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揭竿而起(三)
穆清昂首看向长孙氏,见她呆立在原地泫然欲泣,又束手无措的模样,这边李世民疯魔了似的挥鞭直扑过来,她唯恐杜如晦抵挡不住他,又气恼他酒后失态至此,现在她也恰是酒气上冲,只推开身边的杜如晦,不待他到近前,亦不顾他手中的马鞭,上前抬手便挥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顿时慑居处有人,亦震止了李世民。
“我,我不过是怕他孤负了精华一番深意。”穆清抬头深吸了几口凉丝丝的氛围,月如银盘,精华一去已两载不足,音信不通,究竟不知她眼下如何,可有再长高些,刚烈坦白的性子收敛了些没有。算来去岁便该是及笄之年,亦不知可有人替她加笄。
长孙氏的容色艳绝,入到营中,一起诸多兵卒一时看得呆怔,健忘了施礼,她倒也不气恼,维系着精美的笑容,漂亮点头相向。
“又是那位长孙夫人,她倒是事事皆以娘子为表率,却不知打的甚么主张,教人不免多想一遭。”阿月边将柬帖递与穆清,边牙尖齿利地说嘴。
长孙氏的马车,与穆清的马同时到了营外。杜如晦正在营外等待,细鳞甲早已卸除,一身玄色的缺胯戎袍,衣袖高卷至手肘处,负手而立,含笑立望着穆清催着马由远及近。及到近前,翻身跳上马,袍裾飞扬,她顺手将缰绳抛扔予阿达,满面清甜的笑意,安闲境地向他。
李世民醉眼迷离,全然未在乎长孙氏的到来,只胡乱的向穆清一抱拳,挥手含混不清地向围簇着他的郎将们道:“七娘……七娘之功,从未曾谢过,虽不能……同我们男郎一处,拜将封侯……但,七娘,的恩德功列……”他使力拍了几下本身的心口,“全在此处了。”
闻声穆清说话,李世民忽停驻了摇摆,借着皎白的月色偏头瞧了她好久,又颤颤地向她伸脱手,世人来不及禁止,他竟带着一股酒气,踉跄着快步走到她跟前,双手同举,一把抓按住她的两臂,低吼道:“精华!精华!你甘愿走了也不肯嫁于我!何故……何故……”
阿柳承诺着抱着一堆衣袍出去。穆清自起家穿了衣裙,随便地扎起披垂的长发,却见阿月又跑了出去,手中拿了一封浅红的柬帖,她瞥过一眼便知,不消说,又是哪家内眷请去踏春赏花的帖子。
穆清顷刻凝住了神思,偏头寂然核阅了她一遍,这话里无不透着争荣竞强之意,真真是人越大心机越大,且揣摩着长孙氏的心机一语中的,竟与她想的分毫不差。一个晃神,穆清仿若瞥见她心中埋没的澎湃,呼之欲出。
穆清一股炎热上脑,再是压按不住,趁着酒意,又上前一步,狠推了他一把,将平日按捺着不便同他多说的那些,淋漓尽致地摊洒开来,“堂堂男郎,大好出息,偏耗操心神在情思上,羞煞先人。你当精华她当真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才往大兴城投了你阿姊去的么?女孩儿家要军功赫赫作何用?究了根底,她亦不想你后代情长,豪杰气短,故宁肯远阔别了你去,也不教你散了心机。”
回到宅中时,穆清已迷含混糊不知时候,午后嘱阿柳替杜如晦备下祛血秽气的艾叶水,全用以解酒气了。故翌日她自床榻上安适转醒时,衾枕里衣间,尽是薄薄缠绵的艾草清幽。
长孙氏在马车内端坐了一阵,直直地瞧着穆清,心头涌起酸涩,昨日晌午见着她时,如青莲素立,此时又恍若看到了精华普通,顾氏姊妹公然相像,连情义缠绵的笑容亦如出一辙,这笑容一度是她的恶梦。
穆清靠在他身前,教冷风一吹,倒是清爽了很多,那股知名燥火逐步浇灭,细想想方才形景,又觉头胀,忍不住昂首问,“才刚,但是过了?”
杜如晦亦笑了几声,从她身后绕过手去,接下她手中的小酒坛,仰脖一口倒饮尽了,顺手将酒坛子撇到一边。二人跟着众将行至主帐外,酒兴催动,意气昂扬,笑语欢动。
穆清化开面上的庄严,扬起笑意,按下她摆着的手道:“我免得。后日城郊赏春你与我同去。”(我的小说《莲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奇内容哦,同时另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师!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增加朋友”,搜刮公家号“qdread”并存眷,速率抓紧啦!)
长孙氏车驾边的车夫侍婢皆惶恐得转动不得,杜如晦一步上前猛推开他去,一手将穆清拉到本身身前,“二郎,你且瞧清楚了,她究竟是哪一个。”
穆清抿着唇笑,并不接那酒碗,却直取过那替她斟酒的郎将手中所持的小酒坛子,抬手还敬过李世民,抬头大口灌饮,一气儿倒灌下去大半坛子酒。李世民豪赞一声好,周遭赞好声一片。倒教长孙氏立在那处进退皆不是。
阿月向四下瞟了一眼,抬高声音道:“娘子不及她年事大时便随了阿郎出来,又有哪一个说过一句顾恤的话?她苦心运营,或能替本身挣个母范天下的来日,娘子如履薄冰地走到现在,又能跻身何列?满打满算国夫人的诰命罢了,毕竟不值当。”
穆清懒懒地翻看过柬帖,算上她与长孙氏,另有长孙无忌的正室河东裴氏,及另一名常来往的夫人,统共就四五人受邀。“她只推断着二郎的心机成心同我靠近亦未可知,我贯不爱往那一众女眷是非场中去缠磨,她倒瞧得明白,只邀了三五相厚的,难为她在这个年事便要兢兢业业地运营度日。”
月至中天,地下横七竖八地饮倒了一大片。穆清虽头晕目炫,神智尚腐败,除开李世民敬的那大半坛酒,接后便只就着小酒坛小口啜饮,坐听世人豪言醉语,甚觉风趣。杜如晦原就酒量广大,又禁止着些,故也未曾醉迷了。
“你到底是醒一醒!”她厉声呵咤道:“这一掌,我且替精华予你。你明知她发愤不作人妾室,又何故要痴缠于她!天下才子无数,偏她不成么?”
阿柳在外间忙着捡拾地下的衣物,恰是她隔夜所穿的湖绿色胡袍,及杜如晦换下的玄色缺胯戎袍。“倾泻了一衣裳的酒,半饮半洒倒了,糟蹋了酒不说,连好端端的袍子也浪掷了。”
也不知是哪一个递过一只盛酒的浅碗,又有人取过一小坛子酒,替她倒了一碗递到她跟前。李世民举起手中的小酒坛子,脚下原地闲逛,行动错顿,挤开身边簇拥的人,便要上前敬她酒。
见穆清神采凝重地端视她,阿月忙低头摆手道:“我不过是替娘子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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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景象可再骑不得马,摔跌了不是顽的。”长孙氏许是初次见他豪饮至此,稍显六神无主,他呼喝着要马,她便乱了方寸,急命人去牵马。穆清赶快拦止了她,“他一个醉胡涂的,怎好听他的胡话。”
长孙娘子忙整治起脸上无瑕的笑容,撩开帘幕,袅袅下车。转头低声叮嘱跟从的侍婢,将背面的两车的酒拉进营中,自掩去心头的些许失落,向营地走去。穆清侧身向后让步了一步,请她走在前头。
杜如晦侧头瞧了瞧了无动静的马车,上前一揖,“二郎饮多了些,且众将领胶葛灌饮不得脱身,请夫人移步下车,随鄙人出来罢。”
穆清瞬息被唬住了,手臂先教他大力抓按在先,又遭杜如晦猛拽过,顿时眼中疼出泪花来。
还待要呵叱,杜如晦已将她拉至身后,仓猝向讷讷怔立的长孙氏道:“二郎醉得不知人事,还是早些带他回府醒醒酒要紧。鄙人就此辞过。”言罢招手命阿达牵来马,托着穆清的腰扶她先侧坐于顿时,随后跨上马,坐于她身后,一手揽了她,一手把住缰绳小跑着驰去。
疼痛尚来不及蔓过整条手臂,被杜如晦推开的二郎后背撞击到车辙上,他却无涓滴复苏的认识,有如本能的反射普通,随后抓过车辕上置着的赶车的马鞭,人尚在摇摆着,挥抖开马鞭,猛扑上前,又伸手去抢拽穆清的手臂,口中犹哑声低吼着“精华”。
杜如晦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含笑道:“句句在理。”转而又感慨道:“常日里倒也未见他拘束胶葛于情丝中,不过是抑遏心底久了,借一头酒气撒一撒罢了,你又何必苛责于他。”
他架扶了酩酊如泥的李世民往长孙氏的车驾走去,及到车边,长孙氏唤了车夫及侍婢来帮手。却见二郎跌跌撞撞,挥开世人,向人要马骑。
李世民生硬在原处怒瞪了她一刻,俄然就颓废起来,丢开手中的马鞭,向后一顿,便直坐在了地下,抱着头脸,闷声低呜。
她在帷幔内无声的笑着,阿柳的叨念抱怨,教她结壮到心底里,见阿柳正抱起那袭玄色戎袍,她忙翻开帷幔,探身道:“那戎袍莫留着了,一身的血泥气,破钞多少皂荚粉猪苓胰都不定能洗净了,且放在家中到底教民气底膈应。”
前头几员郎将簇拥着二郎,踉踉跄跄地走来,勉强站直了身子,与长孙氏互礼过,尽笑闹着去拉扯她身后的杜如晦,见穆清亦在,便径直唤她“七娘”,从旁的兵将闻声唤“七娘”,俱多少听闻过她,遂从各方围拢来,笑向她拱手,无不带着敬意。此敬意却异于对长孙氏的那番,竟是如同并肩共战的弟兄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