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未曾开（三）

玄凌拉着我的手，沉默一如天涯星子。

于此，我才晓得我与玄凌是如何的一种心系和牵念，好处以外，亦是有真情的吧。

临被叱责的前一晚，玄凌与我在天井中，他的虎口有些粗糙，抚摩过我的脸颊，将一把小小的匕首放在我手中，语气沉沉道：“存亡之事，朕也没有实足的掌控，如有不测，你……能够防身。”

册本发黄的纸页间有墨迹的暗香，一字一句皆是前人的事，借隐没在其间了。史乘大多是男人的汗青，且不说春秋战国南北对峙的乱世时兄弟睨墙、父子成仇，单在治世，就有汉景帝的“七国之乱”，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诸子夺位、宋太宗的“斧声烛影”。一部史乘，皆是刀光剑影、血泪写成。

我还是翻开册页，人倒是怔怔的了。不管我在不在玄凌身边，他本就是我的统统，我的荣辱、存亡、尊卑皆是由他给的，不管我是否经敬爱他，是否心甘甘心伴随在他身边，我们都是一体的。他光荣时我一定光荣，而他卑辱时我却必然是卑辱的了。

我俯身拾起书，笑笑道：“不过是解闷儿罢了。”

我慎重贴身收下：“皇上是天命之子，必当顺利快意。”我的唇齿瞬时凌厉断交，“若真是邪而侵正，臣妾毫不苟活。”

那一日夜深，我和陵容同在窗下，她低着头在缝一件夏季要穿的棉袄，我则对着烛火翻看史乘。流朱倦极了，在一旁打着盹儿，呼吸略有些沉重，惟闻声册页翻动的声音，沙沙沙沙，夹在湖水拍岸的声音中，像是下着细雨。

我明知此事虚无不成靠，但是话倒是说到我心头的，不由得唇角便含了笑。

我眯着眼遁藏日光的激烈。我的日子过得如许噜苏而浅显，而玄凌，他可胜利了吗？汝南王也确切不好相与啊。

小尤忙磕了个头，道：“皇上万无一失，龙体安康。”

满湖荷花谢了，秋雨萧萧，枯残的荷叶被雨击打的声音让我展转难眠。

兄弟之争！兄弟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存亡皆是一刹时。我的心颤颤地惊骇，手一软，书便跌在了地上。

灭亡的惊骇很快地逼近我，那么近，不晓得下一秒本身还可否无恙呼吸。万一那艘船队是汝南王所遣。我蓦地生了克意，横一横心，如果自戕，亦要轰轰烈烈。若玄凌真绝于他手，我亦要拼力手刃几人，不能白白去了。

我怕被她看出了苦衷，忙粉饰着笑道：“没甚么，捧着书手也酸了。”

她这一说，流朱的打盹也醒了，陵容喜滋滋道：“畴前在家还常吃，现在隔了几年没尝了，闻着感觉特别香呢。”因而围着炭盆，说谈笑笑吃了起来。我恍忽地听他们谈笑着，心却远远飞去了紫奥城。

我悄悄拭去脸颊的泪水，用力点一点头。

而他操心策划好久，是必然不能输的。万一，我不敢去想这万一，他若不在了。

陵容抬开端，面带惊奇地扣问：“姐姐如何了？”

正说着话，槿汐捧了一盆炭火出去，唤醒了流朱，笑道：“天一冷，朱女人更加贪睡了。”槿汐上前渥一渥我的手，道：“娘娘的手有些冷了。”说着取了手炉煨在我怀里，兴趣勃勃道：“奴婢在炭盆里煨了几个芋头，等下便可吃了。”

陵容却先笑了：“灯花爆，丧事到。凭姐姐有甚么苦衷，也尽能了了。”

如许一想，心机也平静了很多。这已是最坏的筹算，事情再坏亦不能更坏了，反而没有了害怕。

正想着，遥遥见湖上有船队驶来，彩旗飘荡，心口一紧，端不知这一来是福是祸。手便下认识伸到了襟中，紧紧蜷握住一把小小的匕首。

这一点动机一动，本身就心慌意乱了，胸腔一闷，直想哭出来。本来，我是如许惊骇他死去；本来，我对他另有这一分至心。

玄凌和后妃分开后，承平行宫重又沉寂了下来。我从未在如许的季候埋头抚玩这座华丽的皇故里林。本来一度喧哗过后，它也是孤单的。

正入迷，陵容推一推我，体贴道：“姐姐克日老是心神不定，但是有苦衷么？”

好动静的传来是在真正入冬的前几日，那日的阳光特别好，我看着流朱和浣碧把被褥都搬了出去放在太阳底下曝晒，时不时拿大拍子拍一拍，便有尘灰兴旺而起，迷苍茫茫的如金色飞舞，有些微的呛人味道。

陵容“扑哧”一笑，“我老是想不明白，姐姐如何那么爱看书呢，我见了那一个个蚂蚁似的字就头疼。”

枫叶红了，菊花开了，大雁南飞了。垂垂秋风也变得冷冽，肃杀之意独浓。待到霜落时，转眼两个多月已经畴昔了。期间最大的丧事，便是嫂嫂在薛府生下了一个白胖安康的男孩。甄门有后，我亦可放心很多。

眼泪潸潸而下，本来是喜极而泣，亲信大患的汝南王就这么除了。小尤忙欢乐道：“娘娘别哭啊，大喜的事。皇上口谕让主子迎娘娘和安嫔小主回宫，从速着吧。”

而迎来是恰是小尤，他满面忧色，只说了两个字：“成了。”

心头大喜，身材一软，匕首“当”地落在了地上，“皇上但是统统无恙吗？”

我回神，玄凌若真一败涂地，没有了权位生命，那么我亦不能自保了。与其到了汝南王和华妃手中备受欺侮和折磨，我甘心一死。

我摇一点头，正要说话，桌上的红蜡烛从烛芯里毕毕剥剥地连续爆出儿朵火花，在沉寂入耳来分外撩人。

阔别都城和后宫的日子，如同与世隔断了普通。但固然如此，京中前朝的动静，还是有一星半点奥妙地借由小尤传到我的耳里。偶然是欣喜，偶然是焦心，更多的是担忧和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