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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碧血剑(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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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门帷翻开,出去一个十六七岁少女,一个七八岁男孩。那少女面貌甚美,瓜子脸,高鼻梁,很有豪气,脸有泪痕,叫了一声“爹!”扑到焦公礼怀里。

焦女人脸上暴露光彩,忙走近两步,道:“爹,那是谁?或许他没死呢?”焦公礼道:“这位恩公姓夏,外号叫做金蛇郎君。”

次日凌晨,袁承志起家后坐在床上打坐,调匀呼吸,意守丹田,一股内息在满身百穴运转一遍,从小腹下直暖上来,自发迩来功力精进,非常欣喜。

袁承志和青青听了,都大吃一惊。

焦女人一惊,拔剑在手,喝道:“你是谁?”袁承志道:“要救你爹爹,就跟我来!”蓦地跃起,轻飘飘跃出墙外。青青持续三跃,翻过墙头。焦女人想不到说话那人的轻身工夫竟如此了得,实是从所未见,一怔之下,仗剑翻墙追出。

焦女人见两人越墙而出,心中又惊奇,又欢乐。忙奔回父亲卧房,见房门紧闭,她拍了几下门,大呼:“爹爹,开门!”半天不闻声气,心中大急,忙绕到窗边,挥掌打断窗格,越窗出来,只见焦公礼神采惨淡,手举酒杯正要放到唇边。焦女人叫道:“爹!你看这信!”焦公礼呆呆不语。焦女人拆开信封,抽出纸来,递了畴昔。

两人刚吃完早点,店小二引了一小我出去,口中唠唠叨叨的道:“是找这两位吧?问你找姓甚么的,又说不晓得。”袁承志和青青一看,此人恰是焦女人。她等店小二一出门,立时拜倒。袁承志赶紧行礼。青青拉着她手,扯了起来。

寻访了十多天而毫无影踪的魏国公府,岂知就是对方的大本营地点,恰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这几个字笔迹斑剥,年代已久,为苔藓所遮,定是徐大将军先人将宅子出售了,数代以后,展转易手,再也无人得知。袁承志心中正喜,忽觉头颈中痒痒的,本来是青青在呵气,想是她找到了魏国公府,乐极失色。袁承志头一缩,低声喝道:“别玩皮!”听得西首掌声渐向南移,说道:“走吧!”两人从西首疾奔而出,回到客店。

袁承志又翻开别的几封信来一看,不觉大怒,叫道:“你看。”

袁承志道:“请你领我去府上,我要写个字条给你爹爹。”焦女人道:“两位高姓大名?请两位劝劝我爹爹好么?”袁承志道:“我姓名临时不说,你爹爹见了我这字条,定会消了死志。我们快先办了这事再说。”焦女人大喜,道:“两位请跟我来!”

焦公礼又道:“他是江湖上的一名奇侠,我杀闵子叶的原委,他晓得得清清楚楚。当年仙都派十一名大弟子跟我难堪,全仗他独力驱退,护送我上仙都山见黄木道人。现下黄木道人云游离山,多年来不知去处,料来早已去世。传闻金蛇郎君十多年前遭人暗害,也已不在人间。我大恩不报,心中常觉不安。只要此人还活着……唉,你们去吧。”焦女人神采凄然,走了出来。

猛听得门外有人喝问:“甚么人?”两人忙从窗中跃出,随即翻过墙头,只听得击掌之声四下响动,此击彼应,晓得对方安插周到,高腕表里遍伏,不敢冒然闯出,两人蹲在墙脚边不动,只听得屋顶有人来去巡查。

袁承志见她将信将疑,说道:“你爹爹眼下大难临头,你肯不肯冒险救父?”焦女人眼睛一红道:“只要能救得爹爹,粉身碎骨,也所甘心。”袁承志道:“你爹爹为人很好,宁肯舍了本身性命,也不肯大动兵戈,多伤无辜。我要帮他个忙。”焦女人听他说得诚心,何况危难当中,只要有一丝希冀,也决不放过,作势要跪。

焦公礼手一摆,道:“你们出去吧。今晚我说的话,不准漏出去一句。我曾在黄木道长面前起过誓,决不将闵子叶的事向外人泄漏。我们是本身人,说一说还不打紧。宁肯他们无义,我可不能言而无信。我死以后,谁都不准起心报仇,只须提到‘报仇’二字,便是对我不住,金龙帮高低,务须遵依。”叹了一口气,道:“叫师弟、师妹来。”众门徒大家脸现悲忿之色,退了出去。

袁承志向青青一作手势,悄悄跟在两人身后,来到一座花圃,目睹四下无人,袁承志俄然飞身抢上,叫道:“焦女人,你想不想救你爹爹?”

青青一时呆住了说不出话,越想越怒,就要扯信。袁承志一把抢住,道:“扯不得!”青青顿时觉悟,道:“不错,这是天大的证据。”

袁承志把纸笺摺了套入信封,用浆糊粘住了,交给焦女人,说道:“这信快去给你爹爹,但须承诺我一件事。”焦女人道:“尊驾叮咛,自当服从。”袁承志道:“你千万不能对你爹爹说到我的边幅年纪。”焦女人奇道:“为甚么?”袁承志道:“你一说,我就不能帮你忙了。”焦女人道:“好,我承诺。”袁承志道:“明日卯时正,请你到水西门昌隆堆栈黄字第三号房来。我跟你商讨怎生消弭令尊的危难。但此事件须严守奥妙。”焦女人点头承诺。袁承志一拉青青的手道:“好啦,我们走吧!”

青青似笑非笑的道:“阿谁飞天魔女倒很美啊。”袁承志道:“这女子心狠手辣,作事不当,毫没出处把人家一条臂膀砍了下来。”沉吟道:“若不是怕二师哥见怪,我倒真要脱手管上一管。我要焦女人到这里来找我,是怕暴露了形迹。如果我们同门师兄弟之间有了嫌隙,那就对不起师父哺育之恩了。”青青见他神采寂然,不敢再开打趣。

袁承志道:“你想史氏兄弟拿到焦公礼那两封信后,干么不毁去?”青青道:“他们要用来挟制闵子华!”袁承志道:“定是如许。我本想救了焦公礼后,就此袖手不管。那知这中间另有这么个大奸谋。别说获咎二师哥,再大的来头,我也不怕!”

焦公礼怒喝:“胡说!你要把我先气死吗?‘报仇’两字,提也休提。”过了一会,又柔声道:“武林中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做个安份守己的老百姓,得终天年。你弟弟资质不好,学武决计学不到我一半工夫。就算是我吧,本日也给人如此逼迫,不得善终……唉,只是没见到你说好婆家,终是一桩苦衷未了……你跟大师说,我死以后,金龙帮的事,都听副帮主高叔叔的叮咛。”那少女道:“我这就派人到凤阳去找高叔叔来。”

过了一会,见无异状,两人悄悄前行,抓住一个男仆,问了然史氏兄弟留宿的地点。袁承志把他点了哑穴,抛入树丛,来到史氏兄弟卧房窗外,悄没声的捏断窗格,跃了出来。史氏兄弟也甚了得,当即惊觉,正待喝问,双双已给点中穴道。

她不知何故父亲一见此剑,竟然如此喜出望外,问道:“爹,这是甚么?”焦公礼道:“只要他一到,爹爹的老命就有救了,你见到了他么?”焦女人道:“谁呀?”焦公礼道:“画这柄剑的人。”焦女人点点头,道:“他叫我明天再去找他。”焦公礼道:“有没有要我也去?”焦女人道:“他没提及。”焦公礼道:“这位奇侠脾气古怪,我们不成不遵他叮咛。明天你一小我去吧!唉,你迟来一刻,爹爹就见你不到了。”焦女民气中一惊,才明白本来刚才酒杯中盛的竟是毒药,忙拿扫帚来扫去,奉侍父亲睡下。

青青向来没见过他如此气愤,以往他即便在临敌之际,也是雍容自如,这时忽见他满脸胀得通红,额头上一条青筋猛凸起来,不由吓了一跳,忙接过来看。本来是满清九王多尔衮的记室写给史氏兄弟的密函,叮咛他们杀了焦公礼后,乘机夺过金龙帮来,先在江南建立权势,刺探动静,联络江湖豪杰,待清兵大肆入关之时,便在南边起事作为内应。信末盖了两个大大的朱印,青青识得上面一个是“大清睿亲王”五字隶文,上面是“多尔衮”三字的篆文。

袁承志晃亮火摺,点了蜡烛,和青青在枕头下、抽屉中、包裹里到处搜检,见到的却只是些衣物银两、兵刃暗器。正要再查,忽听房外脚步轻响,袁承志忙吹熄烛火,伸手在史氏兄弟衣袋中一摸,都是些纸片信札之类,心中大喜,尽数取出,放入怀里,悄声道:“到手啦!”青青道:“走吧,内里仿佛有人。”袁承志道:“等一下。”拿起史氏兄弟的一把匕首,黑暗中在桌面上划了“焦公礼拜上”五个大字。

青青瞧着他,目光中透露敬慕的神采,说道:“我们当然要管,就算二师哥告到你师父那边,他白叟家也必然说是你对……我们去请你那大师哥来,要他用铁算盘来二一添作五的算一算,到底你有理,还是你二师哥有理。”袁承志笑道:“好啦,你快去睡吧。我得好好想一想,怎生来对于这批奸贼。”青青浅笑道:“我坐在你身边,陪着你想。”袁承志摇点头,青青一笑回房。

下得床来,见桌上放了两碗豆浆,另有一碟大饼油条。忽听青青嘻嘻一笑,从门后钻了出来,笑道:“老衲人,打完了坐吗?”袁承志笑道:“你倒起得早。”

青青笑道:“嗯,我还道你见他女儿生得仙颜,想奉迎这个大女人。”袁承志怒道:“你当我是甚么人?”青青笑道:“啊哟,别发脾气,干么你又约她到客店来找你?”承志笑道:“你这谨慎眼儿真是不成救药,别噜苏啦,快跟我来。”

焦女人泪流满面,牵了兄弟的手出去,走到门口,留步转头,道:“爹,莫非你除了死给他们看以外,真的没第二条路了?”焦公礼道:“甚么门路我都想过了,如能不死,莫非不想么?唉!这当儿就只一人能救我性命,但是此人多数已归天了。”

青青笑道:“你这一下救了她爹爹性命,不知她拿甚么来谢你?”袁承志惊诧道:“甚么她?”青青嘻嘻一笑,道:“焦公礼的大蜜斯哪!”袁承志向她扁扁嘴,不去理她,细细看了两通手札,说道:“那焦公礼说的,确是句句实话,如果他另有私弊,那我就袖手不管了,何必去获咎这很多江湖上的前辈?何况此中另有二师哥的弟子。”

焦女人大惊,兵刃脱手,退路又给挡住,不知如何是好。袁承志道:“女人别怕,我要伤你,易如反掌。我是你家朋友。”说着双手托剑,将剑还给了她。焦女人接了剑,点了点头。

焦公礼脸一沉,说道:“如何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机?把高叔叔找来,他是火爆轰隆的性子,岂容别人欺我?如许一来,势不免大动兵戈,不知要死伤多少性命。就算我逃得一条性命,让几百兄弟为我而死,于心何忍?你去吧!”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亲,微微一笑,道:“乖儿子,此后要听姊姊的话。”

当时已是四更时分,青青点亮蜡烛。袁承志取出函件,拣了两通色彩黄旧的信来,抽出一看,公然是张寨主的伏辩与丘道台的谢函。

焦公礼悄悄抚摩她头发,半晌不语,那少女只抽抽泣噎的哭,那孩子睁大了眼睛,不知姊姊为甚么悲伤。焦公礼问:“妈妈东西都清算好了吗?”那少女点点头。焦公礼道:“弟弟长大以后,你教他好好读书种田,但是千万别测验仕进,也不要再学武了。”那少女哭道:“弟弟要学武的,学好了将来给爹爹报仇。”

袁承志和青青从焦家出来,青青问道:“你画这柄剑是甚么意义?”袁承志道:“焦公礼说世上只要你爹爹一到,才气救别性命。我画的就是你爹爹用的金蛇剑。”

青青嗤的一笑,跟着他向西而行。未几时来到大功坊闵子华的宅第。

焦夫人与众弟子传闻到了救星,虽想非论他武功如何了得,以一人之力,毕竟难与对方这很多妙手相抗,但焦公礼既如此放心,必有事理,顿时都大为喜慰。焦公礼要他们四散出亡,大师本来不肯,现下天然都不走了。

焦公礼木然一瞥,见纸上画着一柄长剑,不由得满身大震,手一松,当啷一声,酒杯在地下跌得粉碎。焦女人吓了一跳。焦公礼却满脸忧色,双手微微颤栗,连问:“这是那边来的?谁给你的?他……他来了么?真的来了么?”焦女人靠近看时,见纸上没写一字,只画着一柄长剑。剑身盘曲如蛇,剑尖是个蛇头,蛇舌伸出,分红两叉。

青青俄然低声道:“这是甚么?”拿住他手,牵引到墙脚边。袁承志手指摸去,墙脚青苔下仿佛刻得有字,手指顺着这字笔划中的凹处写去,弯曲折曲的是个篆文。他不识得篆字,悄声问道:“甚么字?”青青道:“是‘第’字,第一第二的‘第’字。”再向上摸去,又是一字,青青跟他说是个“赐”字。上面是个“公”字,再上是个“国”字,最后一字笔划极多,青青说是“魏”字。袁承志心中将这五字自上而下的连接起来,竟是“魏国公赐第”。

青青点头不语,过了一会问道:“你为甚么要救他?”袁承志道:“那焦公礼不是好人,给朋友卖了,逼成这模样,莫非见死不救?何况他又是你爹爹的朋友。”

袁承志道:“女人且勿多礼,事情可否胜利,我也没非常掌控。”焦女人只觉右臂给他悄悄一架,一股极大的力量托将上来,就此跪不下去,又对他多信了几分。

两人越墙进内,躲在墙角,察看动静,袁承志低声道:“屋里不知住着多少妙手,一给发觉,我们的事就干不成啦。”青青低声笑道:“你要帮那仙颜女人,我可不准,恰好要跟你拆台。我要大呼大嚷啦!”袁承志一笑,不去理她。

三人越墙入内。焦女人引二人走进一间小书房中,拿出纸墨笔砚,磨好了墨,远远坐在中间,只见袁承志一挥而就,不知写了些甚么。青青在桌旁坐着,脸现惊奇之色。

她追了一段路,起了疑惧之心,俄然留步不追,回身想回。刚回过身来,身边一阵风掠过,腰里的飘带扬了起来,但觉手腕微麻,手指一松,长剑已让袁承志夺了畴昔。

那孩子道:“是。爹爹,你为甚么哭了?”焦公礼强笑道:“我几时哭了?”将孩子放下地来,摸摸他头顶,脸上显得垂怜横溢,仿佛存亡永诀,甚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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