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朱色烈（上）(2)

和敬本就是嫡出公主的气势，加上骄阳之下一袭红衣，更觉凛然不成冲犯。如懿微微点头，“公主这般故意气，真是功德。对了，本日如何不见公主带庆佑入宫？”

春婵顺着嬿婉的话头道：“和敬公主脾气好大，便是皇上也不与她计算，毕竟是嫡出的公主啊……”

和敬毫不睬会，只由着崔嬷嬷扶着她，足下法度更快。才过翊坤宫，却见如懿携了容珮出来。和敬固然与如懿不睦，但礼数倒也不差，立即站住了脚施礼，“给皇额娘存候。”

如懿只是体贴肠问李玉，“你怎的没陪皇上去？”

如懿便道：“也是。若再有不谨慎落水，成全了旁人的事，本宫这个皇祖母听着也不忍心。”

“我是孝贤皇后的嫡女，与嫔御何干？从今今后，令贵妃莫来胶葛我，我也远着她，相互再不相干。她若对庆佑有恩，这些年我对她的提携也够了。若真是她害了庆佑吃惊落水，哼，归正我也不会再帮她。她想借着我打压皇后往上爬也算够了，若真是觊觎皇后之位，她也配！至于皇后么，想借着我两虎相斗，谁都别做梦！”

和敬那里肯与她假以辞色，抽脱手便道：“这天儿热烘烘的，身上便怠惰。我本日没表情，那里也不想去。”

和敬得了如懿答应，方才直起家来，往檐下阴凉处避了避。如懿打量和敬半晌，笑道：“有一点本宫很佩服公主，你与本宫有母女之名，却无母女之情，但公主对着本宫礼数全面，再不是本宫与皇上结婚时言辞锋利的公主了。”

六月荷花起自碧池。风荷轻曳于蒙蒙水雾间，隔着烟雨缥缈，夜色茫茫，杳无人影。却有模糊的铮铮声从烟雨深处低徊而来。

和敬冷酷，“若非如此，我还能与她说话？就是看在庆佑的分儿上罢了。”

如懿好言安抚，“你是服侍皇上的白叟儿了，天然有你的好处。”说着，她便瞧见了保卫在廊下的凌云彻，脖颈暴露处带了两抹血痕，拿乌黑的衣领讳饰着，却也不能全遮住。如懿细心，立足问：“如何伤了？”

和敬扶着崔嬷嬷的手独自往前走：“多谢美意，再说吧。崔嬷嬷，我们走。”

和敬静了半晌，方下定了决计普通，“当日之事无人见证，令贵妃本身也不会承认。再多胶葛，也无用。”

和敬正皱眉间，嬿婉已经亲亲热热地迎上来，挽住了和敬的手道：“本叫澜翠来请公主到我宫里坐坐，谁知这丫头的身子不顶用，候了一个时候便中暑了。这不我就亲身来了，我宫里备了好茶，另有进贡的蜜瓜，甜脆多汁，请公主去尝尝吧。”

凌云彻仿佛有些入迷，如懿不知他是否听出来，也不便久留，只得去了。过了咸和右门便往翊坤宫去，容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十二阿哥昼寝醒了想去御花圃看荷花，可外头下着雨，怕再着了风寒，愉妃小主和奴婢们便拦下了。”

如懿含笑，“这孩子，读书不如何，倒与他皇阿玛普通，雅爱花草。”她喟然感喟，伸手重拂清冷雨丝，“可惜，他不在本宫身边，本宫要晓得他的动静，也只能是传闻。”她停一停，“永璂既看不到荷花，本宫便去折些，送去海兰宫里插瓶，永璂也不必冒雨去看了。”这般商讨着，如懿便扶了容珮的手往御花圃去。

和敬犹疑半晌，“我夙来是不喜好乌拉那拉氏的。无他，只为我额娘的原因。可令贵妃其心可疑，也不敷信。”

崔嬷嬷心知和敬的脾气，哪敢再多言。一行人正要转太长街，却见嬿婉扶着春婵的手过来，老远就笑盈盈的，直朝和敬看过来。

嬿婉倒也不觉得忤：“她就是如许，少不很多哄着些。我纵使身居贵妃之位，也开罪不起啊。”

“那公主的意义是……”

如懿说得云淡风轻，“毕竟当日庆佑如何落水谁也没瞥见，万一是故意人拿庆佑的安危做文章呢？天然了，本宫夙来是多心之人，也是多嘴一句罢了。”

暑光乌黑，照得紫禁城碧瓦红墙热气腾腾，连琉璃瓦也晶光泛动，似大泼热火流溢。和敬心底更加不耐烦，用鼻音道：“那更可见这小我心术不正了。”

李玉甩了甩拂尘，点头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虽是赐婚，倒是怨侣。早动上手了，凌大人是男人，不能回击，躲不过就成如许了。”

这一年间，如懿与天子的来往，多是这般公事模样。也无多少话语好讲，简明扼要地说过，便仓促分开，不肯多逗留。

凌云彻别过脸，非常不美意义，他禁止着低喝一句，“李公公！”

李玉乖觉地开口。如懿不大好受，也不便多言，便叮咛容珮：“我们宫里有极好的白药，等下取些来。”容珮承诺着，如懿看向凌云彻，温然道：“伉俪之间相互难以相处最苦。若能和缓，便各退一步吧。”

他忙粉饰着道：“不要紧，皮肉伤罢了。”

和敬见过嬿婉，气色便不大好。崔嬷嬷少不得劝道：“公主啊，伸手不打笑容人。何况令贵妃又得宠，现在的气势，连皇后也莫能何如呢。”

这日如懿扶了容珮的手步上玉阶，李玉便迎上来道：“皇后娘娘，皇上往永寿宫去看十五阿哥了，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和敬听提到爱子，神采和顺很多，“小儿家玩皮，带进宫不太便利。怕吵着皇阿玛呢。”

待回到阁中，已是汗湿罗衣。崔嬷嬷服侍着和敬换衣结束，又奉上莲心汤，才打发了世人出去，亲身取扇给和敬扇着。那檀香木扇不比绢罗轻巧，动静间香风阵阵，很有宁神之效。和敬面上愠怒的红潮垂垂褪去，崔嬷嬷方敢开口：“今儿皇后娘娘的话，公主可听进内心去了？”

和敬挺直了背脊，恭敬中不失威仪，“礼数之道是额娘亲身教诲，儿臣不敢违背。且现在你是嫡母，儿臣是公主中最长的一个，更要成为弟妹们的榜样。不能让乌拉那拉氏说富察氏的女儿无礼。”

如懿温言道：“璟瑟，起来吧。”

如懿倒也不讶异，嬿婉重生的十五阿哥永琰，乌黑敬爱，如个小小的福娃娃普通讨人喜好，难怪天子去永寿宫的次数更多。

嬿婉笑意不减：“那他日也好……”

凌云彻皱了皱眉，正欲敷衍，跟在身后送出来的李玉捂嘴笑道：“茂倩短长得很，抓的！”

嬿婉被冷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和敬公主去了好远，她才苦笑出来，“这位公主，可真难服侍。也不知我那里获咎了她。”

崔嬷嬷忙道：“是。我们尽管本身。您是最高贵的嫡出公主，谁都只要凑趣您的。”

崔嬷嬷情知避不过，只得低声道：“公主，说曹操曹操就到。”

寥寥一语，如懿便了然。嬿婉得宠，进忠在天子面前也格外得脸。加上年青健旺，比李玉天然称心很多。

过了两日，恰是要过六月六晾经节的日子。若逢好天，宫内的全数銮驾都要摆设出来暴晒，皇史、宫内的档案、实录、御制文集等，也要摆在天井中通风晾晒，连宝华殿与雨花阁所贮的经文也不例外。

李玉神采一黯，有些讪讪，“主子老了，进忠去了。”

偏从这两日起，一向阴雨绵绵。晾经节之事天然是不能了。嬿婉固然协理六宫，但端方极严，事事做小伏低，必来禀告如懿的。便由如懿来回禀天子，将晾经节之事简朴处之。

凌云彻听李玉插嘴，很有些怪他多舌，便横了一眼。如懿见伤处皮肉翻起，显是指甲用力抓出的。她微有骇然，“怎的动手这般狠？”

“那您是思疑庆佑小主子落水的事的确是被令贵妃暗害了？”

和敬游移半晌，正要说甚么，硬生生闭住了嘴唇，见礼分开。

崔嬷嬷想了想，还是说道：“公主不看僧面看佛面吧，毕竟令贵妃捐躯忘我，救过我们庆佑小主子呢。”

这语中的机锋，和敬如何听不明白，她旋即挑眉，面色不豫，“皇额娘的意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