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半个时候后,梁老夫人也赶了过来。
这般婚事,两边长辈都对劲,她又是那般姿容,本该十拿九稳。谁知梁靖返来后, 竟迟迟不见动静?乃至沈家借端聘请梁元绍父子做客, 梁靖也是以会友为借口, 不肯登门。
——叔鸾是谢鸿的字,老侯爷这般称呼,语气非常靠近。
极驯良可亲的话,因她出身将门,脾气爽快,更带几分笃定。
……
沈柔华迩来心境欠佳。
走至一处洞门,沈柔华却俄然顿住脚步。
她自幼长在魏州城,很早就见过梁靖,先前梁老夫人寿宴,梁姝还用心带她去邻近男客的楼台散心,沈柔华心知肚明,透过那窗扇瞧见梁靖的风韵,甚是倾慕。苦衷埋藏却迟迟没回应,本日沈夫人便以看望薛氏为由,又带她来梁府做客。
这让玉嬛不免苦笑,都甚么事儿呀!
都是平常宴席里常会遇见的人,梁姝天然也热忱号召。不过她比梁靖小了几岁,又是堂兄妹,长年不见面,带着点陌生的害怕,没敢猖獗。
夏衫薄弱,她的骨架小,哪怕手臂上长了点肉,瞧着也是纤秀的,隔着层薄纱握在手里,柔嫩暖和的触感更是娇软。梁靖握惯了刀剑,力道重了些,便只觉掌心软绵绵的纤秀荏弱,内心有些非常,从速稍松劲道,扶着她站稳。
说话间,那边两人已经走到跟前。
那是藏在太师表面下的另一种模样,无关身份态度,只是好友意气。
苦笑完了昂首,夷简阁门口那方石碑已近在面前。
“孙儿清楚。”梁靖点头。
玉嬛垂首笑道:“家父是怕惹费事添乱,不是用心瞒着老夫人,还请您别见怪。”
她很早便晓得, 爹娘成心将她许给武安侯府的梁靖, 而梁元绍和薛氏也有此意,只等梁靖点头。
老侯爷也似被传染,稍收伤感之心,只暴露阔别相逢般的欢乐。
“沈姐姐。”玉嬛对沈柔华并无恶感,笑了笑,又跟梁姝打号召。
声音未落,梁靖的手便敏捷探出,握住玉嬛的手臂。
……
“我晓得,也难为他苦心,这些年将你顾问得如此殷勤,果然是故意的。”
回魏州没多久,她便听到风声,说沈柔华要嫁入侯府,嫁给那位名冠魏州的才俊梁靖。不过彼时玉嬛不熟谙梁靖,又感觉沈柔华那出身嫁入侯府很天然,便没放心上。
只是现在,对着白叟家殷切的目光,她却觉难以开口。
沈柔华等了这么些天,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梁靖,心中大为欢乐,即便平日行事沉稳,也还是喜上眉梢,盈盈含笑见礼,姿势端庄。目光在梁家身上逗留一瞬,旋即挪向玉嬛,“谢mm,有阵子没见了。”
这态度令沈家不满, 也让沈柔华心生忐忑。
而后借茶润喉,渐渐问她这些年的经历,说些陈年旧事。
梁靖带玉嬛入府后, 直奔侯爷居处。这座园子秉承数代,除了那方小湖外, 亦修很多亭台水榭,可供乘凉散心。梁家雄踞魏州, 来往的来宾颇多, 也常有男客女眷来后园消暑,比如沈家。
这动机冒出来,沈柔华那只摇着团扇的手不自发握紧,望向玉嬛背影的目光愈发暗淡。
超越十多年的光阴,再听到故交孙女的动静,老侯爷自是冲动。他本就身子弱,昨晚心境浮动没睡好,神采瞧着颇蕉萃,又见玉嬛笑吟吟的,眼底里便带了笑。那双眼睛在玉嬛脸上逡巡,像是赏识这面貌气度,又仿佛是想今后中寻出点老友的印记。
这边玉嬛已起家,盈盈施礼。
闲谈慢话,两位白叟上了年纪,最轻易惦记起昔日情分。故交已去,唯有这点血脉活着,又是跟梁靖定了亲的,便体贴得格外详确。
莫非梁老夫人中意谢玉嬛,不是为梁章,而是为梁靖?
贴身养了十几年的玉,比当初更见柔润光芒,而她掌心白腻,几与玉质同色。
很明显,哪怕在府里偶遇,她殷勤含笑,梁靖的态度也是上回见面时那般冷酷客气。再想想他回魏州好久却始终不登沈家大门的事,这此中埋没的态度,不言自明。
沈柔华惦记取玉嬛,玉嬛的心机也在她身上逗留了半晌。
当日谢鸿坦白她的出身后,因冯氏说此事须由她决计,玉嬛曾考虑过,内心也有主张。
沈柔华久居闺中,又惯常跟在沈夫人身边,察言观色的工夫不差。
那边梁侯爷才露笑意,见状忙道:“地上石头硬,我们进屋说话。”
案上早已备了上等香茶,几盘糕点整齐摆着,香软诱人。
武安侯爷所住的夷简阁在后园僻静处。
松开她手臂的时候,那五指也微微生硬,神情不太天然。
劈面老侯爷叹了口气,看向梁靖,“这玉扣的事,你天然是很清楚的?”
沈柔华不自发握住梁姝的手,“谢玉嬛跟你二堂哥熟谙?”
梁靖也不逗留,号召过了,便仍带玉嬛往夷简阁走。
方才那样长久的会晤,梁靖瞥向那素无友情的谢玉嬛时,较着比看她这自幼了解的世交之女时暖和一些。而先前数次宴席,薛氏当然爱好她,梁老夫人却待谢玉嬛格外热忱,仿佛一副想娶进梁家的模样。
玉嬛没见过祖父的模样,畴前也只父亲谢鸿提起过,韩太师在她心目中,便是个有学问有风骨、严格而沉肃的人。听老侯爷提起年青时的事,才晓得祖父也会有孩子气的时候,为一些芝麻大的事跟老侯爷打赌比赛,争辩得脸红脖子粗,最后两杯烈酒灌下去,握手言和。
甚少出门的武安侯爷就站在廊下,半个身子沐浴阳光,头发斑白,拄拐站着。
——这让玉嬛有些难堪。
梁姝闻言瞧畴昔,有点不测,“不晓得呀,就传闻他在茂州时被谢家人照顾过。”
琐事说罢,老侯爷总算提起最要紧的事,“当年你满月宴时,我还在都城,特地去瞧过。当时候韩家真是热烈,你包在襁褓里,还不会认人,倒是我跟文达许了约。不知那安然扣的事,叔鸾跟你说了么?”
老侯爷先前曾居于高位,身份高贵,又是祖父的故交,更须尊敬。玉嬛是长辈,又是头回拜见他,礼数上不能偷懒,走至檐下,双手拎着裙角,便欲跪地施礼。
梁靖宿世见着玉扣时,她早已香消玉殒,现在玉扣还无缺地系在她颈间,不由心机微动,目光从她掌心挪到脸庞。便见她灵巧垂眸,精密浓长的睫毛藏尽目光,红唇微抿,神采温馨而带些哀戚。
离她十几步开外,错落有致地摆着几方湖石,修竹森森,海棠绿浓,有人并肩而来,男人身材颀长魁伟,锦衣玉冠,有自幼读书修出的内蕴,亦有疆场历练磨出的练达英姿,不是梁靖是谁?
二老目光殷切,皆看着她,而梁靖则端坐在侧,目光一错不错,也落在她脸上。
剩下沈柔华站在洞门外,笑意收敛后,目光微沉。
梁老夫人抚着她头发,一道在案边坐下,只字不提先前给梁章婚事探口风的事。
仆妇侍从都被屏退在外,紧掩的屋门里,只要祖孙俩跟玉嬛隔着矮案坐在蒲团上。
中间梁老夫人便揽住她肩膀,“这些年确切是我们忽视,不过现在既寻返来了,玉嬛,只要你还情愿进梁家的门,今后必然会好好待你。你若感觉难堪,或是一时候理不清,也不必焦急,只消记取,这玉扣的婚约,我和侯爷一向都记在内心。”
老侯爷亲身将茶杯推到玉嬛跟前,端倪衰老威仪,声音却带几分暖和,说他是顾虑故交太久,闻声她的动静便急着请过来,并没旁的意义,叫玉嬛不必拘束。
这便是问她对当年婚约的态度了。
两位夫人靠窗闲话,梁姝跟她是旧友,闻声动静也来作陪,带她到园中散心。
旧事令人记念,玉嬛瞧着老侯爷描述蕉萃,也不敢说哀痛的话,只含笑逗趣。说她这些年在淮南过得很好,讲了些幼时恶劣被谢鸿和冯氏罚的趣事,逗得老侯爷也笑起来。
两人各怀心机,梁侯爷却已颇孔殷地回身往屋里走。
玉嬛眼角余光瞥见,内心还感觉迷惑,这小我莫非不太风俗跟人碰触?
“那便好——”老侯爷手扶桌案,挺直脊背,“文达早已不在人间,就剩我这把老骨头还苟延残喘。当年的商定我牢服膺取,晏平也清楚。只是这些年音信断绝,我觉得你早已被奸人所害,没能伸手照顾,实在歉疚。玉嬛,若你还情愿认我这把老骨头,我便做主,全了当初跟文达的心愿。”
进了屋,仆妇摆上垫着厚绒的蒲团,玉嬛这才跪地端然施礼拜见。因见老侯爷有些哀戚之色,特地笑吟吟地问安,端倪含笑,神情委宛,好让白叟家欣喜些。
而他身边那裙如烟罗的女人……
梁元绍是次子, 秉承不到侯爵, 算起来她跟梁靖的家世也不算差太多。
本日不期然遇见,沈柔华瞧见梁靖时那含笑的模样,明显是等候甚多。
“说过的。”玉嬛点头,勾出脖颈间的红线,将那枚通透的安然扣拖在掌心。
梁靖盘膝坐在中间,不时也勾唇浅笑。
沈家虽不似侯府树大根深, 却也运营数代, 她的兄长娶了淮阳长公主的女儿,在都城交友了数位皇亲,也在六部中枢做事。而她则是名动魏州的美人,家世才学、面貌品性,无不出众。
比起侯爷的沉疴病态,老夫人精力矍铄,身子骨还很健朗,一身宝蓝锦缎的对襟衣裳,发髻间装潢未几,却因出自武将世家,又方丈侯府内宅多年,慈和而不失严肃。她也无需人扶,自管扶着门框跨出去,反手掩上屋门。
梁老夫人目光黏在她身上,过来笑握住她的手,“可算是找着了,谢叔鸾也是藏得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那么久,愣是没漏出半点马脚。难怪我瞧着喜好,果然是有原因的。”
旧人相逢,一室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