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饮马川邓飞劫道 独龙岗扈成迎妹

看两个技艺不弱，三娘心念一动，跳出圈子后，绰刀而立，看着两个笑道：“看你两个技艺不凡，就此罢手如何？”两个都是被杀得精疲力竭，喘着粗气道：“公然名不虚传，端的儿是西军义士一丈青，公然妙手腕。”

扈三娘叮嘱庄客看好林娘子与锦儿，策顿时前几步，侧头看了看，笑道：“这饮马川我也走了十几次，原是几个不成材小厮们在这里屯扎，甚么时候换了你两个在此处？”

喘气稍定，上首阿谁大汉提着军火向前剪拂了，便唤下首这个长汉都来剪拂，三娘将两个扶起。上首大汉便道：“扈义士，小可原是盖天军襄阳府人氏，姓邓，名飞。为我双睛红赤，江湖上人都唤做火眼狻猊。能使一条铁链，人皆近我不得。”

当下裴宣聘请扈三娘到聚义厅上，林娘子自有寨中仆妇引到后院安息。俱各讲礼罢，谦让扈三娘正面坐了，次是裴宣、邓飞、孟康，三筹豪杰，宾主相待，坐定筵宴，当日大吹大擂喝酒。三个都是地煞星之数，正有扈三娘这改星命的在此，时节到来，天幸天然义聚相逢，有诗为证：豪杰遭遇信有因，连环钩锁共相寻。汉廷将相由屠钓，莫怪梁山错用心。

当下扈三娘一催骏马，先迎了上去，到了面前两个都勒住马匹，扈成看着三娘道：“你可又返来了，你且奉告兄长，那传得沸沸扬扬的西军义士一丈青扈岚但是你？”

三娘见说，心下大喜，暗想将来但有水军时，战船无忧矣。看那孟康怎生模样，有诗为证：能攀强弩冲头阵，善造兵舰越大江。真州妙手楼船匠，白玉幡竿是孟康。

裴宣回道：“少华山、史家庄事迹，我们三个都是如雷贯耳，小弟寨中人马微寡，但也有三百来人马，财赋亦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倘若扈官人不弃寒微时，举荐于华州大寨入伙，愿听号令效力。未知尊意如何？”

斗了十余合，那大汉敌不过三娘的快刀，被杀得连连后退，下首那人看了嘶吼一声，上来双战三娘。三娘毫不害怕，娇叱一声道：“来得好！”运起玉环步、连环劲，与两个厮杀起来，不出二十余合，两个都遮拦不住。

三娘嘲笑道：“我神箭只取人道命，不是用来看耍！你两个要打便打，话恁多。”上首那人道：“也好，斗得过我时，便信你，只是你骑了马，多仗便宜，可敢上马与我斗来？”

上首那豪杰喝道：“你这厮倒是本村夫，好教你晓得，这里数月前已经被我两个夺了，但要畴当年，一发留下买路钱来！”

世人大喜，酒至半酣，移去后山断金亭上，看那饮马川景色吃酒，端的好个饮马川。三娘与三筹豪杰吃酒，三娘酒量豪放，三筹豪杰吃得酣醉时，她还复苏得很。裴宣起家舞剑助酒，三娘看了奖饰不已，一时髦起，也去了双刀了局同舞，但见两个刀剑飘飘，看得世人皆是大声赞好。至晚，各自回寨内安息。

三娘道：“兄长，前面车上是我师嫂，要来庄上寄住几年，莫要怠慢了。”扈成道：“我已经唤了你嫂嫂在庄内等待，入庄后便有你嫂嫂安设。”当下两人带着一干车马人等径投庄上而来。

三娘下了马道：“有何不敢？！”当下提了双刀走上前去，上首那大汉嘶吼一声，提了朴刀便来迎，两个你来我往厮杀在一处。

行未几时，早到寨前，下了马，裴宣已有人报知，赶紧出寨，降阶而接。扈三娘看裴宣时，公然好表人物，生得面白肥胖，四平八稳，心中暗喜，只想道：“自此我部下便有严掌科罚之人了。”。有诗为证：问事时巧智心灵，落笔处神号鬼哭。心平恕毫发忘我，称裴宣铁面孔目。

三娘勒住骏马笑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两个听了都是吃了一惊，上首那豪杰喝道：“未曾托名冒姓么？”三娘道：“不信时，可问问我这两口刀。”下首阿谁道：“听闻西军义士，蓟州一丈青扈岚神射，你且射几箭来看看！”

三娘却自认得，便对林娘子说道：“师嫂，其间地名，唤做饮马川，前面那高山里常常有大伙能人在内，克日不知如何。因为山势娟秀，水绕峰环，以此唤做饮马川。”

见三娘笃定，林娘子也宽下心来，一行人复往前行走，正来到山边过，只听得忽地一声锣响，战鼓乱鸣，走出一二百小喽啰，拦住来路，抢先拥着两筹豪杰，各挺一条朴刀，指着扈三娘大喝道：“行人须住脚。你是甚么鸟人？那边去的？会事的快把买路钱来，饶你两个性命！”

当下世人喝酒中间，扈三娘在筵上提及华州少华山、史家庄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蔼，仗义疏财，管治乡里，官军不敢小觑，很多好处，尽管把言语说他三个。

扈三娘笑道：“要钱就看你两个有没有这本领！”说罢拔出日月双刀来，一催胯下骏马，便要赶上来厮杀。两个见她来势凶悍，下首阿谁仓猝道：“且住，你既是本村夫氏，可通个姓名来！”

第二日，三娘告别三筹豪杰，还是护着林娘子往扈家庄而来。行了数日，这天日渐衔山时分，早到独龙冈西面扈家庄前，三娘便命人前去通传。林娘子与锦儿看了这扈家庄，也赞叹起来，只见这扈家庄占着这座独龙山冈西面，四下一遭翻山乱林。那庄正造在西面山冈上，有两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枪刀军火，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

当时三娘见了二人，心中甚喜，三个说话间，三娘问道：“二位兄弟在此聚义几时了？”邓飞道：“不瞒扈官人说，也有半年多了。只三日前在这直西空中上遇着一个哥哥，姓裴，名宣，祖贯是京兆府人氏，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出身，极好词讼；为人奸佞聪明，分毫不肯轻易，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枪使棒，舞剑抡刀，智勇足备。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刺配沙门岛，从我这里颠末，被我们杀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堆积得三二百人。这裴宣极使得好双剑，让他年长，现在盗窟中为主。烦请扈官人同往小寨，相会片时。”

三娘故意收纳三个便欣然答允，邓飞唤太小喽啰来前面开道带路，三娘牵了马与两个步行，前面庄客赶了两辆车望盗窟来。

林娘子听得有能人，惊骇起来道：“既然有能人还是换其他处所走吧。”三娘却道：“只这条路近，自从跟从徒弟学艺以来，两三年回家一次，都是走这里过，其间能人虽多，但都是无胆匪类，连走几遭，都教我打服，便有五七百人，也不敷为惧。”

三娘道：“不过自从与辽人檀渊之盟后，辽人倒也端方了多时，厥后数十年间，反倒是防备各处能人多些，两邦交界处，盗贼丛生，各家村坊都是这般自保。”

三娘嘴一撇道：“兄长，两年不见，一见面就经验人！是我便怎的？”扈成摇点头道：“还能怎的？高低都把你惯坏了，老父在堂上日日念你，你且去入见。”

三娘笑道：“师嫂，这便是我兄长，人唤飞天虎扈成的便是。”林娘子见了仓猝拉上马车帘子道：“不便先见了。”三娘笑道：“我家兄长早已结婚，稍后引师嫂与我家亲嫂嫂屋内见礼。”

三娘喜道：“本来是你，我也曾听闻你的大名，本日得见真是天幸。别的一名兄弟是？”邓飞听了，心头一阵欢乐，便指着下首大汉道：“没想到贱名官人也晓得，我这兄弟，姓孟，名康，祖贯是真定州人氏，善造大划子只。启事押送花石纲，要造大船，责怪这提调官催并惩罚他，把本官一时杀了，弃家逃脱在江湖上绿林中安身，已得年久。因他长明白净，人都见他一身好精神，起他一个外号，叫他做玉幡竿孟康。”

说话间，只见庄门开处，拥出十余骑马来，抢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顿时，坐着的恰是扈家庄宗子，三娘兄长，飞天虎扈成。只见他裹一顶红色万字顶头巾，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玉石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黄靴，眉清目秀，边幅堂堂。

却说扈三娘护着林娘子、锦儿并十余名柴家庄客、两辆马车取路往蓟州独龙岗扈家庄而来，行了七八日，一起无话。这天行到巳牌时分，前面来到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林娘子看了此处，问道：“三娘，此处多么处所？端的如此险要？”

三娘大喜，本想只是撺掇三个缔盟，但三个既然至心投效，便喜道：“少华山、史家庄若得诸公互助，如锦上添花。若果有此心，可便清算下行李，待我先回蓟州扈家庄，见了家长、安设家眷后，返来此处，当时一同扮做客商，星夜前去少华山。”

三娘指着庄上说道：“我这家中百十年前便如此排布了，此地宋辽两军长年比武，常有越界辽军前来打草谷，各村不得已时，便各都制作石墙，堆积庄客村坊，操演兵备，以防辽人。”林娘子叹道：“不想边地倒是如此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