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设香结盟

再把盟坛搭筑好，以凭结义认同胞。

未几时那平话人出来相见。只见这位先生，不过四十来岁，颌下留着短须，白净面皮，身形肥胖。他自称以平话讲古为生，偶尔给人算命，也一贯都是阴阳有准，但向来不消四柱五行，更不需推演卜算，只须察言观色，就能晓得来者的进退存亡。别人问他从哪儿学来的这等本领，他却只推说是博古方可通今，讲书讲很多了，天然能够明白人间造物的荣枯之理。

雁排李四是盗贼子的脾气，燃烧就着，哪受得住一介贩子平话之人如此怠慢，闻言勃然大怒，啪地拍案而起，拽出刀来骂道：“恁般不识汲引？你这厮虽不长进，却也是有两个耳朵的人，莫非就没传闻过我们营官――灵州张三爷的赫赫大名？且看爷爷割了你这两只没用的耳朵！”

命人巡山去望风，有无奸谛听蹊跷。

巡抚马天锡在城头上看出粤寇意向，明知贼寇接连折了几阵，加上没有粮草，退得必然慌乱，如果能有大队官兵在核心反对，灵州城里的团勇趁机出城相攻，来个表里夹攻，必然能杀他个片甲不回。何如江南数省都已沦陷，四周底子没有别的官军能够变更。

那些个指靠着捕渔猎雁为生的雁户，大多没有养家糊口的活路，纷繁落草为寇。但一打起仗来就是赤地千里，荒郊野埠中除了成群结队出逃的灾黎，哪有甚么走货的客商富户颠末，再也无处去杀富济贫。雁户们不过只剩下两条前程，一是遵循从古传下的旧例，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全伙被收编为团勇以后为国着力，跟着官府征剿贼寇；再者就是插手承平军揭竿造反。总之投到哪边都躲不开冲锋陷阵，要怪只怪自家没赶上好时候，身为社会最底层的雁民，又是生逢乱世，不是刀下死，就是枪前亡。

此时粤寇围城，城中家家关门闭户，茶社里早已经没人去了，只好到那平话人的家里去寻他。一行人转街过巷，最厥后到一座精洁高雅的小院跟前，上前叩开了门，便有一个孺子出来扣问来意。张小辫儿等人申明要找平话的先生讲书，付过了茶资，就被引到堂中，世人分职位凹凸在两边客位顺次落座。

自古道“卵不击石，蛇不斗龙”，以这戋戋一营兵勇，如何对于数万之众的大股粤寇？马天锡本待不允，但转念一想，现在不能获咎图海这老匹夫，并且如果能做到出其不料，胜负之数还未可知。当下筹齐截番，命雁营多携火器，明天放假一天，好酒好肉饱餐战饭，到得晚间，让他们在夜里借着雨雾从水门出城，然后绕到黄天荡里暗藏藏纳，等粤寇颠末之时趁乱截杀。

南北豪杰会合会，到来都是大英豪。

今逢谷旦开黄道，我等结义来荒郊。

那平话先生却涓滴不为所动，他也是个极倔的性子，神采傲然，嘿的一声嘲笑，只道自家向来不肯说虚妄之语，但张营官的事情非同普通，说不得，不敢说，说了必死。眼下倘若用强相逼，那么是杀是剐悉听尊便，死得倒还利落些。

马天锡心知图海不但气度狭小，更是贪赃枉法，唯利是图，常常以各种项目，到处搜刮财帛中饱私囊，实是肥得流油。他之前曾派人把几大车财物运回北京，半路上却都教雁户中的盗贼子给劫去了，以是他对这伙人挟恨在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就故意除之而后快。

香焚头把纪周期，羊左当年订此交。

细心衡量起来，毕竟这第一条路有粮有饷，又是名正言顺；而第二条路则是诛灭九族的不赦之罪，别的承平军是拜上帝的，与灵州拜猫仙的民风水火分歧炉，浅显公众底子接管不了这个看法。雁户们颠末商讨，青壮之辈就跟着首级老雁头，一同投了官府，在战阵当中拿命换些赋税，将养族中的老弱妇孺。

且说这座灵州城，从古就以出产花猫闻名，故此得了一个俗称，唤作猫子城。虽是个繁华斑斓的繁华之地，却正值国度用兵之际，比年不竭的战乱和灾荒，一边是官府催征剥削，另一边又是贼寇四周洗劫，四周的十里八乡，多已被搜刮得民尽财穷。

恰是：“只因算尽人间事，惹得杀身祸一场。”欲知这位平话人窥破了哪些端倪，此中又有多大的祸端，才让他抵死不肯明言，且听《金棺陵兽》下回分化。

雁字营里传号令，有缘兄弟听清楚。

这是说结义要学前人一样，做到金石不换、存亡不移的才好。当代人交朋结友，最重的是个然诺，不像当世的人们，只晓得口头交友，起先有酒有肉时，如胶似漆，到厥后碰到困难，就反目无情。

雁排李四见这场面不尴不尬的岂是结局，赶紧打个圆场。他说早就传闻，在灵州城里有个希奇古怪的平话先生，能讲诸般袍带公案类的大书，凡事经过他口中说来，果是好听，更能卜算休咎祸福的兴衰运数。我们雁营明天早晨就要出城杀敌，兵凶战危，存亡难料，看现在天气尚早，既然喝过了酒，我等不如去街上闲耍一回，听那先生讲几段故事，再问问他雁营此去交战，钝利究竟如何。

张小辫儿使脱手腕，结之以财，纳之以心，雁营里的草泽之辈公然感激不已，都情愿跟随效命。世人遵循绿林端方设香缔盟，固然只是插野草做香，酌清泉为酒，但这古礼是先贤所留，传到后代，万古芳香不朽；念罢了“插香令”后，各道生辰八字，序太长幼，皇天后土，猫仙爷爷在上，一小我头磕在地上，歃血为誓，结成了存亡兄弟。

第二章设香缔盟

张小辫儿目炫耳热，舌头都短了半截，自知再喝下去三爷就要归位了，从速抬手推开送到面前的酒碗。但他喝多了手底下没准，竟然一把推到了雁铃儿的胸前，一触之下感受不是太对，便顺手抓住，用力捏了几捏，迷含混糊地奇道：“看贤弟的身量也……也不……也不肥胖，为何……为何长了如此一对好奶？”

马大人也清楚，恰是因为灵州城孤掌难鸣，粤寇是想来就来，以是退兵时必然疏于防备，因而就策画着要派数营精锐，绕出去在路上伏击。但提督老图海倒是死活不肯同意，灵州兵勇有限，仅够恪守坚城，决不能等闲出动一兵一卒与粤寇雄师野战，不然城防必定不稳，如果贪功丢了灵州，朝廷指责下来但是千万吃罪不起。

吾辈目前来结义，同心同德效前人。

老雁头身后，雁营里群龙无首，缺粮短饷，这伙人本是黄天荡里的盗贼子出身，又不免不时惊骇官府猜忌，正筹算叛变了反出城去，却在此时马大人派张小辫儿来做营官。

同营之人遵循古例，拜成了把子，自是欢乐无穷。固然按年纪来论，张小辫儿排不到世人头里，但他身为雁营营官，世人都是尊他，即便是比他年龄大的，也称他为三哥。张小辫儿也就稀里胡涂地认了，与大伙称兄道弟，摆开酒肉来拼了一醉。

谁知那平话人一见张小辫儿，竟然吃了一惊，当堂怔了半晌，脸上更是变了色彩，道声失礼了，鄙人万不敢在各位官长老爷面前矫饰见地，说罢就要端茶送客。

留下千秋香一把，先人结义胜同胞。

张小辫儿量浅，他是“三杯竹叶穿心过，两团桃花上脸来”，只吃了两三碗酒，便已是东倒西歪，坐也坐不稳了。可身边的雁铃儿和几个哨官还在不住劝酒，特别是雁铃儿，千杯不醉的海量，举杯推给张小辫儿道：“三哥，明天好兴头，无妨再多吃一碗。”

张小辫儿本来非常酒意，早被面前这明晃晃的利刃给吓得醒了一多数，再定睛细心一看雁铃儿，方才鲜明觉悟，暗道一声忸捏，竟没辩白出这少年是个女扮男装的仙颜小娘子。绿林中最忌戏嫂欺妹，这是三刀六眼的罪恶，真被人产业场剁翻在地也没甚么好抱怨的。饶是他张三爷方才还自夸豪杰了得，现在也被唬得气也不敢出，屁也不敢放了。

香焚三把为梁山，兄弟论交把命换。

雁营潜出城外伏击粤寇是军机秘事，自不能等闲泄漏，别的张小辫儿自恃有林中老鬼指导，怎会信一个平话人说些有的没的。只是既然来了闲耍，也不能不讨个彩头，以是就直接问那平话人，倘若我雁营临阵作战，兵甲钝利如何――也就是问问他胜负征象。

歃血盟咒何所似，乌牛白马祭彼苍。

但图海提督随后又说，抚标和旗兵不能轻动，但长毛发逆的气势恁般放肆，官兵任其安闲撤走，岂不是滋长贼势？依本提督之见，我们灵州的雁营勇猛善战，我们无妨就调遣此营出去截杀长毛。

雁营高低得了号令，皆知来日必定有场恶战，但雁户多是悍勇之辈，向来无惧存亡，吃饱喝足以后，各自忙着清算东西，只要李四等人，兀自陪着张小辫儿喝酒未散。孙大麻子和李四都是豪杰度量，拼起酒来接连干了数碗，都是一饮而尽，又借着酒兴议论起技艺，二人各自不平，当场伸胳膊递腿比试起来。

香焚二把敬桃园，万古义气尚凛然。

那些开帮立会的绿林盗贼，向来是以湖南洞庭湖贼巢中的盗魁为尊，在入伙插香时，都要念颂一篇《常胜赞赋》为证。当时就连绿营官军中的兵将，都悄悄效仿此例，更别说是团练这类处所武装了，以是才说官匪本是一家，何故见得？且听结义颂子：

张小辫儿求之不得，从速说正合情意，当下跟着世人一同前去，这恰是“要知古往今来事，须问高超远见人”。

那雁玲儿又惊又羞，臊得满脸通红，从速把张小辫儿的手从身上推开，当即柳眉倒竖，唰地拔出腰刀，这恰是“娥眉变作婵娟刃，要杀席上轻浮人”。一旁的两名哨官见势头不对，立即站起家把她拦下。雁排李四也晓得本身这妹子杀人如麻，伸手五指令，卷手就要命，她是瞪眼就宰活人，仓猝和孙大麻子停动手来，大呼道：“我的小姑奶奶，明天是我们雁营结义的大日子，怎能动刀动枪！你竟敢对三哥无礼，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当兄长的放在眼中了？快给我把刀收起来了！”

本来自打张小辫儿从塔王古井中起出风雨钟，灵州上空的塔云翻滚，真是云生四野，雾涌八方，使得连日里暴雨如注。那雨下得就好似悬河倒海普通，河道皆满，淹没了不知多少低洼沟壑。灵州城阵势较高，才未被水淹，而正在城核心困的承平军粮草不敷，本是加以发掘壕沟困城，实际上还是筹办穴开隧道炸城而入。大雨连续下了几日，火药多是受潮没法利用，眼看军中粮草也已耗尽，再也有力拔城，只好集合军队，筹办撤围而去。

探得名山修金楼，阵势巍峨气象高。

正副营官先请到，十二哨头把名标。

第二章 设香结盟

第二章设香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