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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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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朝听闻此言,打量了陆诚勇几眼,见他身上一件玄色直裰,衣魁首口等处皆有磨损,还是他去西北之前在家穿的,便就点头道:“去看看也好,红姐儿要的那两方汗巾子,恰好顺道买了。”

那伴计听闻,不敢怠慢,赶紧将料子裁好,才包起来,夏春朝已踏入门内。

踏进堂门,只见柳氏在上首坐着,章阿姨、章雪妍两边打横,长春便跪在地下,抽抽泣噎的抽泣不止。

夏春朝耳里听着这番言语,虽明知是贩子恭维之言,内心也非常受用,伸手摸了摸那缎子,想了一回,又问道:“这缎子有几样色彩?”指了指陆诚勇,添了一句道:“他们男人穿的。”

夏春朝便更未几言,那三梭布倒是便宜,一尺不过二三十钱。她付了银子,店伙将料子包起,交予丫头提着,就出门而去。

夏春朝便斥道:“少在这里挑衅口舌,我不说你,你倒更加猖獗了!太太的是非,也敢肆意编排!”喝退了珠儿,又叫店伙别的裁了几尺三梭布,便叮咛包好,就要会钞,说道:“我身上未曾带那很多现银,你把账记了,我给你写个便条,到城东那家‘陆家干货行’收账可好?”那店伙却笑道:“夫人只消付这三梭布的钱就是了,那一包料子这位公子已付过钞了。”

夏春朝便回望陆诚勇,嗔道:“做甚么先付钱?”陆诚勇笑道:“娘子陪相公出来逛,哪有叫娘子付账的事理?这两年朝廷的犒赏实在很多,我也不难在这上头。天气不早了,你不要只顾嗔我,买了东西我们家去了。”

夏春朝在架上看了一回,拿起一匹藏青缎子,细细一瞧,却见那缎子溜光水滑,针织精密,确是佳品,便往陆诚勇身上一比,嘴里说道:“这缎子好,色彩也很适宜,多少钱一尺?”那伴计赶紧应道:“这位太太好目光,这是我们店里才到的姑苏货。太太既要,便算一尺五百钱。”

陆诚勇听珠儿说,便忆起早间那八宝金箍的事儿来,未置一词。

当下,三人转道往西街胡同业去。

陆诚勇皱了皱眉头,向那店伙低声道:“你将那匹紫纱罗,给裁上二十尺,同旁的料子一起包上,我另付你钱。”说毕,便自怀里摸出两张宝钞递上去,又道:“悄悄儿的,不要叫我娘子晓得。”

她看了一回,便同丈夫一道拾级而上,走入店中。

三人向回走出数十步,夏春朝眼尖瞥见地上一串花花绿绿的物事,仓猝上前捡起,公然便是先前陆诚勇买的那劈面人。只是被人群踩踏,已然破裂泥污,不成个模样。夏春朝捏着面人,内心难过,垂首不语。陆诚勇瞧出来,便道:“不过是个玩意儿,坏了便坏了。你既喜好,我们寻那老丈再捏便了。”言罢,便拉了她再去寻那面人摊子。

陆诚勇见她返来,讳饰笑道:“买了些甚么?”夏春朝便将珠花拿与他瞧,说道:“没甚么都雅的,就这几支。”陆诚勇探头看去,却见是一支石榴花压鬓,一支瑞香花通草,一支绒扎的凤穿牡丹,用料平平,做工也不见甚么新奇,便说道:“如许的花,到处都是了,你也要买。”珠儿插口道:“少爷不知,这几年奶奶为着少爷不在家,一应戴色彩的金饰都清算起来了呢,或者都给了人。但要戴出来,太太是必然要嗔的。”

夏春朝闻声这代价,悄悄瞠目,时下的银价,五百钱约莫要合半两银子。陆诚勇身材高大,做件直裰氅衣,约莫得十尺的布料,一件衣裳下来不算裁缝钱,就得五两银子。虽则她手中银钱余裕,也觉价高惊人,一时没有言语。陆诚勇在旁看着,便说道:“你管我呢,买你的就是了。”说着,便指着另一列架子上的妆花纱、织金缎道:“那些料子也很都雅,你看看有合适的,买上几尺归去裁裙子。”夏春朝摇了点头,轻声说道:“你家里现在没像样的衣裳,还是你走前那几件。你既做了官,今后免不得出外应酬,没见人的衣裳如何行呢?”

当下,夏春朝快步往上房去,一面走一面问道:“长春犯了甚么事,太太就要打发她出门?”忍冬抽抽泣噎道:“今儿少爷奶奶出了门,太太便打发人接了姨太太表女人过来。吃了午餐,又说了一会话,姨太太说要家去,表女人俄然就嚷起来,说她头上的簪子丢了。太太听闻,就命人去找,一地里寻不着,表女人又一口咬死是在咱家丢的。厥后不知如何说来讲去,就提及是长春姐姐偷了。长春姐姐天然不依,表女人就在旁一递一句的说,太太便怒将起来,就要打发长春姐姐出门。”陆诚勇听罢,接口道:“长春在家里也是丰年初了,自来谨慎懂事,怎会俄然妄图这等小便宜?这事只怕有些曲解。”

岂料,走到处所,却见那面人摊子已不见了踪迹,向周遭摊贩探听,本来刚才因那疯马闹市,那面人师父唯恐踏坏了家伙,便清算摊子去了。二人均觉非常败兴,只得拜别。陆诚勇见夏春朝神情怏怏,蓄意与她畅怀,深思了一阵,便道:“听闻西街胡同里新近开了一家绸缎铺子,上的料子花腔极是新奇都雅,织工又精。你既做了夫人,霞帔裙衫是少不得的。我们不如就趁本日畴昔选几匹料子,免得今后叫裁缝上门时,又忙手忙脚。”

才绕过影壁,就见上房里小丫头忍冬慌镇静张跑来,向着陆诚勇佳耦道:“奶奶快去救救长春姐姐罢,夫人要打发她出门,已叫旺儿喊人牙子去了!”二人各自吃了一惊,皆知这长春虽是夏春朝买进门来的,却自进门就在上房里奉侍,自来殷勤聪明,柳氏待她尚也算好,不知为何本日却出了这等变故。

夏春朝笑了笑,也不答话,转头又瞥见一旁架子上一匹葡萄紫妆花织金罗,针织精美,牡丹缠蔓的纹样,花腔精彩新奇,可在心上,便店伙道:“那匹妆花罗甚么代价?”店伙陪笑道:“这纱做的难,贵一些,一尺要一两银子。”夏春朝听闻,只点了点头,未有言语。

三人谈笑不断,夏春朝俄然想起一事,向身上一模,那东西公然不见了,赶紧回身去找。陆诚勇见状,问道:“你寻甚么?”夏春朝孔殷回道:“刚才你给我买的面人,不知去了那里。想是方秀士多挤掉了。”陆诚勇便道:“大街上人如许多,那面人儿掉在地下那里还寻得返来,不找也罢了。”夏春朝不依,嘴里说道:“那是你买给我的,定要寻返来。”陆诚勇传闻,也就随了她去,一道寻去。

那店伙在旁看了半日,晓得本日这桩买卖都在这太太身上,便向着夏春朝大力奉承道:“太太说的是,咱家这缎子织工高深,花腔上乘,做了衣裳就比别家的华贵都雅。这位公子身量高大,魁伟漂亮,穿了咱家的料子做的衣裳,必然气度不凡,出外见客也风景的很。”说着,又自另一旁架子上抱下一匹大红焦布,向她说道:“太太再看看这个,上好的芭蕉抽丝儿,又是最巧手的染匠给染的,拿归去洗了毫不掉色。过了腐败,这天就要热起来了,这布料做裁缝裳,穿戴轻浮风凉。”一语未休,又转向陆诚勇道:“公子,令夫人生的一副好边幅,皮肤这等白净,穿了这大红色就更显素净了。”陆诚勇闻声这话,便笑瞅着夏春朝,低低道了句:“你穿大红是适宜。”

却说陆诚勇同夏春朝走到街边,丫头珠儿赶紧跟上前来,叽叽喳喳道;“少爷神勇,当真是环球无双!我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奶奶捂着眼睛不敢看,又扯着我问个不住,嗓子都哭哑了。我就说少爷不会有事,公然无事。”陆诚勇听闻,笑瞅了夏春朝一眼。夏春朝脸上一红,斥道:“大街上,休要这等胡说,被人听了去敢笑话我们张狂。”珠儿嘻嘻笑道:“我说的清楚都是实话,谁又会笑?”说着,便向陆诚勇问道:“少爷说,我说的对不对?”陆诚勇含笑点头道:“你说的非常。”夏春朝便向陆诚勇嗔道:“你还纵着她!”

那伴计见了宝钞上的朱漆票号,满脸堆下笑来,一面麻敏捷利的裁纱,一面就笑道:“看不出来,公子这等威武,倒是个惧内的?又要奉迎夫人,又怕夫人嗔,才如许偷偷摸摸的。”陆诚勇听了这打趣话,倒也不恼,只低声笑道:“你别说嘴,替我把东西送到了是端庄。我内人噜苏,你手脚略渐渐,这桩买卖可就做不成了。”

夏春朝听了一回,内心已然明白,面上不发一词,一径走到上房。

陆诚勇瞧见,便说道:“家里有客来么?”夏春朝也不接话,倒是珠儿嘴快道:“想必是姨太太同表女人来了,这两位是专爱挑奶奶出门的时候来的。”言罢,三人便一道进了门。

夏春朝便笑道:“竟有官太太出来做买卖的,也当真是奇闻了。”陆诚勇莞尔道:“这有甚么希奇的,你现在不也是么?”

伉俪两个正调笑间,店伴计已然迎了上来,酬酢号召道:“二位客长,咱店里都是上好的货,比如现在市道上时髦的松江布、魏塘纱、杭州绉纱、姑苏缎子,一应俱全。二位看要点甚么?”

店伙听问,便知买卖来了,赶快回道:“除了这藏青,另有宝蓝、玄色、艾草色三种,都是顶沉稳都雅的色儿,浆洗不掉的。”夏春朝笑斥道:“哪有不掉色的布?店家你这话便是大了。”嘴里虽如许说着,仍旧咬了咬牙道:“这三样色彩,你给各扯十尺。那大红焦布,也扯二十尺。”言罢,回身向陆诚勇笑道:“天热了,也给红姐裁件衣衫。”陆诚勇说道:“你也看看有甚么自家想穿的料子,不要只顾着旁人。昨儿我见你那衣橱里,大多是些藕荷、月白、葱白、蜜合色这几样色彩,再不然就是秋香色。青年媳妇,正该穿艳的时候,做甚么弄如许素?”

三人目睹天气将晚,商讨归家,便一道走回白香斋前,与家人会齐了,就乘车归去。

入内只见这店中陈列讲求,柜上布匹高堆,数列梨木货架贴墙而立,插着上百筒布匹,门上挂着青竹帘子,两个伴计立着上货号召。掌柜倒不坐在柜后,另在一方书桌前坐着写账,倒是江南布铺的规格。

走到陆诚勇所说店铺,夏春朝昂首望去,公然是家新开的店铺,顶上悬着一方新新的匾额,刻着“霓裳轩”三个大字。

到家门首上,夏春朝下了车,就见一乘肩舆在门上停着,便猜是章家母女又来了,内心便生出几分不悦,面上倒也不带出。

正巧丫头珠儿在门上站立,瞥见卖珠花的过来,便呼道:“奶奶,卖花的来了。”夏春朝便丢下这里,回声出去。

夏春朝打量了一回,先不看货,倒跟陆诚勇低声问道:“这铺子以往未曾见过,既是新开的,你才返来倒是如何晓得的?”陆诚勇道:“是军中一名同僚提及的,他说这绸缎铺子同京里一家驰名的胭脂铺是联号,听闻背面的店主是朝里哪位大人的女眷。货品极好,都是江南来的针织,刚才我想起来,便考虑着同你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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