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碧血剑(35)
青青听了梅剑和的话,不由一楞,甚是愤怒,叫道:“我跟这个没影子赌。”梅剑和道:“赌甚么?”青青道:“我也是三赔一跟你赌。他输了,我当场叫你三声爷爷。他赢了呢,你叫我一声就够了,算你便宜。”世人不由好笑,觉这少年实在玩皮得紧。梅剑和愠道:“谁跟你混闹?我这里等着,如果他胜了,我再来领教。”青青道:“如此说来,你单人独剑,比仙都派两人同使的两仪剑法还要短长?”梅剑和道:“我是华山派,他们是仙都派,各有各的绝招。你别教唆诽谤。”
袁承志此次脱手,本来但求排解胶葛,不想获咎江湖上人物,更不肯树敌种仇,这时听闵子华口吐污言,辱及本身先人,不由大怒,心下策画:本日如不露上几手上乘武功,将这二人当场赛过,这件事难以等闲告终,同时威风不显,待会措置通敌卖国的太白三英之时,只怕旁人不平,势须多费唇舌。最好是冒充金蛇门人到底,别泄漏了本身师承流派,以免二师哥脸上欠都雅,只是须得狂傲古怪,与本身常日为人大不不异才成。因而跃到桌边,伸手拿起酒杯,抬头喝干,叫道:“快打,快打,我酒没喝够,饭没吃饱呢。”
袁承志身形微晃,从双剑夹缝中钻了畴昔。洞玄与闵子华挥剑一攻一守,快速非常。
青青当即朗声背信。她在客店中看信以后,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也记得清清楚楚。因而先把丘道台的谢函念了起来。她语音清爽,口齿聪明,一字一句,大家听得清楚,有些处所忘了,便自撰几句,念到要紧枢纽之处,她忍不住又自行加上几句刻薄言语,把闵子叶狠狠的损几下。她只念得数十句,世人交头接耳,纷繁群情,念到一半,闵子华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开口!你这小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是甚么东西?”
孙仲君瞪眼瞧着焦方世人,嘲笑道:“我只道金龙帮在江南开山立柜,总有几个响铛铛的角色,那知尽是些娘儿们也不如的饭桶。”焦宛儿叫道:“娘儿便如何?我跟你赌了。”焦门弟子中有四五人同时站出,叫道:“师妹,我跟她赌。”宛儿道:“不消,我来赌。”孙仲君嘲笑道:“好,郑岛主,你作公证。”
郑起云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海盗,生性又最好赌,但对这项赌赛却也有些不忍卒睹,劝道:“两位大女人,要赌嘛,就赌些胭脂花粉儿甚么的,何必这么当真?”宛儿道:“她废了我们罗师哥一条手臂,转头我也斩断她一条手臂。”郑起云叹了口气,不便再劝。
闵子华怒道:“我受甚么人操纵?你这小子,敢比就比,如果不敢,快给我滚出去!”只因袁承志刚才足踹孙仲君长剑,露了手怪招,闵方武师才对贰心有所忌,不然早就有人上来撵他下去,那容他如此肆无顾忌,旁若无人?
闵子华怒道:“这个天然,这里十力大师、郑岛主等各位都可作证。如果你赢不了我呢?”袁承志道:“我向你叩首赔罪。这里的事,我们天然也不配多管。”
袁承志心下策画:“金蛇郎君狂傲怪诞,众所周知。我冒充是他使者,也须装得高傲狂放,怪模怪样,方能令人入信。”因而哈哈大笑,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伸筷夹个肉丸吃了,笑道:“要赢你手中之剑,只须学得金蛇郎君的一点儿外相,也已绰绰不足。你受人操纵,尚且不悟,可叹啊可叹。”
本来闵子华的师父黄木道人道格刚烈,于仙都派历代相传以轻灵见长的灵宝拳、上清拳剑成就不高,最对劲的武功是自创的一起两仪剑法,曾向金蛇郎君提及。金蛇秘笈“破敌篇”中论述崆峒、仙都等门派的武功及破法,于两仪剑法曾加详论。
青青俄然叫道:“三位停止,我有话说。”闵子华与洞玄道人收剑当胸,闵子华右手执剑,洞玄左手执剑,两人已站成“两仪剑法”中的起手式。青青道:“袁大哥只承诺跟闵爷一人比,如何又多了位道爷出来?”
闵子华长剑一摆,道:“江湖上多说金蛇郎君武功惊人,你如真是金蛇郎君后辈,定已得他真传。你只要胜得我手中长剑,我就信了。”在贰内心,早已有七八成信赖手札是真,不然各位同门师兄决不会袖手不睬,反有人力劝他不成莽撞操切,此时越辩越丑,不如动武,可操必胜,目睹袁承志年幼,心想就算你真是金蛇郎君传人,学了些怪招,这几岁年纪,又怎能练得甚么深厚工夫,只要一经比试,将你打得一败涂地,那白脸少年所念的信就没人信了;是否要杀焦公礼为兄报仇,无妨搁在一边,面前大事,老是要保护已死兄长申明,不然连仙都派的清誉也要大受缠累。
青青于两仪剑法一无所知,见二人夹攻袁承志,体贴之下随口诘责,竟暴露了马脚。袁承志只得信口开河,给她圆谎。实在仙都派这两仪剑法,向来是两人合使的。
金蛇郎君先时在仙都山和黄木道人论剑,即知两仪剑法固然窜改繁复,凌厉狠辣,实在还不及仙都派原有的上清剑法,此中很有很多马脚,随口指出了两处。但黄木道人甚为自大,说道:“我这剑法中就算另有缝隙,只怕天下也已无人破得。”金蛇郎君也不再说。厥后温氏五老迈举邀人对抗金蛇郎君,所邀来的妙手当中,有仙都派剑客在内。对敌时金蛇郎君成竹在胸,乘虚而入,数招间即把两仪剑法破去。他厥后在秘笈当中曾详细叙明。是以袁承志有恃无恐,在两人剑光中穿跃来去,萧洒自如。
洞玄双眼一翻,说道:“你这位小哥不打自招,摆了然是冒牌。谁不知两仪剑法是两人同使?你不晓得,莫非金蛇郎君这么大的威名,他也会不知么?”
青青还未答复,梅剑和冷冷的道:“这小子多数是姓焦的部下人,要么是金龙帮邀来助拳的。他们天然是事前通同好了,那有甚么希罕?”
闵子华与洞玄对望一眼,均想:“师父可没说过这剑法一人可使,敢情这小子胡说八道。”却也不肯承认师父不会独使。
袁承志猜想其师既专精于此,闵子华于这路剑法也必善于,说到此处,谛视他的神情,心知果已说中,又道:“金蛇郎君说道:‘实在这路剑法,在我眼中,也是不值一笑,当今教你几招破法!’……”
郑起云性子豪放,最爱打赌,顿时赌性大发,叫道:“这话不错,只比胜负,不决存亡。我看好闵二哥!”从身边摸出两只金元宝来,往桌上一掷,叫道:“我们赌三赔一,这里是三百两金子,算三千两银子,博谁的一千两银子?”他叫了几声,没人承诺。世人见袁承志年纪悄悄,怎能是仙都派两位妙手之敌,固然以一博三,甚占便宜,却也均不投注。
飞天魔女孙仲君忽把半截断剑往桌上一丢,厉声叫道:“我赌这剑!”她长剑先前给袁承志踏断了,此剑是师娘所赐,是以当世人丁舌纷争之时,已畴昔将两截断剑拾了起来。
青青脸上一红,难以答复,心想:“这回可糟了。给他拆穿了西洋镜。”只得给他东拉西扯,说道:“本来仙都派跟人打斗,定须两人齐上。倘若道爷落了单,岂不是非得快马加鞭回到仙都山去,邀了一名同门师兄弟,再快马加鞭的返来,这才两小我打人家一个?人家如果不让你走,定要单打独斗,两仪剑法又如何样个无敌于天下?”
郑起云对十力大师道:“这少年青身工夫的确了得,金蛇郎君当真名不虚传。”十力大师点头道:“后辈当中,如此人才也算非常可贵了。”梅剑和与孙仲君却都不由有些担心。孙仲君大声道:“这小子就是逃来躲去不敢真打,那算甚么比武了?”
说到此处,人群中忽地纵出一名青年道人,怒道:“好哇!两仪剑法不值一笑,我倒要瞧瞧金蛇郎君怎生破法?”唰的一剑,疾向袁承志脸上刺来。
青青听袁承志说得天衣无缝,大是欢畅,心想:“他夙来诚恳,本日却滑头起来。”笑嘻嘻的道:“既然你们两位齐上,赌赛的利物又得加一些了。”闵子华道:“赌甚么?”青青道:“如果你们输了,除了永久不得再找焦帮主肇事以外,你在大功坊的那所大宅子,可也得输给了袁大哥。”闵子华心想:“无妨甚么都承诺他们,归正瞬息之间,不是把他一剑刺死,也要教他身受重伤。”说道:“就如许!你要一起来两对两也成。别说我们以大压小,以多胜少。”青青道:“你又安知不是以小压大,以少胜多?真不知天高地厚。仙都,仙都,牛皮吹得天嘟嘟!”闵子华肝火更炽,叫道:“姓袁的,如果你给我伤了,又输些甚么?”袁承志一时倒答不出来。
袁承志向左避过,跃到大厅中间,左手拿着酒杯,右手筷子夹着一条鸡腿,说道:“就教道长法号?”那道人叫道:“我叫洞玄,仙都派第十三代弟子,是闵师哥的师弟。”袁承志道:“那再好也没有。金蛇大侠与尊师黄木道长当年在仙都山龙虎观论剑,黄木道人自称他首创的两仪剑法无敌于天下。金蛇大侠一笑了之,也不跟他置辩。本日有幸,我们后一辈的来考较考较。”洞玄道人大声道:“两仪剑法无敌于天下的话,我师父向来没说过。我仙都派决不敢如此傲慢高傲。但要清算你这乳臭未干的黑小子,只怕也轻而易举。”向闵子华打个号召,双剑齐出,风声劲急,向袁承志刺来。
闵子华道:“好,来吧!”长剑颤栗,剑身嗡嗡作响,闵方武师齐声喝采。这一记振剑公然功力不浅。他甚是对劲,心想非给你身上留下几个暗号,显不了我仙都派的威风。
洞玄道人听他们说个不了,心头烦躁,叫道:“别说啦,喂,小子,看招。”挺剑向袁承志刺去。闵子华跟着踏洪门,进偏锋。仙都派一俗一道两名弟子,一人左手剑,一人右手剑,按着易经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双剑纵横,白光明灭,剑招生生灭灭,消消长长,模糊有风雷之势。
青青奇道:“你这半截剑,谁要呀?”旁人也均感奇特。孙仲君厉声道:“我也是三博一。如果这小子幸运胜了,你用这半截剑在我身上戳三个洞穴。他输了,我在你身上戳一个洞穴。臭小子,这可懂了么?”
闵子华杀得性起,剑走中宫,笔挺向袁承志胸前刺去。洞玄同时一招“摆布开弓”,左刺一剑,右刺一剑。两人夹攻,要教他无处可避。袁承志俄然欺身直进,在剑底钻过,左肩挺出,撞正闵子华左膀。他只使了三成力,闵子华脚步踉跄,几乎颠仆。洞玄大惊,唰唰唰连环三剑,奋力挡住。闵子华这才站定,骂道:“小杂种,撞你爷爷吗?”
闵子华与洞玄道人双剑如疾风,如闪电,始终刺不到他身上,旁观世人愈看愈奇。
袁承志又喝了口酒,道:“久闻仙都派位居四大剑派,剑法精微奇妙,本日恰好见地领教。不过我们话说在前头,如果我胜了,你跟焦帮主的过节只好今后不提。你再寻仇肇事,这里武林中的诸位前辈,可都得说句公道话。”
焦公礼道:“这位袁爷为鄙人如此着力,兄弟感激不尽。这里是四千三百两银子,如果袁爷双拳不敌四手,那么请闵爷拿去便了。别的的事,闵爷再来找我。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好朋友仗义助拳,只须点到为止,还请大师部下包涵。”他猜想袁承志定然不敌,可不肯他为本身遭到毁伤。
袁承志插口道:“两仪剑法,阴阳生克,本领差的固须两人同使,工夫到家的,当然是一小我使的了。莫非尊师这么高的武功,他也不会独使么?”
焦宛儿挺身而出,说:“郑伯伯,我跟你赌。”除下腕上的一只金镶宝石镯子,往桌上一放。世人见这镯上宝石在烛光下灿然刺眼,非常贵重。郑起云毕生为盗,多识珍宝,拿起宝镯瞧了一下,说道:“你这只镯子值得三千两银子,我不能欺小孩子。喂,给我加六千两。”他部下人又捧上四只金元宝来。郑起云笑道:“倘若你赢,这笔钱作你的嫁奁吧!”青青听到“嫁奁”两字,向宛儿瞪了一眼,顷刻之间,心中老迈不安闲起来。
梅剑和冷冷的道:“焦大女人对这位金蛇门人,倒也真一往情深,甘愿陪他饶上条性命。”焦宛儿脸一红,说道:“你要不要赌?”
焦公礼道:“闵二哥,你这所宅子值多少钱?”闵子华怒道:“谁跟你称兄道弟了?这宅子我还是上个月买来的,花了四千三百两银子。宅子虽旧,处所却大。”焦公礼点头道:“大功坊旧宅宽广得紧哪,闵爷买得便宜了。三位请等一下。”转头向女儿叮嘱了几句。焦宛儿奔进阁房,拿了一叠钱庄的庄票出来。
厅上一众江湖豪杰平生也不知见地过多少凶杀,经历过多少大赌,但这般以性命相搏的赌赛,却从所未见,听了孙仲君的话,都不由悄悄咋舌。青青笑道:“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我怎舍得动手?”梅剑和喝道:“混帐小子,嘴里洁净些!”青青笑笑不语。
袁承志道:“金蛇大侠叮咛我说,仙都派灵宝拳、上清拳、上清剑,都是广博高深的武林绝艺,只不过这些拳术剑法过分通俗,闵徒弟年纪尚轻,多数还体味不到,只一起两仪剑法,想来他是练熟了的。金蛇大侠说道:‘你此次去,如果闵徒弟不听好言相劝,动起手来,须得留意他们这路剑法。’”闵子华斜眼睨视,心想:“这话倒不错,他又安晓得了?”
闵子华蓦地觉悟,叫道:“你说是甚么金蛇郎君派来的,谁知是真是假,却在这里胡说八道。”袁承志道:“你要如何才气信赖?”
袁承志望着闵子华道:“闵爷,令兄已颠季世,重提旧事,于令兄面上可不大光彩。到底要不要说?”闵子华早就在心虚,但给他这么当众挤逼住了,总不能求他不成透露信中内容,一时镇静失措,额上青筋根根爆起,叫道:“我哥哥岂是那样的人?这信定是假的。”袁承志对青青道:“青弟,那两封信中的言语,都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