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剔魂剐

此时潘和尚的眼皮已被割去，连眸子子都不能动了，目光如同死灰，不知是不是还没断气。那监刑的官吏捧着一个罐子，从中抓出白花花一把大盐粒子，对着潘和尚撒去，只见潘和尚一对眸子子疼得蓦地一转，明显还未死绝。

欲知这阵阴风中是否有恶鬼出没，且留下回再说。

正说话的时候，蓦地里刮起一阵阴风，四下里飞沙走石，方才还是艳阳高照，一刹时就变得愁云覆盖。灵州城里的百姓们如临大祸，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哭爹叫娘声中争相奔窜逃命，端的是“天昏地暗无光彩，鬼哭神号黑雾迷”。

第三章剔魂剐

刘五爷发过无数红差，以往那些死囚伏法之时，或是对刽子手软言相求或是骂不断口；又或是沉默不语；更有吃惊不过，在法场上屎尿齐流之辈。他多是见得惯了，涓滴不觉得意，当下任其破口痛骂，也分歧潘和尚再说甚么。

刘五爷请监斩官在名牌上勾了红叉，反身走到潘和尚身边，按常例抱拳说道：“明天是刘五来送潘爷上路，我们昔日无怨，克日无仇，刽子手掌刑法律，不过是被上差下派，推让不得，等会儿万一有照顾不全面的处所，还请潘爷多多担待。”

做刽子手就是凭宰杀活人用饭，这刑部刽子手刘五爷，公然是技术了得。他自十七岁艺成出师以来，就开端在法场上掌刀法律，四十年来经他手底下发送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真恰是杀人如麻，行刑的经历尤其丰富。

那潘和尚也当真悍恶，身上被割了一个痛快，嘴上是一边惨叫狂号，一边骂不断口，尽是些言语极其恶毒的谩骂。但声音越来越弱，等剐到一千两百余刀的时候，潘和尚已然是体无完肤，舌头、鼻子、耳朵尽被剐去，满身高低只剩两只大眸子子能动，兀自贼溜溜地来回乱转，盯着刽子手的刀锋看个不住。

刘五爷是忙家不会，会家不忙，叫声“观点刀了”，便伸手从皮郛当中，拽出泼风也似的两把快刀。这两口法刀，一长一短，皆驰名号，父老过尺，唤作“尺青”；短者过寸，唤作“寸青”，由北宋年间传播至本日。传闻当年曾用来碎剐过江南巨寇方腊，真是白刃似水，寒气逼人，公然有吹毛断发之锋。在此大小二青两口利刃之下，剔割过的豪杰之多，实是难计其数。任你是抱屈负屈的忠臣义士，还是恶贯充斥的乱党贼子，被绑在法场上见了这两口快刀，都不免心中瑟瑟，灵魂俱无。

潘和尚越说越恨，持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算到了阴世，也必化为厉鬼，找你们一个个地索命报仇。刘五爷你是专给官家掌刀的鹰犬，你奶奶的，你与马天锡那狗官坏过多少豪杰的性命？你们十足不得好死，爷爷迟早从阳间返来找你们索命！”

有些外来的围观者初度看刑，不知原因，就问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就教二位牌头，怎地剐完了贼寇，还要砸碎骨骸？有没有甚么说道？”

自古怨债相偿，杀人的填命，负债的还钱，多是因果上的事情，说他一年也说不过来那很多，那些个蒙受官司刑狱之苦的，也都是由此而生，计算不得。但听得一声号炮响过，眼看中午三刻将至，刘五爷让他的四个门徒充做帮手，先将潘和尚从台下囚车里起出，绑到法场行刑的木台之上，那刑台当中有个“金”字形的木头架子，糙木铁环上边乌黑的血迹班驳，都是之前用刑时所留。

中间相帮的四个刽子手，一起数着刀数。法场刑台上血肉淋漓，灵州城里的人们，多是初度见地刑部刽子手用刀，谁也没想到天下会有如此快刀，又有如此洁净利落的割法，直教人没法考虑，尽皆看得如同木雕泥塑般目瞪口呆。偌大个街内心，只闻刽子部下刀、贼人惨叫，除此以外，十字街上鸦雀无声，围观的百姓中有那些怯懦的，竟被吓得尿了裤子。

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在中间看得大为心折，都感觉刘五爷如此威风，凭得是真技术、真本领，我们兄弟几时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耀武扬威一番？这时就见刘五爷的四个门徒，七手八脚将潘和尚所剩残骸剔剥了，五脏六腑尽数掏拽出来，摆开来挂在刑台的几根木桩子上，又把骨头残骸全都砸为碎片。<cmread type="page-split" num="6" />

刘五爷连眼皮子也不眨，冷冰冰地说道：“古有圣贤立纲常，今有国法大如天，潘爷惹下的是弥天大罪，身上又背着百十条性命，最后怨魂缠腿被官府拿获，才被断了个碎剐凌迟的极刑。明天这一千三百刀，但是一刀也少不了的。咱劝你无妨想开些，在阳间多受些凌碎之苦，到阴曹里却能早得摆脱，趁着第三声号炮未响，另有甚么话要交代的固然留下。”

此时又有很多苦主，纷繁挤到前边，偷着把钱塞与法场四周的公差，他们要等动刑以后，讨买几片潘和尚的碎肉。这里边也不但是被贼人拐去小孩的苦主，另有很多家里有病人的，因为暮年间有种说法，凡是法场上出红差，犯人身上的血肉都能做药引治病，监刑的公差们常常能够趁机捞点油水，只不过不敢明面熟意。

刘五爷手中拎了是非两柄快刀，口念恶杀咒，咒起刀落，按着勒出的血印子一刀刀割下。那潘和尚吃过很多孺子，养得周身肥胖，细皮嫩肉，受割不过，疼得尖叫惨呼。刘五爷更不睬会，短刃一割，长刃一挑，便取下柳叶似的一片皮肉，直把二青使得发了。但见他脱手如风，一片刀光明灭之际，不消一个时候，就已将潘和尚肥大壮硕的身躯剐了个遍。

刘五爷身上公然不见半个血点，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在如雷般的喝采声中团团作揖，随后走下台来。世人无不拱手相贺，真如众星捧月普通，四周又不竭有富商大户奉上酒肉花红，这是要借刑部刽子手身上的杀气，给自家图个驱邪避凶的彩头。

刽子手们一言不发，脱手把潘和尚绑定了，三下五除二，就剥净了他身上的囚服，随后捧着刑具法刀候在一旁服从。这时第二声号炮响过，法场四周围观之人，都晓得在转眼之间，便要把这恶贼千零万碎，大多谛视旁观，喧闹喧闹的人群顿时温馨了很多。

潘和尚想到要被碎割一千三百刀之苦，不由得心寒胆碎，心中怨毒发作起来，沉默半晌才说：“本法师生来慈悲，最喜好哄耍小孩子为戏，自从修炼金刚禅以来，食过胎男孺子一百五十不足，此乃超脱他们前去西天极乐天下的大善举。眼看着便能成绩正道，得一个出有入无的法身，谁知竟被一班小贼撞破了法相，使我落到了官府手中，挑筋穿骨吃了好一番折磨，本日又要使出恶毒手腕，让本法师受尽零割碎剐之苦……”

正乱得不成开交之际，就听咚隆隆一声号炮作响，刑部刽子手刘五爷见中午三刻已至，当即脱手行刑。先是帮手取出一条乌黑的网子，当场抖将开来，缠在潘和尚的左臂之上。这黑网可不是浅显的鱼网，乃是前朝刽子手所传之物，通体以人发异化蚕丝编就，专在凌迟碎剐的刀数过量时，拿来作量肉之用。只见那黑网的网丝勒入皮肉当中，便会留下一大片铜钱大小的血印。

张小辫趁机吹嘘说：“凌迟乃是最酷的极刑，若非遇着大奸巨恶，也等闲不动如此重典，不但千刀万剐，按律更是连骸骨都不得入殓，碾砸碎了以后还要引火焚化，挫骨扬灰。实不相瞒，此贼恰是张三爷拼着性命亲身擒拿到的，诸位却不知他的短长，这老鼠和另有妖术在身，不将其碎尸万段毁形灭骸了，难保他不会弄出个甚么邪法，又要还魂了出来害人……”

潘和尚落到了这个境地，早已万念俱灰，但在法场上众目睽睽，他还要硬充豪杰，嘴角子一阵阵抽动，神采诡异地奸笑道：“久闻刑部刽子手刘五爷大名，不想竟死在您老的刀下，也算是本法师的造化。本法师临刑别无所求，只求您老用刑时手底下利索些，给咱来个痛快了断。我身后走在鬼域路上，也忘不了念着您老的好处……”

刘五爷是手出山岳动、刀落鬼神惊，前六百刀唤作鱼鳞剐，刀削面似的把周身高低削去了一层；中间四百刀是剜肉剐；最后三百刀也有个项目，称为剔魂剐。堪堪数到一千二百九十九刀，剐得潘和尚只剩一具骨架了，刘五爷的恶杀咒也刚好念完，俄然停下身子，收起刃不沾血的二青，在手中换过一柄带环的盟主尖刀，请过监刑的官吏上前来验刑。

此次碎剐老鼠和尚不比平常用刑，必必要割满整整一千三百刀，以是刘五爷深知下刀要既快且准，刀子底下不能拖泥带水，不然就先把犯人活活疼杀了，更要避开人体血脉，并且此贼肥胖长大，不似平常皮肉精干之辈，血脉经络格外难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力，使出了浑身解数。

刘五爷立即手起刀落，盟主尖刀一刀下去，只是一戳一剜，便已挑出一颗血淋淋、颤巍巍的民气，恰是一千三百刀整。法场四周围观之人轰然喝采，都赞刘五爷妙手腕，连在楼上监斩的马大人和图海提督，也各自暗挑大拇指称道不已。

周遭围观的百姓却大为恼火，都说现在真是没有国法了，这老鼠和尚罪大恶极，此等丑类死光临头之时，竟然还敢口出大言，真是个挨千刀的贼杀才。更有很多家里丧失小孩的，一发对其恨得入骨，纷繁捡起烂菜、石子投向法场，有领队的军官从速批示团勇把持局面，以防乱民簇拥上来搅了刽子手行刑。

第三章 剔魂剐

第三章剔魂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