮，说道：“又说这话了，总不肯诚恳说。”
夏春朝打眼看了一回，见那盘中以鹅黄绸缎填塞，显是宫中之物，二十枚黄金打造的金饼卧于此中，上刻有大内敕造字样，阳光一照，金光闪烁。这金饼乃是朝廷犒赏功臣之物，因世人只重其灿烂门楣之意，朝廷多以铜打造，谓之吉金。但是这二十枚金饼，却皆以纯金培养，总重将近二十余两，足见天子正视之意。
那人说了一番，便道：“夫人的圣旨待会儿便下来，我们现在只是先来报信儿。”言罢，便令侍从将那两托盘金饼奉上。陆焕成又惊又喜，仓猝亲手接过，传来一个小厮送到前面交由儿媳收起，他自家便在堂上相陪世人说话。
这柳氏听闻，半日不言，俄然鼻子里笑了一声，说道：“好啊，这家里当真是翻了天了。我儿子做了官，放着我这正头的母亲不封，倒把儿媳放在前头。难不成连朝廷也这般昏乱么？！”说毕，看无人敢应，想了一回，就抬身起来，穿了衣裳，急仓促今后院去。
却言那陆诚勇自一早出门，直至傍晚过了饭时方才归家，先去见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一干长辈见他返来，便如凤凰降落，喜的无可无不成，先夸奖一阵，又竭力一阵，方才放他归房。
席间，夏春朝便问他本日之事。陆诚勇遂将如何进宫面圣，如何受封一事讲了讲，又道：“我晓得你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但是这倒是我的情意。你们妇人在家筹划，我们这做男人的在外头天然要建功立业，也为你们挣些风景面子，不然怎有脸孔活在这世上！我年奉多些，你在家中也少辛苦些，多享享清福也好。”夏春朝却笑道：“你做了官，家里的事必然更多。我只好多操心罢，哪有甚么清福好享呢！”嘴里虽如许说，内心倒非常喜好。
本来陆诚勇在那边关军中，悍勇非常，临敌对阵之际常常一马抢先，斩杀敌兵无数。他为人果断机灵，常常出奇制胜，屡立奇功。便是此次夷族首级乞降，亦是因其单身犯险，俘虏了该国王子所促。西北军大帅于塘报当中，将此事描述了个详细，又力赞陆诚勇忠勇可嘉，乃是国之栋梁。天子龙心大悦，按功封赏，将陆诚勇封为京都保护中郎将[1]，官至正三品，又封忠勇伯，年俸二千石，加赐金饼二十枚。其妻顶受五花官诰，封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