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九章 故人亡矣
“美鹤，且回望吴土也！！！”俄然，一声大吼在岸上响起。
江南至江北，渡口浩繁，十之八九为大将军掌控。
随即，全部岸上响起铺天盖地的吴语：“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烈兮不成凌。身既死兮神以灵，灵魂毅兮为鬼雄。”
来福晓得山莺儿在小郎君心中的位置，见小郎君捧不起来，从速蹲身捧起陶罐，定定的直视小郎君，沉声道：“小郎君，现在我等过去北，此诺，小郎君未负！”
郭璞挥着乌毛麈，不觉得然隧道：“此等小舟浪可卷之，风可催之，要来何用？”
郭璞笑道：“不在巡江，莫非在于锁江乎？”
少倾，缆绳拉上来二婢，右首之婢刘浓见过，恰是宋祎的贴身近婢。那婢女见了刘浓，神情一松，欠身万福后，递上一封手札。
刘浓、来福、北宫、唐利潇、郭璞领着五百余人与辎重粮草，后发一日。
另一名女婢怀中抱着一个乌黑陶罐，一向歪着脑袋凝目刘浓，好似在辩刘浓的模样，辩得一阵，俄然一声凄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陆纳一挥手，健随抬出坛坛美酒，摆列于渡口。
婢女缓缓抬开端来，满脸都是泪水，紧紧抱着陶罐，悲声道：“刘郎君，我家娘子已去。临终前，命婢子来寻刘郎君。娘子，娘子，在此！”
“原是如此，美鹤既已留琴，且闻我吴人之音。”一顿，那声音唱道：“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船入历阳水，刘浓换下铁甲，穿戴一身箭袍走出舟室。
红筱抱着婢女走入舟室，船板留下一行血迹。
欲入北豫州上蔡县，最好路子莫过于庐江乌纱渡，但刘浓却并未走庐江古渡，即便他身具朝庭征僻文书，以及车骑将军、太子府通关牒文，也不肯与王敦有任何交集。何况，固然他是由朝庭征僻至北豫州份属朝请之身，但既入北豫州，该当至淮南拜见祖逖。
“锵！！！”
世人见并非战船，心中豁然一松，虽说有牒文在身，但浩浩长江便若王敦私属，还是少惹些费事为好。
“但是，刘，刘郎君？！”
此苦楚，古朴而雄浑，带着百死而不旋踵的绝决。在此绝决的歌声中，庞大的兵船拔锚，载着五百江东儿郎，驶出了枫林渡。
“呼，呼……”
说着，将怀中陶罐寸寸举起，大声道：“刘郎君，我家娘子为应昔日之诺，焚身而存于此，已被山氏逐出门墙！待至建康，卫氏也不予纳留，将婢子困于柴室数月，婢子携着我家娘子捐躯逃出，现在，婢子……婢子敢问刘郎君，可记昔日之诺否？”
突破酒坛，美酒倾泄入江。
白袍徐如林，阵列枫林渡。
北宫与郭璞不知内幕，却能辩白出局势，两人当即跪下，大声道：“小郎君，未负诺！！”
滚滚江水滚荡如龙，掀得人袍角裂裂作响，刘浓迎着江风，细心打量两岸。但见江中不时有小型战船来往，每船只要十数人持着弓箭，顺水飘江，速率极快。
楚殇出鞘，一剑斩入船头，斩得木屑四飞，刘浓面寒如水、目红如赤。
“美鹤，愿闻琴尔。”
“宁不愧煞乎……”
“酒！”
这时，红筱俄然一声轻咦，快步走船舷之侧，少倾，指着某处江面，呼道：“小郎君，有舟反对！”
刘浓早已瞥见了，剑眉舒展，心中也惊，当即便命来福抛缆，将人接到兵船上。
刘浓喘侧重重粗气，沉沉地点了点头，一步步走近那陶罐，欲伸手捧起，两手却不听停唤，颤抖不休。
曲平带着一百五十匹马先行，乘萧氏商船而入北，若无萧氏之助，这些马想要达到上蔡实属天方夜谭，怕是尚未度过大江，便被江中大将军的游舟给截了。
来福俯视蓬船，惊道：“小郎君，宋小娘子之婢！”
有人捋着髯毛，叹道：“北怆无能也，竟使美鹤啼北……”
刘浓眼底光寒阵阵闪动，深深吸进一口气，柱着楚殇站起家来。来福欲扶，被他甩开，冷目追索着滚滚大江，沉声道：“昔日之诺，当偿于幽魂，偿于已！”
此番入北非同踏游，由淮南至上蔡足有千里，刘浓草草估计起码也需一个月时候，而此尚是一起顺利。故而，固然独一五百余人，粮草辎重车辆却连绵近有里许。
路过瓜州渡，兵船未停，再经广陵渡，仍未停。这时，有两艘战船至广陵军港奔出，反对扣问，来福出示征僻文书与通关牒文，战船放行。
声声娇呼催促不休，刘浓摇了点头，大步跨入舟室。
言罢，把雪色陶罐细细一阵摸索，缓缓置放于面前，而后，揽手于眉，朝着呆若木鸡的刘浓三度大礼顿拜。拜毕，惨淡一笑，身子悠悠一晃，软软栽倒在船面上。
顺水而下，绕过建康，直指历阳。
庞大的兵船悄悄的卧于渡口，五百白袍、青袍鱼贯而入，刘浓告别陆纳等人，踏上了往北之途。
反对，莫非是王敦的小型战船？由南入北仅需军港检点便可，岂可如此没法无天！！刘浓剑眉一皱，按着楚殇疾走两步，顺着红筱的手指一看，只见江面上斜斜插来一艘蓬船，在江面打斜一横，竟停在了江心中，继而有人站在船头，挥扬动手，大声呼喊。
诺，诺……昔日之诺，现在偿于何人？！
北宫冷目谛视着一艘划子飞速掠过船舷，冷声道：“不然，有此小舟巡江，凡是江北有涓滴异动，江南皆可及时调兵应对。何况，此舟之服从，不但仅在于巡江。”
“稍后若得逢时，自有分化！”北宫凝睇着那只余一点帆影的小型战船，面色冰寒非常。
红筱跟在身后，杨少柳遣她来奉侍刘浓起居，刘浓本欲回绝，但思及红筱非同浅显女子，一身本领高强，勿需别人照顾，而本身单独束发着甲也多有不便，便点头应允。
江水悠悠往东流，初春之风吹得刘浓半眯着眼，环顾岸上很久，而后，按着剑，单膝跪地，朝着岸上阖首。身后，来福、北宫、唐利潇、郭璞，四人拱卫跪首。
刘浓未着宽袍，浑身乌墨甲，肩披白袍，按着楚殇，站在船头展眼四望。但见岸上的人群自发走出柳丛，紧临着吴水，男人作揖，女子扬手。
红筱飞身揽起那女婢，细心一探呼吸，沉声道：“小郎君，她另有气，乃晕厥。”凝着眉头，看了看婢女的下身，冷声道：“需当即止血。”
陆纳大声道：“美鹤之琴，早归乡闾。且待他日，定当再鸣于吴土吴水。”
吴土，经此一别，不知几时再归。
来福浓眉一皱，沉声道：“小郎君，此乃卫少夫人……”
萧然本欲再借三艘商船，却被刘浓宛拒，马匹需借萧氏之名入北，兵甲则无需借名，王敦还没那么猖獗，戋戋五百余人也不在他眼中。何况刘浓早有筹办，年前便致信袁耽，从丹阳借了袁氏兵船，将乘兵船而渡。千里行军非易事，谋定而后动……
历阳有烧毁军港，王庾驻军两百于此，袁耽到了历阳以后，第一件事便是代表袁氏与王庾商讨，想由袁氏领受军港，王庾一番策画绸缪后，暗忖军港破败不堪，而大江当中又有王氏战船，便卖了袁氏一个顺水情面，撤出历阳。袁耽当即重修军港，现在勉强能够采取小型兵船。
“美鹤，何不留琴于吴土也？”
酒融于水，刘浓按剑而起，朝着江岸用力一拱手，朗声道：“刘浓戎甲在身，不便施礼，尚请包涵！吴人之土哺育刘浓之身，吴人之水灌涤刘浓之魂。现在刘浓离土往北，非为它故，皆在北地亦属中原之土。”说着，目视绵荡江水，放声道：“愿此江水，毁灭北地烽火！”言罢，再未几言，回身欲入舟室。
刘浓目光从那血迹中撤回，站在船头看了一眼建康方向，将楚殇寸寸归鞘，咬牙道：“他日，刘浓定当返来！该当指问，何故也？！！！”(未完待续。)
“卫，卫叔母安在？”刘浓也已将她认出，眼底突然一缩，疾踏两步，大声喝问。
吴语软浓，但万众合唱之下，却由但是生一种苦楚。
风潇潇兮，柳絮残。
兵船减速，渐行渐近。
有人立马接口道：“然也，美鹤乃我吴人士族，现在却挺甲往北，羞死那群北怆……”
转头望了望那一眼看不到头的粮草车辆，刘浓忍不住的感慨，千里奔到差职，怕是古来今来第一人了。而他之以是能将华亭部曲尽数带上，则多赖纪瞻与司马绍，若非俩人一力调停，刘隗那厮定不会松口。
褴褛衣裙讳饰的腿间，滚出汩汩殷血……
婢女抹了抹额间细汗，嫣然笑道：“小娘子命婢子守在城东渡口，婢子守了两日未见刘郎君，揣摩着刘郎君也许不会入建康，便擅自寻来，幸而未迟。”说着，瞅了瞅身侧的另一婢，笑道：“她等在渡口，竟也寻……”
娇声漫唱，乃是吴语。
前来送饯者极众，漫林遍野都是簇拥的吴人，在吴人的心中，华亭美鹤当属吴人士族，而美鹤此番入北则划一伐北。
刘浓吃紧撕信，仓促一阅，而前面色不改，将信半数揣入怀中。
“咦！”
“啊！！！她，她竟……”宋祎之婢向后跳开一步，掩嘴惊呼，喃道：“难怪她一起上不断的死勒腰身，更不时暗中擦拭腿间，原是，原是有此惨伤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