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1章 倚天屠龙记(198)
宋远桥抚着爱子尸身,又恼又悲,一时转不过气来,仰天跌倒。张无忌仓猝扶起,给他按胸顺气。宋远桥跪下哭道:“师父,弟子疏于管束,累得七弟命丧牲口之手。弟子如何对得起你白叟家和七弟?”张三丰道:“此事你确有罪愆,本派掌门弟子之位,本日起由莲舟接任。你用心精研太极拳法,掌门的事件,不必再管了。”宋远桥拜谢受命。
宋远桥喝道:“违逆不孝的牲口在那边?”瞥目睹宋青书躺在软床当中,头上绑满了白布,连眼睛也遮没了,长剑挺出,剑尖指向他身上,但手一软,竟刺不下去。顷刻之间,想起父子之情、同门之义,不由得百感交集,回过剑来,疾往本身小腹上刺去。
少室山与武当山相距不远,不数日便到山上。张无忌伴同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三人入内拜见张三丰,又见了宋远桥及俞岱岩。
信笺下角画了一朵小小的红色火焰,另画了一双纤手,双手之间系有一根细细的铁链,但铁链中间已堵截。
周颠起首大呼:“朱元璋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先前他还想争夺教主之位。如果他不竭弄虚作假、冤枉好人,就算他将鞑子都赶了出去,他本身做教主、做天子,比鞑子也好不了多少,还不如不赶鞑子,大师省点力量算了。教主,我说我们总坛该当派人去查个清楚,革了他的封号,再断他一条手臂,为韩林儿兄弟抵命!”
“张公子尊鉴:自别离以来,没一个时候不驰念你。你身子安好吗?反蒙的大业顺利吗?奉上圣火令六枚,这本来是中华圣教的东西。你见到圣火令时,请记得万里以外的小丫头小昭。她的运气连这圣火令也不如,因为她不能见到你,不能每天伴在你身边。愿明尊佑护你!我盼望终有一天能回到你身边,再做你的小丫头,当时我总教的教主也不做了。”
赵敏朗声道:“敝女非有神通,盖在大海当中,曾见过贵使者也。随贵使而来者莫非聪明宝树王乎?莫非常胜宝树王乎?”聪明、常胜二王正在大圣王以后。聪明王呵呵笑道:“贵女大智大慧,过目不忘。本日得见张教主,又见聪明贵女,幸乎哉,幸乎哉!”赵敏浅笑道:“聪明王精通我中华言语,常胜王武功高强,曾和我教张教主斗成平局,佩服哉,佩服哉!”这几句交际言语说过,两边交谊和谐,哈哈大笑声中,张无忌将来宾迎入门中,到大厅分宾主就坐。
周芷若站起家来,说道:“我们走罢!”赵敏道:“到那边去?”周芷若道:“我刚才在少林寺时,见彭莹玉和尚仓促前来寻他,仿佛明教中出了甚么要紧事。”张无忌一凛,心道:“我莫要为了后代之情,误了教中大事。”忙道:“我们快去瞧瞧。”当下三人快步而行,未几时便找到了明教教众宿营之所。
张无忌却坚不允肯,说道出任教主已大违本意,要任义兵首级称王,更加千万不成,大家若逼得急了,连教主也不肯当了。张无忌自从昭雪不了韩林儿冤死、救不了廖永忠性命,任由朱元璋胡为,心中常自耿耿,自发才气不敷,措置不了大事,久思退位。大家群情不决,张无忌拍案发怒。当时殷天正去世、谢逊削发,教中已无张无忌信从其言的长辈,殷野王虽是娘舅,但向来禀承教主号令,见他生机,便也不敢多言,反而拥戴其意,说道:“教主喜好清闲安闲,不喜权位,我等应尊敬他的志愿,统统从长计议。”
张无忌吃了一惊,站起家来。中华明教本有十二根圣火令,前代教主失却,前次灵蛇岛会斗,张无忌夺回了六根,由此而得知古波斯武功的原委,想不到小昭又送来余下的六根。如此则十二枚圣火令尽归原主,他这教主当得名正言顺,小昭这份礼品,可说昌大之极。贰心中一酸,眼眶不由得红了。
张无忌伸掌在案上重重一拍,说道:“恰是如此!明教朴重光亮,永保百姓百姓!”韦一笑、五散人、五旗使等一齐大声照应:“明教朴重光亮,永保百姓百姓!”
当晚宾馆中大张筵席。酒过三巡,朱元璋带同大将徐达、常遇春、汤和、邓愈、花云仓促赶到,在席前拜伏在地。张无忌仓猝扶起。朱元璋亲身斟酒,恭恭敬敬的向张无忌敬了三杯,张无忌全都一饮而尽。席间提及各路军情,朱元璋禀报攻城略地的事迹,言下很有得色。张无忌大加奖饰。
张无忌在武当山上与张三丰等聚了数日,偕同赵敏前赴应天。
赵敏坐在张无忌下首,说道:“三位奉贵教圣教主之命,前来中华,万里迢迢,有朋自远方来,乐乎哉,乐乎哉!”大圣王站起家来,躬身说道:“敝教圣教主命吾等三人,恭奉贵重礼品于张教主。”双手一拍,四名锦衣波斯人抬着一只闪闪发光的白银箱子,躬身放到张无忌身前。箱盖翻开,内里锦缎为衬,并排放着六根圣火令。
张无忌点头道:“不管如何说,韩兄弟是我教东路红巾军的大首级,廖永忠该杀!”彭莹玉低声道:“启禀教主:廖兄弟是冤枉的。”张无忌奇道:“如何冤枉?”彭莹玉道:“廖兄弟是常遇春兄弟部下的得力战将,一贯作战英勇,身先士卒,他是暗中受了朱元璋的密旨,用心翻船淹死韩兄弟。常兄弟得知此事,已与朱元璋拍台辩论,军中很多人都晓得了。徐达兄弟从旁相劝,说只须偷偷将廖永忠放了,胡乱杀个罪犯充数,就此作罢。但朱元璋先派人将廖永忠抓了去,不让常兄弟他们偷换,定要杀了廖永忠灭口。他们来向我申述,部属不敢作主,此事就教主决计。”
杨逍、范遥等更加奇特,均想:“那日濠州教主结婚之日,这两位女人血溅华堂,斗得多么短长,现在却亲似姊妹。不知教主是如何调剂的,公然是能者无所不能,这门‘乾坤大挪移’工夫,当真令人好生佩服。”
张无忌道:“残杀本教兄弟,确然不该。我们第一件事是先救廖兄弟,调他到总坛来,问他个详细。”说不得道:“教主之言甚是。我马上去应天府,相救廖兄弟出险。”韦一笑道:“廖兄弟天然是该救的。但廖兄弟一救出,朱元璋立知总坛已在彻查这事。邓愈、吴良、冯胜、傅友德他们,个个是听朱元璋号令的,他们每人都带领数万兵马,可得先动手为强,不平总坛号令的,须当一一撤除才是。”
赵敏心中所考虑的,倒是另一回事。殷离来了又去了,但是周芷若呢?殷离既没死,谢逊也好端端的安然无恙,倚天剑和屠龙刀中所藏的兵法和武功,连同那把刀,都已交给了张无忌,周芷若所犯的错误,这时看来都没甚么大不了的了。当然,宋青书为了她而害死莫声谷。但是这是宋青书籍身的罪孽,周芷若事前的确全不知情,也绝无调拨之意。张无忌曾与她有婚姻之约,他,可不是弃信绝义之人。
这是教中大事,张无忌向少林寺借了一处僻静房舍,派出妙手巡查保卫,以防动静外泄。杨逍等人素知彭莹玉夺目精干、仁义公道,他既这么说,事前必已调查清楚,决不致误报真相。
张无忌非常烦恼,深觉此事难以分身,既不能让这件大冤案在明教当中产生,但如公开指责朱元璋,他手握重兵,权势极大,如彻查到底,明教不免是以分裂,于抗元大业非常倒霉,便道:“快请摆布光亮使、韦法王、五散人、五旗使来共同计议。”
世人见张三丰革宋远桥、换掌门人,门规严峻,心下无不凛然。张三丰问起豪杰大会及义兵抗元之事,对张无忌温勉有加。
宋远桥传闻儿子在外,乌青着脸,手执长剑,抢将出来。张无忌等均觉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齐跟到了大殿。张三丰也跟着出来。
赵敏向张三丰跪下叩首,谢过当日无礼之罪。张三丰哈哈一笑,全不介怀。俞岱岩毕生残废、张翠山丧命,均与她昔日部下的阿大、阿二等人有关,但当时赵敏尚未出世,毕竟也怪不到她头上。张三丰听得她甘心叛变父兄而跟从张无忌,说道:“好,好!可贵,可贵!”
出得门来,只见远远一队人马,穿得花团锦簇,缓缓而来,连马匹上也披红负伤,喜气洋洋,前导乐队吹起胡笳锁呐、弹着十几只琵琶。几名胡人见张无忌等人出来,便即上马,奔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一名为首者说道:“波斯明教圣教主谨派下走前来中华,拜见中华明教张教主。”
世人无可何如之下,尽皆懊丧。周颠胡说八道,徒乱人意。俄然门外教众来报:“波斯总教派了一个使节团,前来拜见教主。”张无忌忙带领世人,出门驱逐。
过未几日,明教众首级纷繁自各地到应天府相聚,杨逍、范遥、韦一笑、殷野王、五散人、五旗使等前后达到。此次明教领袖大会应天,便是企图奉教主张无忌为义兵的正式首级,就此称为“明王”,打平天下后登基为帝,建立大明王朝。应天府大多数兵将出自明教,徐达、常遇春等大将,杨逍、范遥、韦一笑、彭和尚等教中领袖人物,对张无忌向来尊崇佩服,分歧附和,只朱元璋、李文忠、胡廷瑞等不肯将大好基业奉之于张无忌,然见局势所趋,也不敢表示反对。只因当时势面之下,一表反对,就是“作反”,立时有杀身之祸。
杨逍、范遥、彭莹玉等正命人到处找寻教主,见他返来,俱各欣喜,但见周赵二女和他同归,又均惊奇。张无忌见世人神采懊丧,模糊晓得不妙,问道:“彭大师,你有事寻我么?”彭莹玉尚未答复,周芷若挽了赵敏的手,道:“我们到那边坐坐。”赵敏知她避嫌,不肯与闻明教教内的奥妙,因而与她并肩齐出。
待得步出舍门,已是深夜。次晨赵敏说道:“周姊姊昨晚已然拜别,说不跟你告别了。”张无忌怅惘半晌,以和张三丰别离日久,甚是驰念,当下带同赵敏、宋青书,与俞莲舟等齐上武当山去。
一起上连得本教捷报,又听得各地义兵蜂起,张无忌心下甚喜,与赵敏连骑东行,目睹国土指日可复,只盼自此天下承平,百姓得能安居乐业,也不枉了这几年来出死入生,多历忧患。他不肯多所轰动,一起均未与明教义兵将体味晤,只暗中察看,但见义兵军纪严明,不扰百姓,到处多闻歌颂吴国公朱元璋、徐达大将军之声。
张无忌听了,长叹一声,说道:“杀了这个,又得再杀那一个。个个都是好兄弟,我可真不忍动手。能不能大会诸将,把事情摊开来谈,大伙儿既要讲公公道道,又得乞降和蔼气?”彭莹玉点头道:“可惜,做不到!”
杨逍道:“不管兵革战阵,明教光亮洁净!”他简朴解释:明教义兵在各地起事,杀官造反,闹得蒙元手足无措,战阵有成有败,他们既不向总坛禀报,总坛也管不着他们。应天府这支红巾军,夙来自行其是,阵容鼎盛,总坛不能杀了他们的首级,也不能以明教教规予以皋牢束缚,只能任其天然。但决不能任由他们来争教主之位,由他们来批示明教。
这一日来到应天府城外,朱元璋得讯,命汤和、邓愈两将率兵迎候,接入宾馆。汤和禀道:“吴国公与徐大将军、常将军正在措置告急军情,得知教主到来,不堪之喜。只以军务羁身,未克亲迎,还就教主恕过不恭之罪。”张无忌笑道:“我们本身兄弟,管这些迎送虚文何为?自是军务要紧。”
张无忌茫然失措,问杨逍、范遥道:“杨左使、范右使,你们两位觉得如何?”
至此议事已定,但张无忌仍不免心中郁郁,深觉如此决计,很有亏于仁侠的主旨。廖永忠遭冤枉正法,总坛未能为他湔雪,毕竟知己难安,但一加干预,连累太大,本身确又有力公道措置。
彭莹玉待周赵二女走出,说道:“启禀教主,龙凤天子应吴国公之请,自滁州迁往应天,到得镇江对岸的瓜步,座船颠覆,在长江中崩驾!”张无忌叫声:“啊哟!”甚是怜惜。韩林儿为人忠诚,当年多数“游皇城”时曾与张无忌、周芷若共游,非常交好。张无忌便即派人奉告周芷若,在少林寺开丧。
铁冠道人张中也道:“教主,圣火令大戒,制止残杀本教兄弟。朱元璋这么搞,如果不加惩办,而后大师你杀我、我杀你,圣火令的大戒小戒还守不守?”
俞莲舟推让不就,但张三丰坚不准辞,只得拜领。
彭莹玉再向张无忌密陈:韩林儿在瓜步舟覆溺毙,卖力护送的是大将廖永忠。吴国公朱元璋得讯后大怒,已下旨将廖永忠正法,作为护送主上不忠不力的奖惩。
张无忌仓猝伸手,夺下了他手中长剑,劝道:“大师伯,千万不成。此事如何措置,该请太师父示下。”张三丰叹道:“我武当门下出此不肖后辈,远桥,那也不是你一人的不幸。这等孝子,有不如无。”
范遥朗声道:“杨左使之言,正合我意。我们此后要使明教光亮洁净,熊熊圣火长燃不灭。我们手持屠龙宝刀,朱元璋这家伙倘若善待百姓,就随他去。不然我们屠龙宝刀一挥,砍了他的脑袋!”
宋青书俄然大呼:“太师父,爹爹!”想跳出软床,向太师父及父亲拜倒,一用力间,创伤迸裂,头骨破裂,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断气。张无忌忙抢上前去,双手别离按住他后心与丹田,传送真气,以求续命。随即请俞莲舟、张松溪二人代替,本身腾脱手来,整治他碎裂了的头骨。但宋青书气味已绝,心跳已止。
聪明王从银箱中取出一封锦缎包裹的手札,双手呈给张无忌。张无忌接过,说道:“聪明王请坐。”聪明王见张无忌展读本教教主的书牍,便站在一旁恭候,大圣、常胜两位宝树王也站起家来。张无忌摊开信笺,见笺上以中汉笔墨写道:
赵敏随在张无忌身边,朗声说道:“贵使远来辛苦,我们欢迎之至,请勿多礼。贵使乃大圣宝树王乎?”那胡人恰是大圣宝树王,听赵敏叫出他名字,既惊且佩,说道:“是也,是也!贵女有此神通,竟知敝人小小外号,敝人佩服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