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养心殿里耍太极(一)
秦无庸受惯了礼,对银票之类的实在并不是太感兴趣,倒是对三爷所说的黄河鲤鱼干分外的冲动,不为别的,只因其恰是河南兰仪人,六岁离家入宫,这都已是近四十年畴昔了,还真就没能再回过乡,对来自故乡的特产自也就格外的驰念,一张老脸都是以笑成了朵菊花。
“王爷辛苦了,下官等恭送王爷!”
胤礽虽是极度不待见三爷,可在这等昌大之场合下,却也不致于弱智到给三爷神采看之境地,面对着三爷父子的施礼,胤礽面带浅笑地虚抬了动手,煞是温暖地叫了起,只是话倒是说得颇显急了些,也没等三爷父子谢恩呢,便急吼吼地筹算将此番郊迎典礼草草扫尾了之,显见是不想让三爷有甚光荣之感。
“有劳诸公前来迎候,小王感激不尽,今皇阿玛有急召,小王实不敢多有担搁,怠慢处,还请多多包涵则个。”
太子现在最不待见的便是三爷了,不为别的,只因三爷这几年来功劳卓著,对胤礽已是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恰好老爷子此番还要他胤礽来给三爷送礼遇,这不是往他的伤口上洒盐么,一念及此,胤礽的神采可就更丢脸了几分,何如皇命难为,纵使再不甘心,太子也不好再端坐着不动了,只是心中的块垒倒是难消,这便将气撒到了赵晓潇的头上,不但怒瞪了其一眼,更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而后,满脸悻悻然地一拂大袖子,徐行行出了五里亭。
太子明显没甚酬酢的兴趣,三爷父子方才起了身,他便已是有些个急不成耐地出言催请了一句道。
众官员们都是一大早便奉旨前来京郊的,这都等了近一个时候了,虽说是圣命有定,心下里自也不免有些不甚甘心,再被太子这般胡搅一通,自是更觉无趣,可一听得三爷如此说法,世人的心可就暖了不长幼,纷繁回礼不迭,一时候场面倒也乱中颇见热烈的。
“殿下……”
三爷领旨谢了恩以后,借着起家的机遇,手指悄悄一弹,一张折叠好的银票子已是顺顺溜溜地弹进了秦无庸的广大衣袖中,口里头还没忘客气上一番,礼数当真是全面万分。
“王爷客气了,您请!”
“跟上。”
三爷的礼天然不是白送的,要的便是让秦无庸感激,为的便是探听一下老爷子眼下的表情究竟如何。
等候复等候,巳时将尽之际,官道远端的弯角处一阵烟尘滚滚而起,旋即便见数百马队簇拥着数辆马车从山弯处冲了出来,抢先一面明黄大旗顶风招展,一见及此,本来温馨等候着的众官员们不由便为之骚动了起来。
三爷原也没希冀太子能有啥好礼遇,自是不会因太子这般造作而动气,也就是依着朝规谢了恩,便即站了起来,并无甚旁的酬酢之言,至于弘晴么,虽是看太子极其不扎眼,心底里倒是狠狠地鄙夷了太子一把,可并未表示出来,跟着谢了恩,而后便即冷静无语地站在了三爷的身后。
还是规,这等郊迎之规格典礼繁多,吹打、夸官之类的都属于题中应有之义,可被太子这么一催,背面那些光荣的玩意儿就全都省了去,这明显是在公开落三爷的面子,但是三爷却仿佛并不在乎,压根儿就没提阿谁茬,笑呵呵地躬身一摆手,安闲地应了一声。
待获得了皇城宫门前,太子并未等待三爷父子,自顾自地便进宫去交割了郊迎的差使,只留下三爷父子俩在宫门处等着,幸亏父子俩也没等上多长的时候,一炷香以后,便见奏事房总管寺人秦无庸领着两名小寺人急仓促地从**里行了出来,宣了老爷子的口谕。
太子虽先上了车,可隔着车帘子倒是将三爷的行动全都瞧在了眼中,心中妒忌之火顿时便大起了,阴沉着脸,低骂了一声,也不等三爷那头筹办伏贴,便已是气急废弛地下了令。
三爷乃夺目之辈,只一听便已了然了秦无庸此言背后的未尽之言,摆布不过是在提示三爷此去必是为了议清欠之事,要三爷有个打艰苦战的思惟筹办,这一点,三爷心中早已稀有,却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也没如何多酬酢,笑呵呵地朝着秦无庸拱了拱手,一抖大袖子,领着弘晴便行进了宫门,疾步向养心殿方向赶了去。
……
太子既已开了金口,赵晓潇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快扯着嗓子呼喝了一声,旋即便见太子车驾缓缓启动,在千余东宫卫士的簇拥下,一起向都城行了去。
“启禀太子殿下,诚郡王车驾将至。”
“太子哥哥,请!”
“哼!沽名钓誉,走!”
“谢太子殿下隆恩。”
三爷方才刚进了马车,车帘子都尚未放下,入眼便见太子那头的车队鲜明已是开动了,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可也没多言,只是声线淡然地吭了一声,旋即,三爷一行的车队也缓缓启动,遥遥地跟在了太子一行的背面……
眼瞅着三爷一行人马正高速奔驰而来,本来站在亭子外看动静的东宫副主事寺人赵晓潇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快一旋身,仓促行进了亭子中,凑到了太子的近前,谨慎翼翼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太子本觉得三爷受了礼遇定会有所不满,却没想到三爷浑然无事人普通,自不免有些个一拳打到了空处的愁闷感,脸皮子不由自主地便抽搐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而后便自顾自地一旋身,丢下茫然不知所谓的诸多官员,独自上了边上的马车。
“看,来了,来了!”
胤礽此番乃是代天子郊迎,为的便是给三爷以礼遇,倘若摆出一派太子的气度,明显是要遭人诟病的,万一被言官参上一本,那可不是好耍的事儿,有鉴于此,赵晓潇自不敢听任太子率性胡为了去,这一见太子半晌没转动,不得不再次小声地轻唤着。
“臣侄叩见太子殿下!”
“嗯。”
“四爷、八爷都正陪着圣上呢,就差您了,三爷,您请。”
“小王先行一步了,诸公也都请了罢。”
太子表情不好,等待在亭外的大小官员们自也就不敢胡说乱动,数千人就这么悄悄地站在道旁,远眺着官路的绝顶,冷静地等候着,只是不时瞟向太子的眼神里却不免多了几分的庞大,没旁的,只因即将返来的那位主儿——三爷但是挟不世之功班师而归的,相形之下,本该光芒万丈的太子明显就暗淡了不长幼,一世人等可都在等着看太子与三爷会面之际,又会擦出如何的火花来着。
“哼!”
秦无庸能成为老爷子身边最听用之人,天然不是等闲之辈,哪怕三爷问得含蓄,可他倒是一听便懂的,这一答复起来么,天然也就跟着含蓄上了一把,至于三爷可否听得懂,秦无庸可就不管了。
“嗯,好!”
“三弟,请罢,皇阿玛但是在宫里等了多时了的。”
三爷一行来得极快,太子方才步出五里亭未几会,大队人马已是来到了近前,马车方才停稳,就见车帘子一掀,三爷父子已是一先一后地从马车里即将下来,各自一整衣衫,疾步抢到了太子近前,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三爷风采翩翩地再次行了个团团揖,交代了句场面话,而后领着弘晴便在世人的恭送声中上了马车。
康熙四十三年八月二旬日,巳时过半,碧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京郊五里亭外,连缀之枫树尽皆火红,风起处,树叶齐动,摇摆出一派残暴之明丽,好一副秋高气爽之美景,只是端坐在亭子里的胤礽却偶然去赏识,神采木然地低着头,虽无甚言语,可微皱着的眉头却显现出了胤礽的表情并不是太好。
“呵,那敢情好,老奴离乡多年,还真就想着黄河鲤鱼干了,能得此物,实在老奴之幸也,就多谢王爷犒赏了。”
“臣弟叩见太子哥哥!”
“免了,免了,三弟这一去辛苦了,为兄奉皇阿玛之旨意,特来此迎候三弟之台端,且就一并进宫去好了。”
三爷这么番行动虽无甚希奇之处,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儿罢了,可结果倒是奇佳,起码在弘晴看来是如此,自不免在内心头狠夸了三爷一把。
“公公,请!”
三爷并未急着走,而是恭谦地等待太子上了马车以后,这才朝着一众前来驱逐的官员们作了个团团揖,尽是歉意隧道歉了一番。
得,老爹表示得不错,有点明君之气象了!
胤礽显见是听到了赵晓潇的禀报,可儿却还是端坐着不动,乃至连头都未曾抬上一下,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公公客气了,顺手之劳罢了,皇阿玛这一贯可好?”
“起驾!
“陛下有旨,宣,诚郡王胤祉,多罗贝勒弘晴养心殿觐见!”
“有劳秦公公了!小王此番从河南返来,行色仓促,未曾带甚豪侈之物,也就是几盒鱼干,如果公公不嫌弃,转头小王让人给您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