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碧血剑(34)
焦公礼听他说得涓滴不错，心头大喜，这才信他真是金蛇郎君所使，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心中突突乱跳。
焦宛儿见一个是长长包裹，分量沉重，似是包着兵刃，另一包倒是悄悄的一个小包，双手接过，又再拜谢。
袁承志让焦公礼交还孙仲君的长剑，只道她体念昨晚本技艺下包涵，心中感激，本日必可从中着力调剂和解，那知她竟反而凶恶野蛮，甚为愤怒。
十力大师与郑起云都道：“好，你说吧！”
焦方世人见他救了焦公礼性命，一齐恭谨行礼。闵方诸人却只十力大师等几个端严守礼的拱手答礼，余人见他年青，均不睬会。
孙仲君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不知金蛇郎君当年的威名，她性子又躁，大声骂道：“甚么金蛇铁蛇，快给我下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青青嘲笑一声，向她鼻子一耸，伸伸舌头，做个鬼脸。孙仲君大怒，只道这油头粉脸少年见本身仙颜，轻浮调戏，喝道：“小子无礼！”俄然欺近，挺剑向她小腹刺去，剑势劲急，恰是华山剑术的险着之一，叫做“彗星飞堕”，是神剑仙猿穆人清首创的绝招，青青怎能遁藏得开？
第九回
焦宛儿知是谈笑，微微一笑，敛容道：“两位救了我爹爹性命，大恩大德，粉身难报。”袁承志道：“令尊是江湖前辈，侠义高风，令人敬佩。长辈稍效微劳，不敷挂齿。女人归去禀告令尊，请他本日中午还是宴客。这里两包东西，请你交给令尊。在告急关头当众开启，必有奇效。这两包东西事关严峻，须防有人半路劫夺。”
两人闲谈一会，中午将到，渐渐踱到焦府，见客人正连续进门。承志和青青随众入内。走到门口，焦公礼和两人相互一揖，他只道这两人是对方的门人小辈，也不在乎。
焦宛儿捧着那两个包裹，早已心急非常，见到父亲眼色，当即翻开长形包裹，只见包里是一柄长剑，托过来放在父亲面前。
袁承志心想：“我固然年纪小过你，可比你长着一辈，待会说出来，瞧你还敢不敢无礼？”当下不动声色，说道：“鄙人姓袁。承金蛇郎君夏大侠之命来见焦帮主。本日得有机遇拜见各位前辈豪杰，甚是幸运。”说着向世人抱拳施礼。
焦公礼取出信封，扯出一张白纸，向人群招了几招。世人见纸上画着柄怪剑，不知是何企图，只听他高叫：“金蛇大侠，你来迟一步了！”横刀往脖子上抹去。
焦公礼见对方越逼越紧，闵方诸人有的摩拳擦掌，有的抽出了兵器，本身这边的帮众门徒也都严行防备，两边群殴一触即发，而那金蛇郎君还没到来得救，目睹情势危急，两边一动上手，那就不知要伤折多少性命了，因而向女儿使个眼色。
袁承志大声道：“闵子华闵爷的兄长当年行动不端，焦帮主路见不平，拔刀杀死。这件事的后果结果，金蛇郎君晓得得非常清楚。他说当年有两封手札言明此事，他曾和焦帮主同去拜见仙都派掌门师尊黄木道长，呈上两信。黄木道长阅信以后，便不再究查此事。想来这两封信多数就是了。”说着向地下的手札碎片一指，又道：“这位爷台将两封信扯得粉碎，不知是甚么企图？”
闵子华和十力大师、郑起云、昆仑派名宿张心1、梅剑和、万里风、刘培生、孙仲君等坐在首席，焦公礼亲身相陪，殷勤劝酒。梅剑和等却不喝酒，只瞧着闵子华神采。
等她走出店房，袁承志道：“我们暗中随后庇护，别让好人夺归去。”带上房门出去，只见焦宛儿坐在客堂当中。两人疾忙缩身，微觉奇特，不知她何故还在客店逗留。
焦公礼见了那剑，不知是何企图，正自迷惑，孙仲君已见到是本身兵刃，不由羞怒交集，抢畴昔一把抓起，骂道：“有本领的，大师明刀明枪的比拚一场。偷人东西，算甚么豪杰豪杰？”焦公礼惊诧不解，孙仲君跨上两步，剑尖青光闪闪，向他胸口疾刺畴昔。
这时他两王谢徒已挥刀拦住孙仲君。两人深恨她坏了罗师哥的手膀，刀风虎虎，舍命相扑。孙仲君嘴角边微微嘲笑，左手叉在腰里，右手长剑顺手挥动，顿时便把这两个大汉逼到手忙脚乱，团团乱转。焦公礼接过信来，大呼：“停止，停止！我有话说。”两王谢徒听得师父喝叫，忙收刀退下。一个退得稍慢，砰的一声，胸口吃孙仲君踢了一脚，连退数步，大口鲜血喷出，神采立转惨白。
三人接过信来，凑在桌边低声念诵。太白三英乌青着脸，在旁窃窃私议。
孙仲君用力抽剑，纹丝不动，目睹对方左掌击到，直劈面门，只得撒剑跳开。袁承志恨她暴虐，脚下运劲，喀喇一声响，将长剑踏断了。刘培生见师妹受挫，便要上前脱手。梅剑和见袁承志招式奇特，当即伸手拉住刘培生，低声道：“等一下，且听他胡说些甚么。”
众门徒依言退开，惨淡望着师父。
焦公礼见对方剑招狠辣，疾退两步，一名弟子把他的折铁刀递了上来。焦公礼接在手中，并不还招。但孙仲君脱手甚快，一剑刺空，跟着剑尖颤栗，又刺向他咽喉。焦公礼再不抵挡，不免命丧剑底，只得抡折铁刀对准她剑身砍落。孙仲君剑身下沉，似是避开刀砍，那知沉到下盘，俄然迅如闪电的翻上，急刺对方小腹。这招快极准极，饶是焦公礼在这把折铁刀上沉浸数十年，也已不及回刀抵挡，仓猝中纵身跃起，从旁人头顶窜出，这才避过利剑破腹之厄，但嗤的一声，裤脚管终究为剑尖划破。
焦宛儿又惊又喜，低声对父亲道：“爹，就是他！”焦公礼心神稍定，侧目打量，见是个后生少年，不由满腹猜疑，微微点头。
袁承志道：“金龙帮在这里好大阵容。我们不必跟去了，待会到焦家吃酒去吧。”
梅剑和冷冷的道：“也不知是谁不要脸？害了人家兄长，还假造几封狗屁不通的手札来冤枉死人。明知死无对证，任由你撒个漫天大谎。这模样的信哪，我关上了门，一天能够写一百封。我顿时就写给你看，你信不信？你要冤枉十力大师无恶不作，冤枉郑岛主杀了闵二哥的兄长，那样的信我都会写。”
闵子华俄然提起酒杯，掷在地下，啪的一声，顿时粉碎，喝道：“姓焦的，本日武林中的好朋友们，都赏光到这里来啦。我的杀兄之仇如何告终，你本身说吧。”
焦公礼万料不到他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碎了两通手札，这一来，他倚为护身符之物重又消逝，不由得又急又怒，脸皮紫胀，大喝：“姓梅的，你要脸不要？”
焦公礼跃上椅子，大声叫道：“大师停止，瞧我的！”手腕一翻，折铁刀横在喉头，叫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本日给闵子叶抵命便了。徒儿们快给我退下。”
只听恰当的一声，有物撞向刀上，折铁刀呛啷啷跌落，焦公礼身边已多了一人。世人见此人浓眉大眼，肤色乌黑，是个二十岁摆布的少年，他如何过来，竟没一人看清楚。
焦公礼待人声稍静，朗声道：“这里有两封信，要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过目。这几位前辈看信以后，如说焦某该当抵命，焦某当即自刎，皱一下眉头都不算豪杰。”
只听焦宛儿朗声说道：“叫掌柜的来。金龙探爪，焦雷震空！”袁承志奇道：“她说甚么？”青青低声道：“多数是他们帮里的暗语。”那店小二本来盛气凌人，听得这话，一呆之下忙躬身承诺：“是，是。”掌柜过来，呵了腰恭恭敬敬的道：“女人有甚么叮咛，小的顿时去办。”焦宛儿道：“我是焦大女人。你到我家去，说我有要紧事，请师哥们都来。”那掌柜听得是焦大女人，更加吓了一跳，骑上快马，亲身驰去。只一顿饭工夫，店外涌进二十多名武师来，手中都拿兵刃，拥着焦宛儿去了。
十力大师第一个看完了信，说道：“依老衲之见，闵二爷还是捐弃前嫌，化敌为友吧！”他在武林中名誉极高，武功见地，世人夙来钦服，此言一出，大厅上尽皆惊诧。
贰心中暗叫：“好险！”转头瞧她是否持续追来，一瞥之下，不由得大喜过望，但见女儿手中托着的，恰是给太白三英骗去的那两封信。
焦宛儿急呼：“爹，且慢！那封信呢？他说会来救你的呀！”
这少年天然便是袁承志了。他在人群中旁观，本觉得有了那两封手札，焦公礼之事迎刃可解，本身不必露面，以免与二师哥的门人生了嫌隙，不料梅剑和竟会耍了这一手，焦公礼无可何如逼得要横刀自刎，本身再不挺身而出，已不成得，因而发钱镖打下折铁刀，纵身而前，朗声说道：“金蛇郎君不能来了，由他公子和兄弟前来，给各位做个和事老。”
等客人到齐，已然过午，开列席来，一番势派，与闵子华宴客时又自分歧。金龙帮财雄势大，此次昌大宴客，桌椅都蒙了绣金红披，席上细瓷牙筷，菜肴精美非常，自少不了南京名肴盐水鸭子，作菜的是南京良庖，酒壶中斟出来的都是胭脂般的陈年绍酒。
闵子华哭泣道：“负债还钱，杀人抵命。”闵方武师纷繁起轰，七张八嘴的叫道：“不错，杀人抵命！十条命抵一条。”“焦公礼，你本身了断吧！”
闵子华接过信来，先看张寨主的伏辩，张寨主文理不通，别字连篇，看来还不大了然，再看丘道台的谢函，那倒是叙事了了、文词流利之作，只看到一半，不由又是惭愧，又是难过，呆在本地，作声不得。俄然之间，心头很多一向大惑不解之事都冒出了答案：“太白三英来跟我说知，害死我哥哥的乃是金龙帮焦公礼。我邀众位师哥助我报仇，大师都推三阻四。水云大师哥又说要等寻到师父，再由他白叟家主持。众师哥向来和我交好，怎地如此没同门义气？只洞玄师弟一人，才陪我前来。我仙都派人多势众，赶上这等大事，本门的人却不肯出头，迫得我只好去邀外人互助，实在太不成话。本来我哥哥当年干下了这等见不得人之事。众位师哥定知本相，是以不肯互助，却又怕扫了我脸面，就此往失落多年的师父头上一推，只洞玄师弟年青不知……”
焦公礼向孙仲君瞧了一眼，强抑肝火，叫道：“各位朋友，请听我说句话！”大厅中本已非常混乱，当下渐渐静了下来。焦公礼道：“这位闵朋友怪我害了他的兄长，不错，他兄长闵子叶是我杀的！”大厅中一时沉寂无声。
世人猎奇心起，纷繁要上来看信。焦公礼道：“慢来。请闵二爷推三位前辈先看。”闵子华不知信中内容，叫道：“好，那么请十力大师、郑岛主、梅大哥三位看吧。”
焦女人见这仙颜少年拉住本技艺，羞得满脸通红，但他们有救父之恩，不便摆脱，过了一会，才悄悄缩手。青青道：“焦女人，你叫甚么名字？”焦女人道：“我叫宛儿。两位贵姓？”青青向袁承志一指，笑道：“他凶得很，不准我说，你问他吧。”
他开门见山的提了出来，焦公礼一时倒感难以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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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剑和见闵子华输了一招，疾伸右手，去拉焦公礼手膀，说道：“焦帮主好本领，咱哥儿俩靠近靠近。”焦公礼见他手掌来得好快，身子略偏，避了开去。梅剑和一把抓住椅背，喀喇一声，椅背上横木顿时断了。
梅剑和嘲笑道：“这是假造的假信，这姓焦的妄图藉此哄人，不扯碎了留着干么？”袁承志道：“我们来时，金蛇大侠曾提到手札内容。这两封信虽已粉碎，这位大师与这位爷台是看过的。”转头向十力大师与碧海长鲸郑起云拱手道：“只消让鄙人和金蛇郎君夏大侠的先人把手札内容约略一说，是真是假，便可辩白了。”
十力大师与郑起云本觉闵子华理屈，听梅剑和一说，又迟疑起来，不知这两通手札到底是真是假，两人面面相觑，难以委决。
袁承志识得此招，登即大怒，心想她跟你初度见面，无怨无仇，你不问是非好歹，一上来就下杀手，要制她死命，委实过分，侧身挡在青青之前，举高左脚，一脚踹将畴昔，将孙仲君的长剑踏在地下。这是《金蛇秘笈》中的怪招，大厅上无人能识。人丛中顿时起了一阵哄声，啧啧称奇。
孙仲君尖声喝道：“你叫甚么名字？谁叫你到这里来多事？”
吴平见师父如此受人欺辱，肝火填膺，扑地跳出，挥刀砍向梅剑和。梅剑和身子微侧，拔剑在手。白光明灭，吴平狂叫声中，单刀脱手，梅剑和的剑尖已指在他喉头，喝道：“你跪下，梅大爷就饶你一条小命！”吴平连退三步，仇敌剑尖始终不离喉口。梅剑和笑道：“你再不跪，我可要刺了！”吴平道：“快刺！婆婆妈妈干甚么？”
闵子华红了眼，抓起家前一双筷子，对准焦公礼眼中掷去，喝道：“本日跟你这老贼拚了。”焦公礼也伸出筷子，悄悄挟住劈面飞来的两只筷子，放在桌上，说道：“闵二爷怎地偌大火气，有话渐渐好说。来人哪，给闵二爷拿双洁净筷子来。”闵子华见他武功了得，悄悄吃惊，心道：“怪不得我哥哥命丧他手。”
老一辈中，很多人都曾听过金蛇郎君的名头，知他武功惊人，行事神出鬼没，但近十多年来江湖上久已不见踪迹，传言都说已经归天，那知这时俄然遣人前来，大家都凛然一惊。
焦门弟子各执兵刃，抢到厅中。闵方武师中一些勇往直前之辈也纷繁抽出兵器，别离邀斗，顿时乒乒乓乓的打得非常热烈。
他大弟子吴平站了起来，说道：“闵二爷，你那兄长见色起意，废弛武林中的端方，我师父……”他话未说完，蓦地里一股劲风射向面门，仓猝侧头，登的一声，一枚五寸长的三角钢钉钉在桌面。吴平见这钢钉是孙仲君所发，肝火勃发，拔出单刀，叫道：“好哇，你暗害我罗师弟，伤了他臂膀，你这婆娘还想害人！”抢上去就要厮拚。
忽听梅剑和叫道：“这是假造的，想骗谁呀？”伸手抢过两信，扯得粉碎。
焦公礼仓猝喝止，斥道：“高朋面前，不得无礼。”转头向孙仲君笑道：“孙女人是华山派妙手，何必跟小徒普通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