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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散财帛初露锋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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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刚安坐下,便发觉窗外的漕河似有异动,河面上多了好几条官家的船,将河道封得死死的,岸上亦有兵丁列队扼守,那些急等着货船出船埠的商户们或围聚在岸边,或相互驰驱,搅得本来就熙攘的船埠沸反盈天,似一锅熬煮翻滚的粥。

刘敖早已测算了然,干脆道:“若以份计,康郎倾其统统只占一份,我们占两份,何如财资只够抵一份,仍有一份的空缺。体例无外乎两个,或再找一家共营,或将栖月居让出去,再不然让出栖月坊亦可。”

这日朝晨,杜如晦遣人备了车马,带着穆清直接从栖月居行至栖月坊门前。乐坊每日酉时才开门迎客,白日普通坊门紧闭。马车停驻后,坊门开了半边,有人将他们迎了出来。穆清前次进栖月坊时一派歌舞升平,花好月圆的气象,此时却冷冷僻清,不见一个歌姬舞娘,只要几个仆妇低头详确地洒打扫尘,冷静地劳作,不交一语。她略环顾了一番,便跟着杜如晦上了楼,还是前次那间隔间,面对漕河的窗大开着,隔间中已有一人靠在案边面窗坐着。

随后的几天过得甚是安然闲散,因她不便出门,只能在栖月居中盘桓,杜如晦琐事缠忙,并不得空日日相伴,恐她无聊赖时念着逝去的亲人,又勾起悲切,便邀庾立再逗留几日,以兄长待之,庾立推让再,后穆清提及了今后各奔东西,恐难再见,聚时工夫珍稀的伤感话,这才应允了。

上了马车,杜如晦以手掩着额头,闭目靠在厢壁上,面上出现了红光。“但是饮多了?”穆清靠近验看着他的神采,一股酒气裹挟着她熟谙的气味劈面袭来。他拿开额上的手,笑说:“本日是有些多了。但事成了一半,也不枉我灌了这很多酒。”

两人进到隔间,在坐的人忙转头起家施礼,恰是管事刘敖。穆清不敢回礼,略偏过身去,含笑还了礼。刘敖不着陈迹地将穆清细扫量了一圈,年纪是小些,看着倒是慎严峻雅,面庞姣好气韵平淡,算不上绝色。

“杜淹的二十条运盐船,昨日夜间被凿沉了一十九条。眼下他失了盐上的收资,本就有力再购生丝。本年江南一带秋蚕所产的生丝十之七八已为我所收,若无这些生丝,本年的岁贡他怕是缴不上了。”刘敖淡淡地报着,慢条斯理地在红泥小风炉上煮着一壶茶水,似在诉一件无关紧急的事情,穆清却听得心惊肉跳,周身的血直往脑上涌,不消说,沉船之灾必是刘敖一手安排的,这釜底抽薪的一击,迫得杜淹只能让出贩盐的买卖,筹资高价向刘敖购生丝对付岁贡,以保住身家性命了。手腕老辣判定,无怪乎杜家老妇人如此倚重,敢将身家拜托予他打理。

说罢,马车已由边门进了栖月居。阿柳已在院中候着多时,终等得人返来,忙上前扶了她下车。穆清回身见杜如晦下车时行动略有些飘浮踉跄,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唤过杜齐从速来搀扶了,带他回屋去安息。

“阿爹,他若知你破了盐业的霸盘,还利于民,定会欢畅。何况,我亦想替本身谋份谋生,都晓得贩盐赢利大,算是份好谋生了罢,这一举两得的事,有何做不得?只是七娘不懂买卖,虽出了资,却还全仰仗刘管事筹划才是,到了年底,我那份利中,分一半予刘管事。”穆清爽利落利隧道了然,杜如晦沉吟了半晌,也不再拒,便应了她。至于她说的要与刘敖分利的事,刘敖不管如何也不肯受下,坚称此是分内事,她若再对峙要分,便是看轻了他刘敖。

杜如晦快速直起家,一改刚才的疲态,唇角带了戏谑道:“确有些劳烦。那个教他与我夺妻。”随后又靠回车壁,揉着额头说:“此事迟早会有人做,哪个先动手便无益可图,得了契机先做下了也好,一劳永逸,再顺水推舟卖小我情予康郎,西域胡商最是知恩图报的。唉,我便事尽于此,剩下的,由刘管事善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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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定时,阿柳放下榻边的帷幔,自去睡了。穆清又展开眼睛,入迷地看着帷幔上的纹,脑里一遍各处过着杜如晦的运营,康郎的谈笑,乃至栖月坊中歌姬的歌调笑容,心中有个动机在蠢蠢欲动。何如连月来谨慎翼翼,谨小慎微,折腾得她身心俱疲,此时在栖月居中到底放心,不待她将那刚冒出的动机想通透,眼皮便如何都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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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月居的宅是祖母的陪嫁,卖不得。栖月坊是淮南的耳目,也少不得。”杜如晦从胸中吐出一口气,深深皱起了眉头,“若要再寻一家共营,只怕今后不好节制,此事还需慎重考虑,刘管事再无他法了么?”

“这是要康郎接办杜淹的盐业么?”穆清问到,心中是不解,“不是说现在无盐禁,贩盐的买卖便不该由一人把持着么?不让杜淹独占着,换由康郎占着,不也是不该么?”

刚过了七夕,天还是晴热,但暑气已散去,夙起的冷风里携了桂香。阿达得了杜如晦的叮咛,每日迟早传授精华拳脚棍棒,打熬她的筋骨,穆清便在一边绕有兴趣地旁观,偶然与她嬉笑一回。白日里或执了书卷临窗面水看一会儿,或与庾立闲话下棋,时候打发倒也快。

刘敖放动手中的茶具,手臂抵着窗框,寂然望着漕河纹丝不动,隔间内一时没了声气。窗外漕河边狼籍的喧闹声此起彼伏,高一声低一声地传来。“刘管事要找人共营,算上我一份如何?只不知多少财资方够抵上一份。”穆清俄然开口,轻声突破了沉默,两人骇怪地看向她,她抿嘴笑笑又说:“虽无现钱,但有些字帖,拿去兑现了,想来还略值些。”

“缺多少?”杜如晦问到。

杜如晦背靠着车壁,闭着眼,悠然道:“栖月坊的歌姬探知,康郎一心想要沾手往西边贩盐的事,常常叹恨杜淹薛举霸盘。他自是有力把持的,故才找他来接办,让刘管事出面与他一齐接了,由得他去西域贩售,刘管事这边再分予几家共营,旨在将这买卖层层铺散开去,那么整盘的买卖便如同散沙,待杜淹缓过劲来,便再有力收回。”

“穆清!”杜如晦抬手制止了她再往下说,“那是你阿爹留给你的一点念想,怎能这般等闲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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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财帛初露锋芒(二)

再看杜如晦,接过刘敖递来的茶盅,以小竹片细挑掉了漂泊在茶水面上的茶末和零散桂花瓣,转手递给穆清,又接过刘敖递来的第二盅茶,了两口,这才开口,“昨夜做事的人,可稳妥?”

“阿郎放心,是稳妥,脱手的尽是从打南边来的江湖绿林人士,一早收了财帛回珠崖郡去了,任他如何查,断捏不住痛脚的。”杜如晦点了点头,非常对劲,刘敖却迟疑起来,“纵是将生丝提了价卖与他,我仍得先拨付他让渡贩盐权的款,他才有钱资来购生丝。只是我这边的钱资尽数用于收生丝,再无甚周转的余地。”

“若杜淹不再来寻事端,也不消逼他至此罢?当然折损了他,但也实在劳苦了本身一番。”穆清叹了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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