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未曾开(一)
我神采一暗,道:“劳动公公了,请吧。”
我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没有事,难为你也刻苦了。”我想一想道:“如何你只带了宝鹃一人来,菊清呢?一个宫女够使唤么?”
浣碧打量完四周表里,不无光荣地感喟了一声,道:“固然不能和宜芙馆比拟,但所幸也不算太荒凉失修。”说着和槿汐、流朱、宝鹃和小允子一道脱手,在寝殿安设好箱笼铺盖。
七月十五的夜,我因罪素简的衣衫薄弱得有些禁不住夜来的风。我俄然想起,本日便是传说中的鬼节呵,连晚风也是阴沉的,带着些许戾气和悲怨。陵容的神采有些苦楚,苦楚以外倒是有模糊约约的轻松之意,她的声音在哭泣的风入耳来有些不太逼真:“陵容迩来见罪于各宫嫔妃,且姐姐待我恩重如山。与其在这宫中持续钩心斗角、受萧瑟痛苦,我甘心伴随姐姐,相互照顾。”
我悄悄握住她的手,将她承担接于手上,道:“只要mm不怕无梁殿偏僻孤清,没甚么人奉侍。”
陵容的神情淡泊而平静,“我与姐姐同去无梁殿,皇上也已经应允了。”
陵容甜甜一笑,道:“宝鹃是我的家生丫头,粗手笨脚使唤惯了的。菊清是姐姐赠给我的宫女,我如何忍心带她来这里,叫她看管玉润堂了。”她笑着抚着本身的手道:“姐姐放心,我也会些针线上的工夫,有甚么本身脱手就是了。”
我微微一笑,李长忙道:“主子不能多逗留,今后一应供应主子都会派人送来,这些船只可要都遣去了。天气已晚,娘娘和小主先安息吧。”
见李长走了,陵容道:“姐姐别太悲观,皇上只是一时受了蒙蔽罢了,内心还是很心疼姐姐的。指不定哪天就接姐姐出去了。”
我自车中漫卷起帷帘,探出身去,道:“是谁?”
陵容见我游移不定,哀哀道:“姐姐成全我吧。”她把弹花墨绫的承担递到面前,有些使性子似的道:“我连承担也清算好了,姐姐如果不肯,我也不回玉润堂,就只能在宜芙馆给姐姐看着空屋子过日子了。”
离船登岛,偌大的无梁殿是建国天子为皇后所筑的避暑凉殿,只是不见梁椽,唯有四周庞大的窗户,视野开阔,而所见之处,除了碧草宫墙,唯有茫茫湖水,碧波泛动。
陵容浅笑,欣喜之色难以粉饰,道:“只要有姐姐在。”
陵容出去,喜滋滋道:“我还觉得无梁殿早已破败不堪,本来还算洁净整齐。总算皇上固然听信华妃,也不是一味苛待姐姐的。”
我听她所言,眉心一动,向送我们前来的李长道:“无梁殿固然不能面君,但是清算得清爽干净,本宫晓得公公操心了。在此谢过公公。”
李长会心,躬身道:“娘娘昔日对主子非常体贴照顾,本日娘娘遭难,主子只是尽一尽情意罢了,只盼今后另有奉侍娘娘的机遇。”我心下好笑,这个老机警,话转得那么见机顺畅。
我见她如此说,不免感慨,“真是难为你了。”
我感喟,风卷起鬓角的垂发摩在脸上沙沙地痒,眼角不觉酸酸地潮湿。
陵容含笑道:“姐姐畴前待人的心,本日有了回报了,连我也能跟着叨光很多。”
陵容说得亦是真相,自她被册封为嫔位后,玄凌对她的恩宠也大不如畴前了,常常三五日也见不到一次。又因她未有正式的封号,虽名列正五品,一应供奉却比恬嫔等人低了一等。而她的册封却让宫中的人在妒忌之余也明白玄凌对她也不过而而,又见玄凌现在待她如此,更加现里暗里敢挖苦于她,她的日子实在也不好过。
陵容的笑平淡而温婉,和她的身姿一样弱柳扶风,翩翩纤纤。她走近我,轻声道:“我不是来送姐姐的。”她把承担紧紧抱在胸前,道:“我已禀告皇上,愿与姐姐同去无梁殿居住。”
无梁殿并不远,在翻月湖的湖心岛上,换了小舟荡了上两炷香的时候便到了,只是除了船,再没有别的路子能够达到无梁殿了。
我黯然浅笑,点头道:“你是来送我的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何必亲身来呢,太点眼了,今后你的日子便更难过。”
我震惊不已,一时情感莫名,道:“你说甚么?”
打动如潮流洗濯周身,我的震惊只要半晌,很快醒神道:“不准胡说。无梁殿是甚么去处,你若陪我一去在这宫中的出息便算是就义了。”我神采暗淡,望住她道:“何况我这一去,名为思过,是连哪一日能返来都不晓得的。只怕不好的话一辈子都要在无梁殿中过了。你何必陪我去过如许的日子。”
落日暮色下,倦鸟归林,红河影重,那种赤色的苍茫之感,仿佛重重压迫在人的心口。陵容身影肥胖,只携了宝鹃的手,抱着一个承担道:“姐姐留步。”
她肯如许做,算与我是磨难之交了吧。与我同去,对她也算是好的避风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