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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千金散尽(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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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四下张望一番,并不见有甚么毡帐遮挡之处,倒有些犯难。前头带路人抬手已抛过来一个包裹,她忙伸手接了。

“你且安下心,在此候着便是,想来公主金贵,外男不见也是有的。”穆清柔声安抚几句,回身跟着那名侍女走向那顶堂皇的王帐。

乍见义成公主,穆清倒非常不测。原觉得大隋的公主,又是始毕可汗近身的人,必是要骄奢金贵些的。待入内见了,那里有甚么骄贵的大隋公主,清楚便是一名浅显的突厥贵妇人,单身量较突厥妇人纤小些,冠带上珠饰环抱,华贵尽显,却掩不住她满面的蕉萃。

义成公主抬起眼,详确地打量了她一回,似是很清楚她的来意,了然地点了点头,“唐国公……他们,怎遣了你一介女流前来?”

带路的人手上收紧马缰,慢下法度,指着火线转头向穆清道:“前面便是始毕可汗的王庭,近前必有盘问,娘子不若在此换过突厥女袍,查问起来只说是替义成公主送个汉人婢女来。他们见是女子,便不会多加梗阻。”

穆清端端拜谢过,方要拜别,又被唤住,“你这一身装束,如何能去得?不待入营,便要遭乱箭射杀了。”

义成公主欣然点头,又细心瞧了她几眼,问过她的出世来源,年纪故乡等细琐事,不觉对她心生珍惜,招手唤她近前坐着说话。

“民妇不敢替主上胡乱应对。”穆清紧着道:“只一桩,公主若作了,主上感念公主恩德,说不准何时有回报,公主若袖手旁观,一旦主上幸运逃脱,今后便再无公主的好。”

“七娘尽管放心往前头草深高出去换装,我等在此守着。”鲁阿六催促道。

穆清自幼喜读兵法,虽于脑中勾画过无数次疆场步地,倒是平生初次亲见这疆场排兵布阵,临敌拼杀。一时竟教这气势震住了,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往上直涌,脸颊脑筋俱微微发烫,两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瞪大眼睛,屏息凝睇。

义成公主以手覆额,望了望那片鸦黑,“这你自不必担忧,且先归去复命,我既说了有体例,便必然能使你如愿了。”

也许义成公主等的亦是这一句,她几下拭去残泪,正视着她,决然道:“我可助主上脱困,只要他应准了,待他突围回了京,定要设法将我接回。”

鲁阿六那里能放心教她单身前去,待要上前,戍卫作势便要抽出弯刀,凶神恶煞地一阵痛斥。带路人忙解释道:“公主只许她一人入内,要我们在此候着。”

委实要指靠这带路之人,若非他一起带引,这广袤无垠的一片,早已不辨方向,还不知可否安然到达王庭。

穆清歉然一笑,“问安请好天然是妇人间的酬酢,再者男郎们来来去去只晓得搏杀政论,如何能体味公主表情,更遑论解慰公主之心了。”

穆清放下高悬的心,可算是未辱任务。她心中详确梳理方才各种,幸而义成公主思乡至深,且心府并不非常深沉。也幸是遣她来了,倘若仍由杜如晦前来,她一名妇人,怎会在外男跟前等闲透露心境,只怕是一定能成的。

当下她换过衣袍,差人牵来马,仓猝就要出帐。

穆清低头一瞧,幸亏本身平素是个经心的,百密一疏,竟还着着那一身突厥女袍。报赧笑向她伸谢,心中却自叹,她不过是个不幸的女子,表情并不险恶,只是杨广得以脱身后十之八九是接她不回的,她在皇族中本就只是寒微的宗室女,并非端庄的公主,杨广焦头烂额之际又岂会在乎一个可有可无的老是女。且自古和亲女子,又有哪一个能回的?恐怕叶落归根也只是期望。

一行人一气儿急赶,至雁门关时,始毕可汗正要亲率了兵,再一次建议守势。两军对垒严明以待,远远地能听着金鼓杂鸣。义成公主与穆清站在远处的山坡上,之间火线黑压压的一片,步地强大。

当下她暗自拿了主张要博上一把,押对了,雁门之围立时可解了,押错了,她不敢想押错了,只能尽力赴之。因而她细细地将都城一应噜苏答予她听,字字句句见成心引惹得她愈发思乡情切。

“天似穹庐,覆盖四野。”穆清不由微微一笑,忆着贺遂兆曾豪宕吟唱的调子,低吟了两句。

引她前来的侍女,挥手摒退了帐中一应人等,穆清自发失礼,忙俯身见礼,“民妇顾氏见过公主。民妇自云将军帐下来,受托于唐国公次子,李氏二郎,特来向公主问安。”

义成公主哽咽了声音,再度落下泪来,懊丧低呜道:“北地风疾,时年难捱,不幸我未及而立之年,却已似老妇,如本日夜祝祷,只求将来能叶落归根。”

奔驰很久,周遭景色仿佛并无差别,全觉知不到究竟施了多远。她侧头瞧瞧身边已换上短褐鲁阿六及另一名玄甲人,他们只一味紧盯着前头带路的人,不敢松弛涓滴。

她也不扭捏,三两下脱去身上的男人单袍,翻开承担,抖出一袭突厥人的行头,手脚敏捷地穿戴妥当。再次翻身上马,虚扬一鞭,朝着王庭驰去。

穆清上一回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奔驰时,恰是初春,北地犹寒,山顶积雪皑皑。康三郎曾信誓旦旦地同她说,夏季里的景色更是都雅,这话果然不虚的。

义成公主夷犹不定,踟躇半晌,终咬下牙,“好!我便随你走一遭。”

将克日中,路上穹庐渐繁多了起来,抬眼了望,恍惚中能见一顶高大巍丽的大穹庐的表面,四周拥簇着几顶略小的帐庐。

“你瞧着我但是衰老?”义成公主忽出声自嘲道,“这草原上的风吹得民气都苦楚了,更何况面庞。”

穆清上马往草里行了一段,公然草长得极高,将及她肩膀处。她昂首向来处望去,鲁阿六等三人皆下了马,背对着她的身影没在草丛中。

估摸着火候正当时,穆清俄然径直道:“平凡人家嫁去夫家的女儿,隔个一两年尚要回母家探亲看望,公主远嫁突厥多年,怎不回京望看望探?也好一浇愁思。”

未几时高傲帐内走出一名同穆清打扮极似的侍女模样的女子,仓促跑来,又同那戍卫嘀咕了一阵,戍卫拦下鲁阿六等人,只指着穆清一人向内挥手。那女子抉剔地高低扫视了她几圈,肃声向穆清道:“你随我来。”说的竟是汉话。

穆清上前侧坐于羊毛毡毯上,一一答着她的问。义成公主所问的,竟全绕不开一个思乡的意义去,穆清心内模糊猜到她缘何要冒险,将始毕可汗欲对杨广倒霉的动静通报出去。

忽又有大片深草翻滚,隐现出赤红乌黑一片的马背来,从旁三两人策马逐赶,夭矫如飞,纵意地一嗓子突破草原,竟还是昂扬娇俏的小女孩儿家。

厮杀声愈来愈近,混乱嘶喊中铁器相击声显得惊心动魄,听得穆清心魂俱颤。鲁阿六先行了一段前去探过,返来时说,再不能往前行了,卷入疆场可不是顽的。因而四人只得立足,于近旁的高坡之上寻了个略高又能遮挡的阵势,俯瞰张望。

义成公主顿时便落了泪,却不作答。穆清提吊着一口气,冷静的等着她的回应,这一注是否押对,瞬息便可发表。

过了好久,待义成公主慢条斯理地掖干眼角最后一颗泪珠子,闭上眼,仿佛下了极大的决计,幽幽长叹道:“此人兽混居的处所,再不能往下捱了。我原不是大隋的甚么公主,因和亲仓猝间册封,即便如此,自小也是浸润妇德女道,明辨礼节廉耻的。及到此地,虽贵为突厥可敦,可他们,他们却在启民可汗薨逝后,逼迫我再嫁于其子……”

寻了个幽僻处换归去时的男袍,穆清便带着鲁阿六等人,敏捷往大营赶,因大战一触即发,四人皆催赶得马恨不得四蹄踏空,腾空跃起。才跑了一半路途,喊杀声已起。鲁阿六大喊一声,“糟了!赶不及了,听动静,突厥兵已然开端攻城。”

无错了,这一番话,正中了穆清的心胸,她起家再次向义成公主俯身,却不低头,反抬头灼灼直视她,“公主可愿归去?”

合法晨阳初升,天气浅蓝,仿若水洗。一眼望不到边沿的连天碧色中,时不时暴露一大片红色,大略望去似云朵掉落,再细看倒是成片的羊群,到了近前才见除了羊群外,更有乳红色圆顶的穹庐。

穆清跟着义成公主出了王庭,因突厥人皆认得她是可汗的可敦,一起倒畅行无阻。

“公首要如何替主上得救?”穆清看着那十万雄师的阵容,心头盗汗直冒,不觉疑问道。

四人靠近王庭时,戍卫的突厥人上前查问,穆清全然不懂突厥语,带路人叽叽咕咕地解释了一阵,此中一人便返身向大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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