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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长安锦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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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官意瞠目结舌不知所云,本日清楚是她来发兵问罪,来揭短,及到此时,怎成了她的不是。影娘一再同她说这女子短长,却还是轻疏了她。

却说郑氏姊妹,那郑官影拖着她阿姊,逃似地离了正屋,一起不发一言,直回了她本身的居处,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

长孙氏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自认得她起,便只知她为杜如晦的妻室,出身余杭顾氏,竟从不知另有这些个故事。

“闻说贺遂兆会于半途策应。”长孙氏说这话时,胸口牵出了一串感喟。她并不叹火线胶着,亦不叹四郎年幼负重担,惟叹面前这教人揣摩不透的女子,刚才为郑氏刁难的景象,若换做是她,定要感觉遭人掌掴了普通尴尬,可她竟安闲淡泊至此,这姿势,倒真有几分杜如晦的风采,她禁不住替那郑官意捏着一把汗。

“四郎年幼,可堪重担?”穆清眉头间凝起一片忧色。

她的口气淡然温和,声量不高,最末的那一句,却令人后脖子一缩,郑官影心内焦心,恨不能上前拉走自家阿姊,郑官意却仍强着口气,“先非论婢子不婢子的,我们且论一论,你究竟要置杜家颜面于何地?”

郑官意此时已静下心气儿,听了妹子这话,笑容满面,只会感喟。

郑官影迷惑不解地盯着她,“意娘你……”

郑官影恍然彻悟,阿姊这一遭,竟是为了她那宗子谋夺产业而来。

阿柳从阿月的小院中回至后院正屋,甫一走到门前,正听了这么一耳,怒自气度腾起,一大步跨进门,草草向长孙氏同郑官影行过礼,转脸直面郑官意,冷声道:“这位夫人还请慎言。七娘出身如何,岂容别人混说的。”

言及此,郑官意的心头再次掠过一阵对劲,“原只知那顾七娘曾许予叔父为妾,临过门前她私逃了去,我却不知她与杜克明竟未有婚聘,不明不白地跟了他这些年,便是有婚贴,未获杜氏宗族首肯,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且又无子嗣。这便好办,杜克明无子,今后他的家财资产,理应由杜家的嫡长孙担当,便是我的构儿。”

穆清皱了皱眉,仍不高不低道:“意娘确是要慎言,她却并非甚么侍婢,正端庄经的良籍身。自幼一处的,亲姊妹般,因不忍我孤身流落他乡,执意相伴。这一份高义,岂是婢子能及的?意娘孝义,一时心急,污了七娘的名头出身,这倒无妨,七娘原从不在乎这些,但如成心要踩贱了阿柳,我倒是不承诺。”

郑官影如何听不出这话里头的意义,杵在这正屋堂间,只想在地下寻个缝躲藏了,现在听闻长孙氏这般说,忙不迭地拉了她阿姊的手臂,悄悄一捏,笑向长孙氏谢道:“要不说这一大师子的噜苏,还需mm操心办理,果然就是个详确妥当的。意娘来了这么会儿,我竟全未想到这一层,还多亏了mm提示。”

“给也给了,还能如何?了不得也就一些买卖房产的,不值得甚么。”影娘劝道。

“阿姊是胡涂了么,好端端的去招惹她何为。你且往外去密查密查,这佳耦二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郑官影沉下脸,责怪道:“虽说是建成命我将你接来,可阿姊你细想想,他若摒挡得了顾七娘,何故拖怠至今,还要劳动阿姊过来这一趟?”

这话教长孙氏与郑官影不安闲起来,话说到此,已是杜家的家事,当着外人说这些已是不当,眼下又在太守府内,在旁人的地界,当着旁人,说着自家也许不如何光彩的家事……一时倒教长孙氏这位主家彷徨起来。

她一面说,一面抬眼将堂上世人扫视一遍,“幸而此处坐着的都不是外道的,长孙夫人又是个刻薄的,这些话,我们便只当作从未听过,就此揭过。”

“昔年祖母离世,那杜克明清楚已被逐出杜家流派,便是连丧仪时,也未曾允他返来。祖母遗下的那些陪嫁财产,阿翁原允下该是由茂行承接着,再不济,也该算上楚客,兄弟二人均分了,与杜克明毫无干系。谁知祖母立下据来,执意要将江都财产尽数给了他,阿翁不敢违逆,他弟兄三人亲和相厚,也无有贰言。我私底下倒是气愤不过。”

穆清笑微微地摇了点头,“我从未聘嫁于杜家任一人,杜家的颜面与我有何干系?”

言罢轻拍着本身的额头,臂上一使力,拉拽着郑官意往门口挪了两步,“我这便去替意娘安排下。”

影娘一怔,心道,怨不得阿姊不甘,千万缗,确难令民气静。

想等着瞧她被高高架起又下不得台面的景象,仿佛离那一触即发的暗爽只差了一息,却俄然教她轻描淡写地通盘拂去,火急想见的难堪、严峻、得志、衰颓,甚么都没有产生。原是十拿九稳的事,刹时化为泡影,她那口气听着寒微谦恭,实则透着一股毫不在乎的傲然。

幸亏这一遭郑官意未再逞强,嘲笑着向长孙氏道了几声“叨扰”,再谢过,便随她妹子出了屋子。

长孙氏未曾猜想本日听了这么些奇事,一晌午惊惊乍乍的未停断过,蓦地闻声穆清提了她的名号,幡然回神,非论她出身究竟如何,也非论她与杜如晦是否名正言顺,只因二郎看重她,眼下倒是吃罪不起。

郑官意正等着这把肝火,且非论是那个放的,她顿时立起眉毛,“这又是谁家的婢子,好没端方。”言罢面向穆清,“不必说了,这般包庇,自是你的侍婢。”

一语既出,人皆惊诧,三人中却有两种分歧的惊诧。长孙氏的惊诧出自心底,当真是惊得脑中发懵。郑氏姊妹的惊,却因未曾猜想,穆清竟敢当众坦言寒微的出身。

郑官意只觉本身使力击打出去的每一拳,俱落在了绵软无着的丝团子上,浑身的力量顿化散开,似是吃了一颗颗软钉子普通。她双手在案下狠狠地绞在一处,连咬了两次后牙,一横心,直言道:“不瞒七娘,意娘此次,倒是奉领了阿翁的意义。”

郑官影用心良苦地铺搭了台阶,可叹她阿姊并未就着台阶顺势而下。话已一气儿提到了口边,不说上一句她又如何生咽得下去,遂不管不顾地直冲冲道:“阿翁若非老迈体弱,倒真是要亲来寻克明问上一问,何故为了一名出身……低俗的女子,闹得叔侄反目,存亡相向,惹尽族中嘲笑。”

终是入了正题,穆清暗自嘲笑,啰啰嗦嗦地铺垫了这很多,全在这儿候着她。

郑官意眨动了两下眼,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那便是入了余杭顾氏的宗册,顾老先生那样的大儒名流,能教养于膝下,也是我们这些庸常盼望不得的福分。”

念及此,她站起家,笑着接过穆清抛来的话,“恰是这话,都不是外人。阿嫂姊妹多少年未见着了?便在太守府上暂住了罢,外头也一定有此处平静,再者也好姊妹多靠近靠近。”

长孙氏怔了一息,才应对,“前日有人传信返来,称连日淫雨,雄师行不动,在贾胡堡担搁至今,尚未开战粮草耗尽。四郎接着信便带人送粮去了。”

郑官意几次点头,一副了然的意态,“昔年尚在母家时,常听父亲提起征西候来,我家同征西候原也有些故交。可巧了,不想七娘竟是征西候的先人,不知令尊是征西候的哪一名阿郎?”

“建成尚撼动不了的人,你我能动得?我原只算计着接你来过一过场,一来算是应了他的交代,二来我们姊妹见上一见,此事便作罢。他作不成的事,想来也不会苛求我们必然要作成。”郑官影软了口气,带上些许哀告,“阿姊便听我一句劝,撂开手去,没的再白赔进我们荥阳郑氏的脸面。”

此话如同惊雷在堂间劈过,骇得长孙氏几乎错手摔了杯盏。却又听穆平淡淡道:“我们在坐四人,杜家人仅意娘一人罢了,何故要同三名外人拉扯杜家外务?倘或必然要论杜家的颜面,意娘方才所言所举,无一不大行折损。这晓得的呢,只道意娘护家心切,不晓得的,只怕是……”

“不值甚么?”意娘重又站立起来,“你竟不知这些财产,有个最善运营的老管事打理着,折算了少说五六百万缗,经了这些年,上达千万缗也未可知。”

郑官意站起家,“唉”了一声,又坐下,仿佛锦垫上立着针尖似的,又一下站起家,连叹了数声,终咬了咬下唇,环顾摆布无人,靠近郑官影,低声道:“非是只为了对付大郎这趟调派,不瞒你说,便是我本身,也想趁这机会,挣上一挣。”

“阿爹故去得早,虽教养一场,竟未及支出宗册,也未容七娘膝下尽孝。”说着她幽幽感喟了一番。

一边的郑官影窥着长孙氏的面色,心内抱怨阿姊胡涂,急功近利反乱了方寸,忙笑着转过身,“想来必是杜先生经年未归杜陵,杜长史思儿心切,特特儿地遣了阿姊来望探。”

“七娘忸捏,自幼教阿爹阿母抱养,一向养在余杭,对征西候府的事,竟还不快意娘来得清楚。”穆清轻放动手中茶盏,以绢帕拭着唇角,只作伏小状,娓娓细语,“倒要教意娘见笑了,七娘的亲父,原不是征西候的端庄嫡子,只是位庶出子。”

待郑氏姊妹的身影不见,长孙氏因刚才偶然听取了别人秘辛,倒有些过意不去的意义,遂赔起笑容,正欲要说几句场面话,缓一缓难堪,穆清却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径直问道:“可有他们的动静?”

穆清羞怯一笑,不急不缓地执起面前的茶盏,直吊得郑官意肚肠根发痒,却挠不到那痒处,火急之情全在面上摆着。长孙娘子端坐劈面,瞧得再清楚不过,心内暗笑,这郑官意喜怒皆浮于大要,如何能敌得过顾七娘去,却上赶着去招惹她,不知存了甚么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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