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民间杂谈之轮回。

"郎君..."感喟声贴着耳后响起，陈默的后颈刹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回身的顷刻，应急灯完整燃烧，手机屏幕主动亮起，照出镜中披着盖头的女子。鲜血正从嫁衣袖口滴落，在青砖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朝着那口被封死的古井流去。

二楼内室的木梯收回不堪重负的嗟叹。推开门时，陈默恍忽瞥见纱帐后有人影闲逛，再定睛却只剩积灰的打扮台。菱花镜裂成蛛网，镜框上描金的并蒂莲却素净得诡异，仿佛明天赋绘上去的。

半夜时分，阁楼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1932年的中元节，十八岁的顾婉容被族老锁在绣楼。她与教书先生的私交被兄长撞破，族谱上用朱笔勾去了她的名字。七天后的雨夜，送嫁的唢呐惊醒了全镇，人们瞥见新娘子本身掀了盖头，凤冠上的珍珠一颗颗滚进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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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的雕花门吱呀作响。落日从破败的窗棂斜切出去，在青砖地上投下栅栏似的暗影。陈默的登山靴踩过满地碎瓷，俄然踢到个硬物。拾起来是对鎏金烛台，盘龙纹饰间卡着半截退色的红绸，像是从嫁衣上撕下来的。

第七夜子时，陈默握紧钢笔冲向顾宅。沿途灯笼全变成了惨白的招魂幡，石板缝里排泄黏稠的血浆。内室里的美人图已完成大半，画中人的丹凤眼俄然转动，一滴朱砂泪落在宣纸上。

陈默道了声谢，背包里的灌音笔硌着后腰。作为风俗学研讨生，他本不该信赖这些乡野怪谈，但现在掌心黏腻的盗汗出售了他——钥匙齿痕间沾着暗红污渍，靠近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后生仔，太阳落山前要出来啊。"看门的老头往他手里塞了把铜钥匙，充满老年斑的手腕上缠着五色丝线，"井台边的青苔滑得很，莫要靠近瞧。"

"文渊..."他摩挲着钢笔笔杆的刻痕，笔尖俄然排泄墨汁，在报纸空缺处洇出几行小楷："三生石上旧精魂，此身虽同性长存"。窗外的雨丝斜飞出去，水痕竟将两句诗拼成了合卺杯的图案。

青溪镇的春季总带着股湿漉漉的霉味。陈默站在顾家老宅班驳的门楼前，忍不住把冲锋衣拉链又往上提了提。这座始建于民初的三进院落像头冬眠的巨兽，飞檐上的嘲风兽首在暮色中龇着獠牙，瓦缝里钻出的野草跟着穿堂风簌簌颤栗。

陈默在镇图书馆翻动县志的手俄然顿住。泛黄纸页上粘着半张《申报》，1932年7月28日的消息题目触目惊心："青溪望族新娘投井，疑与私塾教员有染"。配图是口缠铁链的八角井，围观人群中有个戴圆框眼镜的长衫青年，正被壮汉拖出镜头。

"厥后每个住进顾宅的外村夫，都会在第七天..."老头俄然噤声，浑浊的眸子转向陈默身后。二楼窗边，半幅猩红嫁衣正在晨风中悄悄摇摆，像在等候夜幕再次来临。

晨光初现时，陈默在井台边醒来，手中攥着半幅残破的鸳鸯绣帕。看门老头蹲在中间抽旱烟，烟锅里的火光映着他浑浊的眼："看到嫁衣了吧？那是顾家蜜斯婉容，庚午年七月初七生的..."

"礼成——"跟着陈默扯开那张染血的龙凤帖，井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晨光刺破乌云时，顾宅檐角的嘲风兽首轰然坠落，院中枯死的海棠俄然开出满树白花。

陈默猛地将钢笔掷向井中。水面沸腾的顷刻，时空如破裂的琉璃般重组。他瞥见穿门生装的少女躲在书厨后，与长衫青年互换系着红豆的婚书；瞥见她被铁链锁在绣楼，用金簪在墙砖刻下"宁为玉碎"；最后是暴雨中的古井，新娘子将凤冠掷向追来的族人，纵身时衣摆绽放赤色的蝶。

夜色像打翻的墨汁漫进房间。陈默翻开应急灯，惨白光束扫过墙面时猛地顿住——那些霉斑竟构成了人形，从房梁垂下的位置恰好能套进脖颈。他俄然明白老头为何几次叮咛要锁好统统门窗，现在每道裂缝都在排泄阴风，带着井水特有的腥甜。

"你来了。"井口传来空灵的声响，十八重嫁衣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顾婉容的盖头被阴风掀起，暴露半张森白面孔："他们都劝我喝了孟婆汤，可我还要等..."

陈默握紧桃木镇纸——那是他在镇上文具店买的，老板传闻他要夜宿顾宅，死活不肯收钱。脚步声停在楼梯口，铜钱串成的帘子无风主动。应急灯开端频闪，在明灭的间隙，他瞥见画纸上的美人正在长出五官。

"七月十四，绣阁藏娇..."他蹲下身擦拭书案，泛黄的宣纸上是工笔勾画的美人表面。画中人身着霞帔，眉眼处却空缺一片。陈默取脱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顷刻，镜中掠过一抹猩红。