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灵州七绝

张小辫儿习过《云物通载》，不但能够相猫辨狗，连各种牛马也都识得。要论起名马良驹，常常代价巨万，此中的项目，不过是乌骓马、胭脂马、艾叶青、干草黄、火焰驹、青鬃兽、白龙驹、玉顶骥之类，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古时候伯乐就晓得相马，这些个事体，倒也不在话下。

雁排李四心念一动，就奉告张小辫儿，说这青螺镇四周环山，地形险要，我们都到古镇中安营安息倒不打紧，可万一四周有粤寇出没，必定会趁着风雨交集，居高临下地攻打过来，到时候雁营不免要吃大亏，却不如把大队人马都留在岭子上，只带一部兵勇前去镇里探明景象，如此高低分兵，便能够构成相互照顾的犄角之势。

张小辫儿故作萧洒道：“时过境迁，还理睬那些旧事何为？只是触景生情，想起当年四周流落，忍饥挨饿，总觉得将来起家了，便能够衣食无忧，整天地清闲欢愉。可到了今时本日，虽是一身混入公门，正三品的顶戴花翎扣在了脑袋上，再也不消为了吃穿用度忧愁，谁知却又有了很多之前连想也想不到的苦处。看来人生活着，活这一辈子，真是野花不种年年有，烦恼无根日日生。”

头两年张小辫儿还未起家之时，曾到过青螺镇里偷鸡摸狗。他嘴馋了想从烧饼铺里顺点吃的，成果被人家揪着辫子当场抓住，人赃并获，不但烧饼没吃成，还吃了一顿好打，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耿耿于怀。可他对雁排李四和雁铃儿就不能这么说了，三爷可丢不起那人，只说当年豪杰末路，贫困得志，路过此地碰到有个烧饼铺子，又看那老板做烧饼的技术确切是得过些传授的，因而对他好说好求，想要讨几个烧饼归去，好赡养家里那八十岁的老娘。谁想那做烧饼的鄙吝非常，又是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宇量，不但不肯恩赐，反倒举拳就打。三爷的肋骨也被他踢断了几根，到现在只要赶上天阴雨湿，骨头缝里就疼得难挨。

张小辫儿内心有事恍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烦躁间，见庙里另有道后殿，想要图个平静，便信步走去。雁排李四兄妹恐他碰到刺客，形影不离地跟在摆布。三人带着几个亲随，从廊下转到后殿门前，忽服从门里传来哞的一声牛鸣，不由感觉古怪了，这镇子里的百姓早就逃了一空，那里还会有牛？何况又是在这座荒废的古刹当中？

世人说着话就到了青螺镇街心。这古镇当中是个千年古刹，当年繁华鼎盛的时候，也是在灵州境内驰名的一座古刹，唤作瓦罐寺，内里供的是城隍老爷。现在早也已荒废多时了，只见庙门衰颓，神路苦楚，堂上泥塑的小鬼、判官、牛头、马面，一个个东倒西歪，缺胳膊少脑袋。

张小辫儿不想冒着雨随雄师留在岭子上睡帐幕，就派前哨探路，又带着雁排李四兄妹和一队团勇，直奔山中的青螺镇。渐行渐近，却不见镇中有半小我影，天上密云不雨，四周越来越是阴暗，除了滚滚闷雷作响以外，偌大个古镇，竟然空荡荡的连鸡鸣犬吠也听不到。

雁排李四仓猝带着世人避入瓦罐寺。行军兵戈之辈没那么多忌讳，到了庙堂里席地而坐，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就命营中团勇烧水造饭。

张小辫儿随军而行，他底子不去理睬青螺镇中的动静，自顾盯着那长面罗汉猫。只要此猫未曾开口，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三爷的半根毫毛，可一旦它见着恶兆开口出声，本身这条小命也就快到头了，却不知可否躲得畴昔。

张小辫儿道：“这牛多数是哪个酒肉和尚偷来养在此地的，在破庙里杀生吃肉，恰是野僧的本领，既被三爷撞上了，恰好给营中兄弟们炖锅牛肉，岂不强似啃那些粗硬干粮。”说着抬脚踢开殿门，往内一看，只见殿内点着一盏暗淡的油灯，满地积尘，遍挂蛛网，神龛里五道神君的泥像，早已没了脸孔，门口的柱子上拴了一头青牛，角落里还搭着锅灶面板，锅里是生肉，中间的箩筐里堆满了烧饼，看这安排，倒似是个屠牛打烧饼的铺子。

雁排李四听得恼火：“这厮实是欺人太过，要晓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哥你可还记得是哪个烧饼铺子？待兄弟们寻上门去，先杀他百口良贱，再放把大火，烧他一个干清干净，片瓦不留，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张小辫儿晓得雁排李四义气过人，但林中老鬼之事诡异难言，没法照实相告，便推说并非是担忧本身安危，只是一进青螺镇，就想起之前的旧事来了，固然时隔数年之久，可回想起来，至今恨得牙根儿发痒。

正在这时，半天里一个轰隆炸雷响起，震得古刹屋瓦颤抖，满天布乌云，电闪又雷鸣，暴风发吼怒，大雨就到临。初是蒙蒙细雨，继而如滂湃覆瓮，好似翻江倒海之势，雨雾蔽野太空迷。檐前垂瀑布，陆地把舟行，贩子涌波澜，屋舍泡大水，河道条条溢，溪巷到处通，斯须暴雨如注，瞬息悬河注海。

但要提及这相牛之术，想来此中只不过青牛、黄牛、水牛之分，体形虽巨，却多是用来种田拉犁，相牛岂不是驰名无实的屠龙之术？实在牛中也有休咎丑恶之分，张小辫儿看出屋里拴的青牛极是奇特。本来凡是和顺健硕之牛，必然是“岐胡有寿，膺匡欲广”，也就是要额宽、角长，但这头无主的青牛，倒是毛少骨多，舌冷蹄高，额底珠泉处都是旋毛，睫乱角偏，如何看都是个怵人的鬼相。

以是雁铃儿等人虽见那镇中空寂，一到处暮气沉重，却也并不感到过分不测，晓得镇子上即使有些逃不开的老弱妇孺，此时见了清军，也早都关门闭户躲了起来，因而让跟从的团勇们各持刀矛抬枪，紧紧护在营官两侧，细心防备防备。

张小辫儿外边戎装披挂，内穿能避水火的黑蝉轻甲，埋没了利刃火枪。他固然外松内紧，还是不免透暴露心神不宁忽喜忽忧的模样，跟在身边的雁排李四看个满眼，就出言相询，说我们雁营兄弟多是盗贼盗贼出身，不时都被官府防备猜忌，而那些粤寇也是恨我们入骨，不过三哥不必挂怀，只要兄弟们另有一口气在，管他来的是明枪还是暗箭，都能替三哥挡了。

张小辫儿也奇道：“传闻老牛常鸣，多数是腹中有宝之兆。”说着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牛背，想看看此牛究竟是衰末之牛，还是正值健年。凡是青牛，三岁生两齿，四岁生四齿，五岁生六齿，厥后每一年，便接脊骨一节，不料刚把手放到牛背上，却触到一片片肉鳞。张小辫儿心下蓦地一紧，才晓得面前这青牛底子就不是牛，他仓猝低头去看地上跟在身后的长面罗汉猫，那猫正自张口欲叫，这真是“千惊万吓心俱碎，肠销魂销胆亦飞”。欲知后事如何，且听《金棺陵兽》下回分化。

雁排李四出身绿林，胆智超群，参军以来杀人如麻，出世入死都不放在心下，那里会在乎这些怪事。他冷哼了一声，就要叫摆布上前，把那头青牛牵出来，当场宰剥了吃肉。

这类铺子平常在青螺镇里再是平常不过，可不知为何藏在寺庙里，并且更奇特的是屋中停了一口油亮乌黑的棺材。张小辫儿等人都觉惊奇，莫非是棺材里的僵尸成了精，在这儿开了间铺子宰牛炖肉打烧饼？

且说山中雷雨将至，张小辫儿就命雁营的两千多名兵勇，都到青螺镇里避雨。但一旁的雁排李四是个常在厮扑丛里行走的，最是灵敏机灵，他在高处下望，看那古镇里沉寂非常，毫无火食踪迹，想来那些住民因为战乱天灾，早都逃得一空了，但是深山古镇里边又黑又冷，阴气森森，如何看都不是个善地。

雁排李四和雁铃儿听得此言，心中更觉奇特，不知是件甚么旧事。实在这话倒不是张小辫儿信口胡编的，本来灵州是千年繁华之地，鱼龙窜改之乡，自古以来便有“七绝”之称，头一件极驰名的，当属云中塔影。之前塔王寺古塔高入云霄，每到城外远山雾气凝集，日影晖映之时，就会呈现群塔来朝的异象，官方有“塔市”之称，向来与登州海市齐名，不过跟着灵州塔王毁于烽火，塔市奇景早已经不成复见了。

其次是灵州城里的猫仙祠，想国朝高低，大江南北，关内关外，固然地大物博，但是拜猫为仙的奇风异俗，也只在灵州才有，故此才称得上是一绝。

那青牛瞥见有人出去了，就昂起首来，目露凶光，打着响鼻不竭低鸣。雁排李四动了杀机，对张小辫儿说道：“三哥，吾见得牛马多了，可从没看过这等不知死的孽畜，此牛可杀不成留。”

只因当时天下大乱，官司国法形同虚设，不管是造反的贼寇，还是清廷的官兵、团勇都和山贼匪贼没甚么两样，在营时喝酒吃肉，前程时掳掠金银，杀人放火之类的活动更是家常便饭，不管是到甚么处所，百姓们无不望风而逃，处所上十室九空。

这灵州七绝有的是指古迹，有的是民风，各不不异，此中最后一绝，指的是青螺烧饼。在灵州地界边沿的青螺古镇，出产上好的五香牛肉，以及牛油酥麻烧饼，把烧饼夹了牛肉，合在一起吃更不得了，那可真叫回味无穷。镇子里有很多烧饼铺子，各家都有奇特的官方技术和家传秘方。

第二章 灵州七绝

第二章灵州七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