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三）
我仰起脸，悄悄拭去脸颊水痕，折一枝嫣红花朵在手，无声无息地浅笑出来。
华妃的笑有些生硬：“答复皇上问话时该用臣妾二字，方才不算失礼。”
我鼓励地看着陵容，她微微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复又唱了一遍。
玄凌神情如痴如醉；华妃在惊奇之下神采丢脸的如要分裂普通，皇后的惊奇只是一刹时，随后悄悄浅笑不语，仿佛只是在赏识浅显的乐曲，并无任何特别的新意。
一曲三回，垂垂而止。那美好旋律仿佛还呆滞空中回旋缠绕，久久不散。玄凌半晌痴痴凝神如堕梦中。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在手心。
皇后看着华妃道：“看来此后华妃mm与安选侍见面的时候很多，mm渐渐教诲吧，有的是时候。”
玄凌的表情很好，好得像今晴和蓝如波的天空。“好个‘有花堪折直须折’！”他和颜道：“你叫甚么名字？”
我在震惊之余不由感愧非常，这人间竟有如许好的歌声，夜莺般柔滑、丝缎般美好、泉水般清澈、恋人般和顺，叫人销魂蚀骨，只愿溺在歌声里不想复兴。
华妃目中精光一轮，随即粲然浅笑暴露洁白贝齿：“这个天然。娘娘掌管后宫之事已然千头万绪，臣妾该当为您分忧。”
玄凌这命华妃等人起家，朝我道：“远远闻声有人歌颂，却本来是你在此。”说着睇一眼华妃：“本日气候清爽，御苑里好热烈。”
举目见五色九龙伞顶风招扬，翠华盖、紫芝盖色采灼目。玄凌负手立于华妃背后，皇后唇际隐一抹淡淡疏离的浅笑沉默立于玄凌身边，只冷眼无话。李长引着仪仗低头站着，皆是静悄悄无半点声气，不知是何时已经近前来，也不知目前一幕有多少落入帝后眼中。
俄然，心中掠过一丝恍惚的惊恸，想抓时又说不清楚是甚么。几瓣殷红如血的辛夷花瓣飘落在我袖子上，我伸脱手悄悄拂去落花。只见本身一双素手惨白如月下聚雪，几瓣辛夷花瓣粘在手上，更是红的红，白的白，格外刺目。
举眸见前庭一树深红辛夷正开得烈如火把。一阵风飒飒而过，直把人的双眸燃烧起来。天井湖中遍是芙蓉莲花，或许已经不是海棠盛开的季候了……
玄凌只含笑看着陵容，叮咛她起来，道：“很好。歌清爽人亦清爽。”
陵容无法看我一眼，终究提起裙角疾走上去跟在玄凌身边去了。
我轻咬下唇，摇点头，只信步沿着翻月湖渐渐往前走。渐渐的低下头，瞥见瑰丽的裙角拖曳于地，似天涯舒卷流丽的的云霞。裙摆上的胭脂绡绣海棠春睡图，每一瓣每一叶皆是韶华盛极的无边秋色，占尽了六合间统统的春光呵。只是这红与翠、金与银，都似到了光辉华丽到了颠峰，再无来路。
皇后轻声唤：“皇上。”玄凌只若不闻，皇后复又唤了几声，方才如梦初醒。
华妃正在难堪，听得玄凌如许问，不觉如释重负，道：“是。”勉强笑道：“臣妾感觉安选侍唱得甚好。”
玄凌却不当即说话，半晌才似笑非笑对华妃道：“一大早的，有华卿累么？”
玄凌嘱了我好好歇息，命侍女好生送我归去。陵容亦想陪我归去。
华妃随帝后分开，我只推说有些乏了，想要先归去。
我不免悄悄惊奇，皇后的定力竟如许好。
“啪啪”两声击掌，恍若雷电自云中而来。未见其人，声音却先贯入耳中，“这歌声甚是美好。”
心头一松，欢乐得想要哭出来。
华妃一愣，忙回身畴昔施礼见驾：“皇上万福。皇后万福。”
缺一针少一线都没法成绩的。我忽发奇想，要多少心血、多少丝缕从横交叉方织就这浮华绮艳的斑斓。而当锋利的针尖刺破精密光亮的绸缎穿越而过织就这斑斓时，绸缎，会不会疼痛？它的疼痛，是否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玄凌长眸微睐，俊美的脸庞上俄然微蕴笑意，向陵容暖和道：“刚才朕远远的听得不逼真，再唱一次可好？”
陵容惶惑看我一眼，我浅笑表示，她方平静一些，声细若蚊：“安陵容。”
我只冷静退开两步，保持着作为嫔妃该有的得体浅笑，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我扶了流朱的手渐渐走归去，品儿与晶清尾随身后。流朱问我：“蜜斯要马上归去么？”
我晓得，陵容已经做到了。并且，做的非常好。好的出乎料想。
华妃欲言又止，转而温软道：“皇高低朝了么？累不累？”
玄凌与世人前行不过数步，李长小跑过来请了陵容同去。
地上乌压压跪了一群人，玄凌只作不见，越众而前，一手扶起我，目色和顺：“你甚少穿得如许素净。”我起家立于他身边，报以和顺一笑。
那种惊恸垂垂清楚，如辛夷的花汁染上素手，蜿蜒清楚。
陵容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透暴露异化着不安、羞急与娇怯的眼波。那种娇羞之色，委实令人动心。而这荏弱少女的脉脉娇羞和楚楚无助，恰是玄凌现在身边每个后妃都没有分毫的。如此这般脉脉的娇靥，害羞的风情，令我心头却不由生出一种非常的感受。
陵容歌喉仿佛塘中碧莲，郁郁青青，又似起于青萍之末的轻风，清爽醉人。委宛回肠，只觉五内里跟着每一音高音低跌宕不已，有击晶裂玉之美。好似春日里柳絮绵绵，春蚕吐丝普通盘曲逶迤不尽，胶葛千里，道曲直中多情，又似是无情，热烈又沉着，仿佛身上本来闭塞的三百六十个毛孔全伸展了开来，温温凉凉地说不出的舒畅舒畅。人间所谓美好的歌声变得俗气平常非常，只要有昆山玉碎、香兰泣露才勉强能够对比。
或许，不是泪，只是这个夏季凌晨一滴偶尔落下的露水，亦或许是昨晚不让我惊惧的雷雨夜遗留在目前阳光下的一滴残积的雨水，濡湿了我现在空落的心。
陵容一慌，宽裕地把头垂得更低，“是。谢娘娘见教。”
皇后笑意盈盈对玄凌道：“安选侍的歌真好，如闻天籁。”
陵容听得皇后嘉奖，谢恩过后深深地低下了轻巧的螓首。玄凌嘱她昂首，目光落在色若流霞的陵容的脸上。
我含笑道：“皇上来得好巧，华妃娘娘正与臣妾一同品赏安mm的歌呢。”
他挽过我的手“哦？”一声，问华妃道：“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